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下山
密密树林中,一身形窈窕少女正靠树浅寐。
她刚出观下山不过几日,路过这个密林时敏锐地感知到了妖物之气,欲入林斩杀妖物,但奈何这妖物迟迟不现身,她都等了五个时辰了,身上带的糕点早被她吃完。
饿肚子的感觉可不好受。
靠着睡会吧,睡意能减缓饥饿感。
倏忽,一双杏眼睁开,长睫微翘,樱唇轻启,“来了。”
胥念禾握起手中鞭子,猎魂鞭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召唤在黑暗中泛起点点荧光。
周边气流骤然变得强烈,猛得一阵风暴冲向胥禾。
风爆虽然来势汹汹,速度奇快,但胥禾的速度更快,刹那间胥禾便用鞭勾住树干躲闪了开。
“呵呵呵呵……”这笑声雌雄同体,是人蛇!
原来是这妖物,这妖物喜欢昼夜更迭时分出现,活生生让她捱了五个时辰。
人蛇——状似蛇而具人手足,能直立行走,能飞行,遇人则笑,笑止则噬人。有人蛇的地方肯定不止一只,人蛇出则群相聚,人蛇一出现便是一群。
“笑止则噬人,这妖物可没有这个机会!”胥念禾心想,同时脑海里急速运转着应对之法。
胥念禾从袖口摸出一张裁剪成人形的黄色符纸,咬破指尖,在符纸上蘸上自己的血,低声念道:“纸人听我令,速速显神通。生魂一线签,捉魂在指问。只捉生人魂。往死去他方。立!”
在符纸脱手的一瞬,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符纸突然窜出了明亮温润的火焰。纸人动了几下,竟仿佛有了真正的生命。
符纸飘向人蛇所处的气流阵中,团团人蛇争先恐后朝着符纸飘的地方撕咬。
趁人蛇被纸人迷惑的时候,胥念禾从树上一跃而起,跳到可以把人蛇一网打尽的至高点。
胥念禾玉手一扬,手中软鞭便灵活的捆住这群人蛇。
人蛇这才意识到被骗了,“呵呵呵….!”笑声较之最初更加扰人心神,使得胥念禾有些头晕自汗。
她掐了个清心诀,顿了顿神,手中的软鞭因为主人的心智坚定便收的越来越紧,越来越强的挤压感迫使人蛇扭动的更加剧烈,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人蛇因软鞭勒出□□的恶臭味。
得迅速解决了。
胥念禾一边控制鞭一边飞速念:“毛体毛体,孟及诸侯。上禀花厥,下念九洲。头戴金冠,身穿甲衣。牙如利剑,手似金钩。逢邪便斩,遇虎擒收。强鬼斩首——”
但还没来得及念完杀妖除魔口诀,便听到“轰——”的一声,同时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胥念禾愕然怔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掐诀动作,环顾四周,一双杏眸倏尔就锁定了距她约莫两丈的男子。
胥念禾打量着男子,男子身量修长,着竹青素面绫缎袍子,腰上挂一半山水翠玉,如墨乌发用一根白色丝带随意绑着,正背对着胥念禾用帕子擦拭着剑身。
似是感受到胥念禾愤怒的注视,男子忽地转过身,朝胥念禾所在的方向定住。
她这才注意到男子眼睛是被布带遮住的。
胥念禾打量完毕后便快步走向他,嗔怒道:“你这人怎的这么不讲理!明明我马上就要斩杀人蛇了,结果你突然冒———”
还不待胥念禾的抱怨一通诉完,男子突然猛地抓住自身左臂,“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抽搐起来,姿势怪异。
胥念禾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后退一步,心想这男子难道是妖魔?
不,不是。
她并没有在男子身上感受到妖魔气息。
“啪哒——”一只义肢落到地上。
胥念禾看到义肢愣了片刻后,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太凶了,对残疾人这样说话,自己真该死啊。
她捡起义肢递给男子,语气轻柔,“哎,你的左手掉啦。”
同时心里想着:罢了,既然是残缺之人,这一次也就不和他计较了,虽然人蛇不是由自己亲手斩杀,但因为她也与人蛇有交战,自己也还是能积累一点功德。
她边想边摸了摸自己脖上的蟠螭玉坠。
“啪哒——”刚捡起来的义肢又掉到了地上。
胥念禾看到眼前男子原本空缺的左手正慢慢长出肉身。
“咔嚓——”,仿佛骨骼连接的声音响起来,男子的左手便张好了。
男子用自己新长出来的手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发,然后是额头、鼻、唇 ,独略过了眼。
胥念禾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咕咕……”胥念禾的肚子叫了起来,饥饿打断了她的惊愕。
她脑袋飞速运转,最近的村镇她加快脚程应该半个时辰就到了。
胥念禾一想到马上可以大快朵颐就忙给仍在感知自己手的男子挥手辞别:“有缘再见啦。”
“还有!如果下次真还能在捉妖时遇见,你不准同我抢了!”
