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姚窕嘴角抽了抽，眉宇间的微怒明显得不能再明显。手中定光剑剑气涌动，弹指之间便向苏芙冲了过去。她抬剑挥舞，风云之势暴闪而至。
苏芙见此，便知道机会来了。
这种她攻我守的态势已然成定局，姚窕使出定光剑，剑气游走如龙，一种仙门弟子常见的作战方式呼之欲出。
苏芙可以准确判断出姚窕接下来所使的一定是整套玄清门派急攻的剑法。连着整套急攻剑法通常异常连贯、杀伤力大。击中敌人之后，可又通过判断双方走势，进入下一套急攻剑法。
生动形象代入一下，就像苦逼的高中牲在做数学考试最后一个大题的状态。
老师已经死讲活讲，训练得明明白白，总结了万能公式，学生只要往后代不断试即可。
但你没发现通常情况下，只有少数人才能解出题吗？
这个千古之谜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题一般都天理不容、毁灭人性，还来不及做哈哈哈。
因为考试时通常需要发挥大量时间去试错，如果不能从正确的切入点切进去，题目不能对应，通常就会已失败告终。而试错了，时间也就浪费了。
这里是玄幻世界，短时间拼的是真刀真剑，耗费的是人的精力。
考试中的时间就相当于精力灵力之类的东东，以力一博就是以力做题，精力在锐减消耗，同样也就代表自己所剩维持体能的时间不多了。
苏芙是那题，姚窕便是那无形解题的手。
所以苏芙得幻化成一道出其不意的题，让姚窕破不出来。
兵行险招，永不过时！
少女一直在积累的只属于她的宝贵知识，在关键时候便能发挥奕奕光彩。
姚窕冲上连番扣杀，苏芙持着隐月直迎劈剑。
她忍过几个来回，最终挨到转折节点。
苏芙挣脱出隐月，她特意找了个众人都看不到的方位，骤然一闪，一只手臂被姚窕猛划一剑，粉色薄裙韵出浅浅的红，苏芙轻轻一掩，伤口深浅，远处之人无所觉察，只当是少女灵巧地找到时机躲过关键一招。
姚窕没想到眼前少女突然换个身位，好似故意让她刺中一剑，一时措手不及，她划了浅浅的一剑。
姚窕表情惊讶但幅度不大，但现在还在比试，她必须继续，她重新换了一套剑法继续攻击。
苏芙心道：很好就是现在！
在姚窕使出新剑法的第一招之际，苏芙使出了吃奶的劲，持着隐月强压过一轮，她悬空一跃时看见姚窕错愕的面孔。
姚窕没有猜想到苏芙会突然使出那么大力，看见少女倒转的剑法，双目瞪圆，惊讶了半边天，她丝毫没想到自己会被从相反的角度下手。
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
为何眼前少女要不断激怒她，不断挑事。
原来如此！
可惜姚窕知道自己来不及了，此局必输。
手中的剑被挑掉，叮铃铃地掉落在地上。
苏芙轻飘飘落地，左侧手臂的疼痛感慢慢来袭，她隐隐听见众人的欢呼声，她知道自己赢了。
她能在鼻肩闻到喉中有血腥气，这种将吐不吐，是在提醒她的身体状态差到末点了。
她自己研究的奇门怪法，耗费的精力比照葫芦画瓢的剑法更大，所以会灵力不足，心气不顺。
赢下这局，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啊不！是没有伤敌，自损无限！
苏芙的目光投射出去，对面的姚窕一身轻轻松，跟个没事人似的，而自己呢！连呼出的气息都是虚的！
为了赢，她可真拼。想想有点不至于。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场激将法她用得甚满意，所以此刻她决定还是先道个歉认个怂。
聚灵台呼声一片，少女刹那间转身遥遥望向一边，眼神如偶像剧男主般深邃含着爱意，周围的观众也挺有眼力见地静了下来。
“姚姑娘。”苏芙道：“望你海涵，为表伏龙山派，在下必须赢过姑娘，一时情急，出言不逊。”
对于她而言，‘一时情急，出言不逊’一半一半吧，厌恶狗男的行为是真，担心姚窕美女事后被批评也不假。
狗男仗势欺人，如果不说，伏龙山派就这样吃了闷亏，天理何在？
但如果自己赢了，姚窕倒是逃不过被同门谩骂吧。
怎样都是左右为难。。。
果不其然，旁边的苟楠又在作死。几声责骂刺耳地飘到众人耳旁。
“姚窕你搞得什么东西，你到底会不会打？今天没吃早饭吗？你让我们玄清门颜面...”
