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狱卒带来的第一个人，是最近打扫牢狱的一个老汉。
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应该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悉心打扫的工作场所很快将会变成自己将死之处。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处理掉墨清衍不吃的那些肉块，竟是自己先前的同行。
老汉说，自己从四岁就被卖到这里当奴隶，如今脑中只有自己父亲把他发卖到此地模糊的脸，他已经不记得外面的世界了，
墨清衍不屑地听完他说话，然后朝他走过去。
很难想象这是个十岁左右孩子的气势。
冷漠又坚定。
他对老汉道：“如果我给你自由，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老汉自是很疑惑，不知他在此地怎么可能获得自由。
苏芙也很震惊。
只见墨清衍念了个心决，头顶上的铁门天窗怦然打开。
那心决是他在暗无天日的囚禁中看着黑袍人施法时，自己悟到的。
他让老汉踩着他的肩缓缓爬到天窗上去。
老汉上去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呆呆地望着新奇的一切。
墨清衍问他看到了什么，那是怎样的。
老汉答：“很漂亮，很美好。”
他趴在天窗边对墨清衍感激道：“恩人，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请求？”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人带我出去。”墨清衍盯着老汉，目光凌厉。
老汉被墨清衍阴沉的气魄吓了抖一激灵。
他颤声道：“放心吧恩人，我一定会找人把你救出去的。”
苏芙看着他的表情只感觉这承诺的可实现性十分不高呀。
墨清衍没有回应，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
紧接着苏芙被系统拖入下一画面。
她看到第二个来的人是个醉酒大汉，他对墨清衍说自己赌钱赌输了，没钱还就被赌坊老板一顿毒打送到这里了。
他嘲讽墨清衍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识相的就快告诉他出口在哪。
当意识到墨清衍真的能杀了他时。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别杀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还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呢！我不能死。”
墨清衍同样也是做了同样的事，他先道：“我不要你当牛做马，你顺利回家的话，答应我救我出去。”
醉酒大汉见有机会立马应声：“那必须的，小人就算是下刀山，上火海也会来救您的。”
墨清衍没再说话，只照之前的方法把醉酒大汉送了上去。
*
画面插播————第三个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失足小姐。
她蜷缩在角落道：“大哥，你好好说，只要你能放过我，我爹一定会给你用不完的荣华富贵的。”
墨清衍道：“我不要这些，我要你救我出去。”
少女拧眉疑惑：“你说什么？”
墨清衍的眼神暗淡了许多，他坐在天窗下，望着天上的星星，连说话都有点像念台词。
“既然你有钱，那么如果我让你出去后，你答应我请你爹找几个奇人异士来这放我出来。”
.......
很多天过去，墨清衍不停做着相同的事。
第一个人没来，第二个人没来，第三个人也没有来......
所有的一切了无音讯，石沉大海。
很显然，这种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冒险，虎口余生后再回到虎口的，世界上没有这种笨蛋。
画面加速起来，系统短暂地给苏芙大略过了过，因为急速画面的清晰度不是太高。
不过系统还是把墨清衍那张帅脸单独加载成蓝光4K顶级画质的。
没办法，人家是充了钱的，氪金玩家，比不起。
进度条切到最后一个画面，苏芙脑中的提示框内闪现系统的友情提示。
【系统：温馨提示，最后阶段——墨清衍逃出生天。】
迎面走来的是一名新的小厮，苏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大约可以判断出他和墨清衍差不多大，样貌隽秀。
这名小厮貌似比前面几位同行幸运多了，最后几个月，狱卒带来的牲畜和外面的人比较多，轮不到他为墨清衍献祭。
据苏芙观察，墨清衍一般上半夜把人送上天窗，并把前，如果血不够，时间长了凝固掉了，他会放自己的血，让后半夜小厮进来打扫。
这么多年无一例外，从未被发现过。
也许是这间房沾染的生命实在太多，打不打扫，都无法洗脱根深蒂固的血腥。
新的血渍混杂旧的，没什么区别的，亦不会有人发现。
最后几个月的某一天，或许是命运，这间牢房的秘密被这最后一个指派过来的小厮发现了。
他细致入微地发现了某些日子，牢房的地上似乎掺杂着能经常看见的血迹。
某天，苏芙看到在墨清衍把人送上去的同时，那名小厮提前来了，一颗好奇的脑袋从旁边悄悄探来。
苏芙虽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能感受到他一定是被墨清衍的行为震撼到了。
不然也不会之后每晚都来。
他跟苏芙一样，看着墨清衍杀戮，救人。
这位小厮似乎极端胆大，又极端自卑。
他总是弓着身体，和这里原先的小厮一样气质颓唐，一看就是从小被买来做奴隶的，身体行为被支配的很自然，已经潜移默化地被同化了。
在往常的一个夜晚，墨清衍在吞食完牲畜后，突然向牢狱暗道冷冰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被发现偷窥的小厮讪讪地走出来。
不知是惧怕还是自卑，他低着头，不敢去与墨清衍对视。
他小声地道：“我叫卅一。”
苏芙这个文学冷知识在高中文言文书上看过，‘卅’代表的是数字三十，加了个一就说明是三十一。
卅一，所以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根据什么编号顺序取的嘛？