男子抬着空洞的双眼望向一片幽暗——那是胥念禾离去的方向。
良久,待完全听不见胥念禾的声音后,男子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阿婆,给我来两碗大份馄饨!一笼肉包!”说完胥念禾就坐在凳上等待。
卖吃食的阿婆正在包着馄饨,听到声音立马应了声好,但看到只有一个娇丽的少女在这便问道:“哎哟!女娃娃你一个人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胥念禾甜甜一笑,明眸弯弯,声音清脆欢快地回:“能吃完!吃不完我多付您一碗馄饨钱!”
阿婆看着胥念禾这一娇俏活泼的少女自己也不免被感染,将一屉包子端到桌上,慈笑着说:“先吃包子,馄饨一会就好嘞!”
吃饱喝足后,胥念禾找了间客栈,要了间上房,再三叮嘱客栈伙计不要敲门后便睡到了哺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这个时间段客栈人不多,两个伙计没事做便聚在一起闲聊。
“哎,你知道城东那个黄家吗?”一个伙计边擦桌子边问。
“我…咳咳…知道,一家人死绝了咳….”
“我觉得肯定是黄家那些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报应来了!”说着还将帕子猛地扔在桌上
“咳…咳,反正是很可怕….咳,县衙去查办了咳…应该能查出。”
“田七你这咳嗽病都多久了还没好啊,没拿点药吃吗,再这样咳下去你别咳死了!”
“他妈的!说起来来气…咳…拿的药屁用没有!”田七抱怨道
“我略懂些医术,小哥我给你看看吧。”胥念禾睡好吃好了,心情愉悦的很。
其实胥念禾哪里懂什么医术,虽然在清云观时也有辨识些药材、按照野鹤老儿的要求读些医书,但至多算通些医理。
这小哥不过是自己体质较差,近期估计去了有刚死过人的地方,一下子沾染上了。
田七看向胥念禾见是个小娘子,心里自是不信的,但想着是住在客栈里的就吞吞吐吐答应了让她试试。
胥念禾假意给田七把了下脉,然后右手挑起银针刺向迎香穴和几个本就不会出错的穴位,实则左手摆出作诀手指,心中默念口诀。
胥念禾弹了一下田七点脑袋,“好了,你现在感觉一下呢。”
“我看看啊……现在感觉,哎呀!鼻子通了,不…不咳了!”田七摸摸鼻子惊喜地看着胥念禾。
田七马上行一礼:“小姐真是妙手回春啊!
医术如此高超!小姐你在客栈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小的!”
胥念禾笑笑,坐下顺势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撑着脸问道:“那你给我讲讲你们刚刚聊的黄家呗。”
田七当即便娓娓道来,胥禾从田七的描述中也知道了个大概。黄家一晚上突然全遭灭门,黄家家主死相可怖,死前受尽折磨,还写下了“我乃畜生,猪狗不如。”这些话。
胥念禾当即就决定去黄府探个究竟。
黄府一案已被本地县衙第一时间接手,现场痕迹也基本上都被处理干净了。
出了这种一夜屠门的事后周边自然没有什么人,加之天色也暗了,人更加少了。
胥念禾走在院落中,只听到一些落叶风吹的声音。
倏忽,她在祠堂门口停住。
“这里怎会有拘魂阵,这凶手是有多大仇恨,死了都不放过,还要把魂魄拘留在此鞭魂。”胥念禾心想。
胥念禾合掌对着面前黄金灵位牌行一礼,礼毕后手中掐诀持符,心中默念,“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吾奉茅山祖师敕令,拜请三茅真君降临,以符为凭,以香为引,招魂于此,速速现形。急急如律令!”
一下子,一男子的身形变模模糊糊的显露在胥禾面前,男子的脸无好肉,像是被利器活生生的挖去,左眼也被挖去了眼球,空荡荡的。
胥念禾看见面前的男鬼说:“我是来帮你的,来找你问些信息。”
男子喉咙发出阵阵嘲哳的声音——舌头被割掉了。
胥念禾登时明白,便说:“那我问你话,你点头摇头便是。”
男鬼点头。
“害你之人是你认识的人吗?”因为拘魂阵实施的前提是必须要知道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男子点点头。
胥念禾几乎是肯定地问:“你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吧?”
死了之后还要鞭魂可想而知对方是多么憎恨他,必然是做了什么令对方极其痛恨的事。
男子露出惊恐的神色再次点点头。
得,这不就是因果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