“住嘴！慎言！”苟楠还没说完，苏芙用尖锐的神色止住了他的话。
苟楠不服还想反驳，但看到少女身旁的隐月剑颤了颤，好似要冲破了剑鞘，向他而来夺取性命，终得了点悟性，恹恹然住了嘴。
姚窕垂目，剑尖上染着微微的红。
半晌，她转过脸抿唇道：“是我技不如人，苏姑娘受教了！”
苏芙知道姚窕虽此刻看起来坦荡自然，但内心里一定很伤感自责，有一千个对不起自家门宗的心。
想到这，苏芙心里的愧疚之意不由翻滚而起，强忍歉意又道：“承让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姚窕无人问津地穿过本门弟子身边，落魄地退了下去。
与之相反，苏芙所在阵列欢声笑语不断。
苏尧虽表面故作不语，内心也是高兴的。总之每个人都在惊奇这场本来要输得惨不忍睹的一局。
少女迎着众人透过来的喝彩目光回到后排。
她表面若无其事、风光无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委屈。左臂那条红韵和淡粉的裙衫融于一体，不为人知。
她走到墨清衍身旁时，实在挨不住了，轻声道：“大哥，扶着我点。”
“你也知道自己不行，就不要那么逞强。”墨清衍嫌弃地搭了把手道。
这你都知道？
墨清衍看着苏芙皱眉疑惑的模样，故弄玄虚地冷道：“你气息不稳，身上必定有伤。刚刚故意避开伏龙山派列阵，一定是在趁疏漏的时机出其不意，以身诱敌。只有那些灵力低微的人才看不出其中破绽。”
呵呵呵。。。
看来这个世界《武学天赋第一人》的俗称颁给墨清衍，还真是不假，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能察觉他人所不能察。
苏芙这些小伎俩与刚刚擦身而过的苏尧都没发觉，他倒能越过宗师段位直接点出，潜藏实力确实是断层级别的，不可估量。
呵呵，你狠！你真了不起！是不是还得给你高歌一曲啊？！
苏芙看着他自信的模样道：“墨公子，别现在笑话我，下一场就该你上了。”
墨清衍不屑道：“都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苏芙：“我开没开玩笑，咱们拭目以待一下呗！”
*
第三回比试准备期间，琉光宗因为人数少，白素素欠身一倚推辞了参赛，结果就自然而然剩下了玄清门和伏龙山派了。
苏尧和姚雁山在前排进行秘密友好交流，表面谦和，内心小心思不断。
苏芙很想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演了，尤其是你姚大门主，你家剧本不是早就写好了。
两人结束表演，相互鞠躬，转头又开始水生火热地商量上场弟子和竞赛战术。
玄清门已经内定，根据田忌赛马原则，人选必然是司空镜了。
与只对应的伏龙山派苏尧这却游移不断，他看着一圈残兵败将，眉头皱了一圈又一圈。
而这些残兵败将们此刻也互有心思，纷纷在想必须得让小师姐挂在嘴边的墨大哥一定要参战。
告示板一事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一共就那么点私房钱，肯定要赎回本的！
但怎么样才能让固执己见的师傅同意呢？那就要看苏师姐胡搅蛮缠的本事了。
时机差不多到了。当事人苏芙拉着墨清衍道：“跟我来，我送你到榜一。”
墨清衍莫名其妙地拉到前排，只看苏芙徘徊在苏尧开始准备表演。
“父亲，今天我赢了呢！”苏芙似乎知道此时并不合时宜，但再怎么难，话匣子该打开还是得打。
苏尧沉迷在弟子名册中茫然抬起头看向自家女儿，听见和没听见一样，果然又低了下去，不理置之。
苏芙继续谨慎道：“今日的告示板下注，父亲看了么？”
苏尧抬额，胡子气歪了半边，自家女儿竟然还在这个时候来跟他来谈这个事！
他倒还没打算找人算账，自己倒送上门来找骂了？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苏尧微微皱了皱眉又执拗于名册云海中。
苏芙注意到苏尧眼中的怒气，快刀斩乱麻道：“父亲是不是还未想到人选，实不相瞒，女儿这倒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苏尧心不在焉道，语气直白：“哦，说来听听。”
苏芙道：“此人就是在我身边的墨公子！父亲不如让墨公子上场试试！”
苏尧听后，差点吐了十桶血。
妈的，劳资都已经放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怎么还没点眼力，敢往刀口上撞！
苏尧刚想开头，身边骤然围上一群弟子。
