第7章 你倒是比以前重了些
盈轩阁内有三间房,一个亭子一口井,还有一棵大槐树正对着洛琦善的房间。
清晨,司瑶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一重物落到她被子上,毛茸茸的爪子对着她的脸“招呼”了一下。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一只放大了的猫脸凑向她,“啊……走开!”
她随手一挥,那只胖猫跳出窗子逃窜到树上。她倒不是怕猫,只是刚睡醒,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人,难免有些惊恐。
随后便听到隔壁有小女孩的嚎哭声,声音之大,震耳欲聋,这应该是连祁在凡间的九岁小妹洛琦善,司瑶披了件外衣便去了隔壁。
“四喜姑娘,你帮我劝劝小小姐吧”
小姑娘哭得惨烈,侍女桂花香怎么哄也哄不停,据说善善一起床就不见了那只叫包子狸花猫,敢情这包子在她房间蹲点了很久才对她下爪啊。
司瑶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在凡间的名字叫四喜,迟疑地应了一声,“你去找人搬个梯子过来,那胖……”差点说成那胖猫,见小姑娘哭声惨烈,便急忙改口:“那包子上树了,你不哭,我就帮你去找它”
洛琦善的哭声立马就停了,变化之快堪比翻书。
很快桂花香带着几个丫鬟把梯子搬来架在树上,司瑶踩着梯子上了树。
就在司瑶上树找包子时,盈轩阁里来了不速之客,桂花香见到来人浑身都不自在,双手从梯子上收了回来,哆哆嗦嗦向来人行礼,“见过表小姐”
来人正是小何氏的外甥女,朝中太傅何忠林的千金何晓芸。此人嚣张跋扈,经常欺负善善,却一直单恋着洛少陵。
来将军府一是听说洛少陵从临江城回来了,二是听说府上有丫鬟勾引洛少陵,还被洛少陵安置在盈轩阁。
司瑶莫名其妙的树了敌。
槐树顶上,司瑶好不容易哄到包子入她怀里,槐树底下,何晓芸伸手抚上梯子用力一推,梯子砰的一声应声倒地。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推倒我的梯子!”司瑶伏在树上,怀里的包子也发出了不友好的喵呜声,然后从她怀里挣脱跳下了树,包子径直跑向洛琦善。
这下好了就剩她一人待在树上了,司瑶大喊:“桂花香,你把梯子扶起来”
要不是连祁不让她暴露武功,她早就从树上跳下来了。
桂花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两滴眼泪蹦出眼眶,“四喜姑娘对不起,奴婢不敢”她偷眼望了望一脸傲娇的何晓芸。
何晓芸抬起下巴斜睨着树上的人,吩咐自己的丫鬟去取长竹竿来。
“表小姐不可,会出人命的”桂花香抱着何晓芸的腿哭着哀求,被她抬脚踢到一边,善善又被吓哭了。
司瑶这下慌了,抱紧了树干对她道:“我又没惹你,你想干嘛!”
“你一个贱婢竟敢勾引我的少陵哥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丫鬟取来竹竿递给她,她抓在手里,嘴角边露出狡诈的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握着竹竿一端对着伏在树上的司瑶敲打去,司瑶贴着树干的脑袋向左一偏,那根竹竿险些擦过她的鼻尖刺了上来,稍微偏慢一点,就破相了。
此时司瑶心跳怦怦加快,然后竹竿收回很快又敲打过来,她再次躲避已觉体力不支,额头颈间渗出汗珠,抱着树干的双手已经发酸发麻,她快撑不住了。
“表姐你放过四喜姐姐吧”
“表小姐别打了,放过四喜姑娘吧”
善善和桂花香一个抱着她的腰,一个抱着她的腿,皆被何晓芸的丫鬟给拉开。
何晓芸愤怒的举起竹竿似要敲下最后一击,司瑶环抱树干的手正一点点松开,竹竿敲下的瞬间被一只手给挡了回去,何晓芸反被竹竿震开摔到地面。
司瑶双手也无一丝气力,彻底了松开来,身体坠了下来,却没有落到地上,连祁以轻功点踩着树干接住了她,冰蓝的袍子被风拽起,他抱着司瑶缓缓落地。
司瑶惊魂甫定,双手搭在他脖颈上贴着他的胸口粗粗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一阵晕眩。
何晓芸狼狈的爬起来被丫鬟搀扶着来到连祁身边:“少陵哥哥……”
“滚出去!”
司瑶被他盛怒的声音给惊醒,却见他双眸赤红,已是怒不可遏,只见他对着何晓芸又斥了声:“还不快滚!”
何晓芸吓破了胆,她从没见过这样盛怒的洛少陵,哭着被她的丫鬟拽了出去。
司瑶平息了喘息,冷静了片刻,咬牙道:“我本想下来再收拾她的,你既已把她吓哭,这次我便放她一回”
“你有没有伤到哪儿?”连祁压低了声音,仍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隐忍和压制愠怒的焦急,司瑶竟在他深邃的眸子里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像她,又不像她,既熟悉又陌生。
她轻轻摇了摇头,连祁见她无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胸口忽然的下陷,仿佛石头落地。然后眸中的紧张也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层隐约的玩味儿。
她正疑惑,只听他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倒是比以前重了些”
然后抱着她回了房间。
以前……?
司瑶努力的在脑海中寻找着,总算将零星的记忆拼凑起来,那大概是几千年前……
那时司命府的梧桐长得极盛,粗枝大叶的全往墙外探。司瑶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带着一碟瓜子、些许橘子、一叠话本子,躺在梧桐树上度着闲散的日子。
那日微风和煦,拂在脸上惹人生困,司瑶执在手里的话本子一不留神就落了地,人也从困意中惊醒。伸着脑袋探向院墙外,她的话本子果然落在了府外。
府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也是这般无聊么。她兀自遐想,缓过神来发现有人捡起了她的话本子。
“那是我的……”
那人衣着一身淡青色长袍,眉目俊朗,漆黑的双眸正凝望着她,司瑶从没被人如此注视过,紧张地忽然从枝头坐起,身上的瓜子哗啦全倾了出去。
男子摊开掌心,手中恰好接了一把瓜子,他轻扯嘴角,浅笑,故意抬了抬接着瓜子的手,“你说的是这个?”
司瑶尴尬地摇头,指着他另一只手上的东西说道:“你能把那话本子送进来么……我出不了府……”
自她记事以来,司命府上就设了结界,师傅说只要她勤练法术到了一定火候就能出入自由。奈何她天性懒散又不思进取,所以一直都未能出过司命府。
那人走进府里来到梧桐树下将话本子递给她,司瑶伸手去拿,不料竟从树上摔了下来,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踩着树枝将她接住,一路抱着她回到房间。
连祁刚将她放到床上,她便抓着他的衣襟,问道:“那年在司命府的梧桐树下接住我的人是你吗?”
连祁蓦地一怔,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一缕幽光射进黑暗深处,又似埋藏多年的秘密被人窥伺,看不出喜忧,参不透情绪,只是很快恢复平静,道:“你还想起了什么?”
“我……”司瑶越往深处想,便觉得头痛欲裂,“我的头好痛……”痛意从头部袭向心脏,又从四肢百骸扩散了去,最后晕厥了。
连祁替她盖上被子,掖被角的手终是忍不住的颤抖一下,他的内心深处并非表面这般从容镇定,因为她不该想起,哪怕只是一小段这本不属于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