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夏金宝一看他爷爷被气晕了，吓得撒腿就跑，丝毫不关心他爷爷有没有事。
他打算在镇子上的朋友家过渡几天，等他爷爷消气了再回去。
但他朋友家也穷，看到他是空手来的，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
夏金宝凭着自己的厚脸皮硬生生留了下来，还非要拉着人家聊天。
结果就听他一个人在那里大倒苦水，嘴里一直说着夏虫的坏话。
朋友见状，给他出了个鬼主意，“你可以先去钢铁厂把那名额给占了，反正都姓夏，随便编个借口，就说你堂妹去不成了，让你来代她。”
夏金宝觉得朋友说的有道理，一扫之前的颓废，决定就这么干。
隔天一早，夏虫就拿着村支书开的介绍信，和夏国斌一起出发去镇上。
原本村支书也要跟着一起来的的，但这不是眼看着秋收没剩几天了，他要盯着粮食归仓，村里一年忙到头，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村支书媳妇也被留下来帮忙了。
好在那天来家里的钢铁厂代表见过夏虫，去了之后直接找他办理就行了。
工作换人一事，夏虫找的借口是自己身体不好，想让亲戚来干。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钢铁厂那边也不会真的在意，左右这个工作名额是补偿给夏虫家的，怎么安排她说了算。
村支书也说钢铁厂那边不会追究。
走了大约三个小时，他们总算是到了镇上，看上去比村里繁华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条主干道周围有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还有个小邮局，夏虫的学校离得应该也不远。
这里原来也是块荒地，后来因为地方发展需要，就建了一座钢铁厂，带动了周围的就业和经济。
现在发展的也有模有样了。
夏虫最好奇的是供销社，她有一堆东西需要添置，但是听说买东西都要用到票。
她手里的票不多，原主家留下来的票全被她带在身上了。
两人出发的时候，村里大食堂还没开门，所以他们是饿着肚子来的。
此时闻着空气中的阵阵香味，夏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就当是感谢你把工作转让给我。”夏国斌带着夏虫往国营饭店里走。
夏虫有点不好意思，“那工作是你家花钱买的，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咱们还是各付各的吧。”
夏国斌拦着不让，坚决要自己请客。
夏虫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要面子，也就没怎么坚持就同意他请客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夏国斌家条件好，偶然也会下一两次馆子，所以身上并没有畏缩小气的劲。
夏虫因为从现代来，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她毫不避讳地打量完国营饭店的布局，又把目光放在面前胖胖的服务员身上。
只见她面有不耐，但还是勉强等着他们点餐。
实在是夏虫两人的表现，不像其他来这里的农村人那样畏手畏脚，服务员也不敢表现得太过。
夏虫盯着窗口前面的小黑板，早上只有面条和包子，她要了一碗肉丝面。
夏国斌和她要的一样，又多加了四个大肉包。
他是去工作的，以后能拿工资，因此出手格外大方。
夏虫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大肉包，一口面条，一口肉包地吃起来。
偶尔也喝几口面汤，真是太好吃了。
国营饭店厨师的手艺果然不是吹的，夏虫都想当场拜师了。
可惜人家不会收的，这年头国营饭店的工作吃香着呢，一般都是师傅手把手教给徒弟。
也就是说，夏虫要想拜师，先要进入国营饭店当学徒。
这比登天还难，她就是挤破了脑袋也没用。
两人吃饭都快，没几下就吃完走人了。
钢铁厂非常好找，夏虫都不用问人，抬头看着大烟囱冒烟的方向，径直往那走准没错。
到了钢铁厂的门卫室，夏国斌递上准备好的烟，麻烦门卫帮忙找个人。
“你们要找的人是谁？”门卫收了烟，嗅了两下问道。
找谁？
夏虫还真不知道找谁，便看向了夏国斌。
夏国斌从他爹那里知道，当天去夏虫家慰问的人姓崔，他爹叫他崔干事。
“门卫爷爷，我们是下面十里村的，姓夏，来找崔干事。”
“你们也是来找崔干事的？”门卫上下审视着他们。
夏虫注意到门卫用了一个“也”，这说明之前还有人来找过崔干事。
她的心头有了不好的猜测。
可这会儿被门卫盯着，她也不好和夏国斌商量。
万一真是老夏家来人搞破坏，这工作保不保得住还要另说呢。
虽说钢铁厂不会管是谁来上班，但要是把夏虫卖工作的事捅开了，估计也不好收场。
钢铁厂那边要是严格追究下来，夏虫卖工作的事可能就要泡汤了。
夏虫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仗着自己年纪小，和门卫套起了近乎。
“爷爷，我和我哥第一次过来，咱们钢铁厂大吗？”