弟子齐声应和道：“是啊，是啊！墨公子少年英才定能担此重任的！”
苏尧疑问？这都是收了钱才帮助一个不相熟的人说话么？
更多的弟子源源不断地从人群后涌上来，支持墨清衍的声音越来越多。
有当初告示板前投注的弟子，也有没投注的专门前来看‘苏师姐的小情人’的弟子。
苏芙只以为是墨清衍的主角光环自动吸引了一大波无知信徒，便也没多想。
看着这场面苏尧的疑虑渐渐有些消解，他了解这些生性质朴的孩子，就算平时再怎么抠抠搜搜也不可能这么贪财无道。莫非这墨小兄弟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他们难得地团结起来了？
该死不死，这时对面姚雁山热情询问（监测敌情）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掌门，不知你派有何最后一场的人选啊~”
这种时候说这话，明眼人都知道看似询问，实则绝逼是在测探伏龙山派是不是没人了？
正当众人面对玄清门暗戳戳的试探愁眉不展时，苏芙忽然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啊！墨清衍能否抢夺压轴，也许就在此刻了。
“是座下弟子墨清衍！”
行动力Max！
少女的嗓音清清脆脆，声不大，但穿透力强，足够能让全场人听见。
众弟子面面相看，记起他们的苏师姐在三派来时就假成墨公子是归云峰外门弟子了，当时那么明显的用意确实在这有了用处。
他们纷纷道：“对，就是墨师弟！”
苏尧和墨清衍不约而同地黑了脸，缘由各不相同。
苏尧：我还没同意呢，这群猴子怎么就上窜下跳地为自己抢答了？
墨清衍：我什么时候成了师弟了？
其余两派弟子不知墨清衍是什么名号，此前江湖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还说什么伏龙山派气度非凡、人才辈出？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苟楠怪声怪气大声哼道。
苏芙警告道：“狗公子，这里是伏龙山派请注意你的言辞！”
苟楠道：“难道我说得有问题吗，贵派刚刚还在说比试贵在认真的态度，而现在最后一场比试竟然派了一个无名小卒来！这是什么意思？”
苏芙自信道：“我想所谓认真的态度，是参与比试的人是否在聚灵台发挥实力，而不是光凭什么外在名号能定义的。‘狗男’公子这点大可相信我们伏龙山派，只要选出人，就算是一个临时扫地的外门弟子也能一举夺魁的！”
说完这话，场上的人大概也都知道什么意思了。不要质疑东道主的选角。
没想到这位伏龙山派的千金看起来娇滴滴、软绵绵，事实上却是一个直言不讳不好惹的角色。
苏尧眼看局面都成这样了，自己半天也没选出合适的人选，心里虽气不打一处来，但听了苏芙和众弟子的支持，浅浅期待一下，这位墨小兄弟如果今日能夺魁，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墨清衍上到聚灵台与司空镜正面对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揪了起来，形成极强的对流气压。
两人手中的剑鸣顷刻翁然作响，一场硬战蓄势待发。
正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声巨响的口号——
“伏龙弟子，志之所趋，心亦同往。墨清衍！信自必强啊！”
场上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身着粉衫薄裙的少女。
她正经八百地高举右手朝向聚灵台呐喊着经过自己简单整合后的一条门规。
她把墨清衍的名字加了进去，倒也不失原来韵味，态度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苏芙坚信这点，树立必胜的信心，乃主观意念必胜法！
伏龙山派为墨清衍投注的弟子们，为了赢回灵石，受了鼓动，也共同乐呵呵地喊——
“墨清衍！英雄神武！谁与争锋！我派必胜！”
整个场面打开一片激动人心的画面，压轴的气氛得到正解。
乌压压的人群中，墨清衍一眼落到那抹绚烂的粉色处。少女脸上漾出的一片明媚隐隐刻入他眼眸中，不经意间，少年仿若卷入了一场冬雪消融的初春里。
他暗暗比较了一下，这次好似比姓徐的那小子比试时声音要亮了好多，眼神也是。
眉目稍霁后，他转过身来嘴角才偷偷噙笑，心里干脆地默念了一声：“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