负责打扫的人四五个月换一次，三十一个，如果真是通过人数来取，按墨清衍被囚禁在这里的时间也讲的通。
卅一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墨清衍眼神冷清：“我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
不是不需要知道，苏芙猜想这个时候的墨清衍还没名字呢，自然说不出。
从此以后，卅一每天都会跟墨清衍聊会儿天。
聊得天无非是——
“我看见狱卒给你准备了一头大肥羊，好肥的哟！”
“你不用再放血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放人出去的事。你不放血，也方便我打扫。”
“今天狱卒大哥真凶啊，快把我的屁股踢成两瓣了！”
但从始至终，墨清衍从不理他。
有的时候卅一，馋得很久没吃荤腥，墨清衍偶尔留下一只羊腿猪脚什么的，便被他捡走了。
第二天，卅一会在墨清衍昏睡的时候偷偷摆上一碗羊肉汤。
而墨清衍从来没碰过一口。
“快进，快进！”
苏芙呼喊：我要看主要情节，不想注意那么多细节，这种只出现一次的炮灰，性格塑造我没兴趣知道！
系统听到了呼唤，便在她脑中闪屏。
炫目的白光刺地睁不开眼，很快跳了画面。
屏幕中打出一行字。
【系统：救赎对象原本计划中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什么最后一天？
苏芙吐槽：谁让你快进这么快的！
所谓的最后一天，卅一不出所料，也被狱卒带了进来。
卅一同他的同行一样，没有想过这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他知道墨清衍应该不会杀他，不过可惜他猜错了。
卅一笑盈盈地天真地问墨清衍：“你也要送我出去吗？”
墨清衍坐在地上，天窗下月光打上了层轻薄的霜，为了这最后落寞的时刻轻轻伴奏。
他突然自发性地冷笑道：“凭什么？”
“你当自己是什么？”
墨清衍站起来走向卅一，身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铁链透出的光晕由红到暗紫，这代表着他凝起的心力愈发强烈，身体上本能的魔性从体感深处被深深拔出来，魔气难以掩藏。
“你当我又是什么？”
“被圈禁的囚犯？还是能借着我出去的怪物？”
少年步步紧逼，眸底深处暗涌着几分病态的锋芒，声音字字啼血，令人胆寒。
“我今天就算杀了你，我又不是人，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人的给予你的东西往往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人们总觉得获得别人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卅一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大概忘了这个道理。
他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自己说出口的话对于墨清衍来说有那么大反应。
不光是卅一，苏芙也很惊讶，这是墨清衍第一次完全性最大力量发挥自己身体中的力量。
这是当做第一次杀人的仪式感么？
但也不用这么拼啊！力量达到最强，身上也达到痛的巅峰，这又是何必！
墨清衍身上的魔神之力已然初步苏醒，手指轻轻一指，便将身体僵硬的卅一，劫掠了到自己手边。
他掐上了卅一的脖颈，嘲弄地道：“今天就是我离开的日子，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来呢，所有的一切，今日一定要做个了断，你就是我第一个证明。”
“我杀了你之后，我一定会挣开锁链逃走。你安心去死吧！”
卅一没有去挣扎，从开始的瞳孔放大，到最后他安静地闭上了眼，俨然一副甘愿受死的样子。
墨清衍看他闭上眼，皱了皱眉，掐得更用力了。
良久，卅一道：“其实你杀了我也好，要我真的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再回来。”
一阵阵低哑的呢喃，音调越渐微弱。
“我从小就在不同的地方干苦力，我怕就算重获了新生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月朗星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卅一眼角落了滴泪，月光仿佛有意舔舐掉这寸忧伤，便照在了他的眉眼上。
“除此之外，你就没什么想做的事吗？”
嗯？
卅一缓缓睁开眼，掐着颈肩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看着墨清衍漠然的眼里突然有了初春的暖意。
“我想成为一个大侠，不再被人欺负，要过每天吃得饱，穿的暖的日子。”
卅一望着天窗，目光宛如枯井般缺少生气，他不余一丝保留，说出了第一次大胆地袒露自己的愿望。
“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你要成为一个大侠。”
墨清衍大力地把卅一揪起，坐在他背后，拍去重重的一掌。
他道：“记住你是个大侠，是不被任何人驱使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这是干什么？”卅一回头。
墨清衍冷笑：“你不是要成为大侠吗？大侠都会有盖世武功，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到了外面，拜了师，有了好的武功底子，再回来接我。然后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
卅一喃喃地念了几个字：“真正的大侠么？”
他能吗？
他能做到吗？
应该能吧。
很快卅一眼里充盈起一汪清泉，眼眸明澈起来。
他郑重道：“好，我一定遵守承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真正的大侠。”
墨清衍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是继续输送灵力。
承诺？苏芙隐约觉得这个承诺会像之前一样残忍地破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