“那当然大了，咱们钢铁厂是全镇最好的单位，有一千多号人呢，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门卫说起钢铁厂脸上的表情与有荣焉，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冲着夏虫两人道：
“你们来找崔干事是干什么的？”
夏国斌刚要说明情况，就被夏虫抢先了，“我们是来找崔干事安排工作的。”
“哎呦，那就有点难办了。每天来我这打听工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咱们钢铁厂暂时不招人了，这事你们找谁都没用，崔干事也做不了主，小姑娘你们注定要白跑一趟喽。”
门卫听说他们来找工作，也就放下了警惕心，年轻人求上进，想有个好前程有什么错。
“崔干事都做不了主，那谁能做主啊？”
“得要厂长点头同意才行，不过咱们厂长最是正直无私，连自家亲戚都不给开后门。”
后面一句话应该是“你们就更不用想了”，门卫顾及小姑娘脸皮薄，没把话说出来。
夏虫没有急着反驳门卫的话，而是说起了钢铁厂前不久失火的事。
但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原主爹因此丧命了，幸好门卫接过了话茬。
老人家话比较多，一个人说得滔滔不绝。
“你是不知道那火有多大，大家都忙着抢救物资，还有很多人自发帮忙呢，也就是火起时是在白天，咱们厂里有人，要是在晚上那损失就大了。”
门卫说的起劲，却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双眼通红，哭得无声无息，还怪让人心疼的，他连忙追问是怎么了。
夏国斌安慰了夏虫几句，告诉门卫她的父亲也参与了抢救物资。
“可惜我叔自己没走掉，就留下我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其实按照辈分，夏国斌应该是夏虫的叔叔，但两人也就差了那么几岁，叫叔叔、侄女的还要费舌和人家解释，索性就以兄妹自称了。
门卫才反应过来，“你是那个英雄的孩子？不是说你死了嘛？”
“叔，我妹真是我叔的孩子，你咒她死呢。”夏国斌有些生气了，这都叫什么事。
门卫急得一跺脚，“嗐，刚才有个自称是英雄的侄子的人进去了，说是来工作的。
咱们钢铁厂不是给了英雄家属一份工作补偿吗，他说自己是英雄的侄子，我也没有怀疑。
只是好奇为什么是侄子，不是他的亲生孩子，那人就说小姑娘死了，我就放他进去了。”
门卫估计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一张黝黑的脸被气得通红。
夏虫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没错，皮肤比一般男孩子要白，个子却不是很高，油头粉面的，眼神一看就不正，我当时还疑惑英雄的后代怎么是这个德行呢。”
夏虫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夏金宝。
“那是我叔叔家的孩子，我爹和他们早就分家了。”
这话很有深意，分家的侄子来占叔叔用命换来的工作，还说叔叔没后代，打的什么企图大家一目了然。
保安顿时责任感爆棚，看着夏虫的眼神带上了怜悯。
夏虫对这种眼神一点都不陌生。
她现在需要这份同情来帮自己解决眼前的事。
在门卫的带领下，他们去找了崔干事。
崔干事的办公室里，夏金宝已经坐了许久，但就是不见崔干事出现。
夏金宝的小腿都在颤抖，心里慌得不行，有些后悔就这么来了，应该让他爷奶给弄个身份证明什么的，到时候崔干事问起来自己和四叔的关系，他好歹能把证明拿给人家看。
现在这样，他真怕被人给打出去。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小得意，看我夏金宝轻轻松松就骗了门卫进了钢铁厂，只要再用同样的话说服崔干事，今天就能顺利成为钢铁厂的一员了。
然而在看到夏虫跟着崔干事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夏金宝恨不得当场活剥了夏虫。
夏虫都懒得看他一眼。
她也没想到门卫竟是崔干事的亲爹。
他直接带夏虫两人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崔干事，说明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崔干事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夏金宝的小技俩当然就不管用了。
门卫这一路过来，可没少和自己儿子说，夏金宝是如何如何骗自己放他进来的。
所以崔干事在看到夏金宝后，就没好气道：“知不知道擅自顶替别人的工作一旦被查出来，是要吃牢饭的？”
夏金宝还年轻，被崔干事这么一吓，立马就懵了。
但他这人和夏铁牛一样，好面子，喜欢把脏水往别人身上倒。
“那夏虫呢，她私自将你们钢铁厂给我叔叔的工作卖了，一点也不在乎这是我叔叔用命换来的，我就是为我亲叔叔鸣不平，有什么错？”
夏金宝又指着夏国斌道：“这位就是买她工作的人，你们钢铁厂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