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也就是说……我也一起参与行动吗？”
“嗯，我们追踪的国际木仓支走.私团伙近日会在长野活动，卧底已经为我们搭了桥，你们先跟那边接头，争取跟他们交易。长野警方那边我们会通知的。”
“嗯……”文子扫了眼资料，对那个头目有了大概的印象。
“怎么？”
“只要跟他们交易就可以了吧？”
“你有想法？”
“差不多。”
“好，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风见，好好干。”上野柊吾拍了拍文子的肩膀。
“是！”文子挺直腰板。
这种任务，一般来说是轮不到她的。
不仅是因为她是新人，职场对于女性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公，不在职业组里，又还没有足够亮眼的成绩，现在这个阶段的她根本不足以被重用。
警视厅相对起社会其他职场环境当然会好很多，即使是这样，这种状况也仍然存在。
但现在她的上司是上野柊吾，庆幸的是，他只看重能力。
否则她也不可能说服他让自己担任联络人。
仅仅是这一点，文子就非常感激他。
-
马路的岔口红灯正亮起，人行道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是难掩的疲惫神色，白天的工作消耗掉他们足够多的精力，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脸上的表情了。
“鹿岛小姐？”一道柔和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文子闻声转身，娜塔莉正惊喜地看着她。
“啊，是娜塔莉小姐呀，好久不见了！”
“是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啦？”
“已经完——全恢复了喔！”
“接下来要去哪里吗？今晚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吃饭？”娜塔莉神情期待，“航的话这个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下班过来了。”
文子歪了歪头：“唔……”
“啊，如果不方便的话——”
“我非常乐意！”
“太好了！对了，也问问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吧？上次没去成总觉得有点遗憾。”
“好哦，我发个邮件问问他们。”文子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分别发送邮件给阵平和研二。
“娜塔莉小姐现在是要去超市吗？”
“是啊。”
“那我陪你一起吧～”
“那就麻烦了，正好也可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我不怎么挑食的啦——”
手机邮件的铃声吸引了文子的注意力，她点开来看。
“哈，他们两个还没下班，可能会稍微晚一点。”看见比她还惨的加班人，文子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那我们待会就先回家吧。”
意识到娜塔莉关于家的话语已经不分彼此，文子眼里都是狡黠：“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呀？”
“这个嘛……”她的脸飞快地染上了红霞，眼里都是羞涩，“还没确定呢，航说想等工作稳定下来了再结婚，不想让我跟着他吃苦。”
“真好啊～”文子拖长了尾调，语气里都是羡慕。
“那鹿岛小姐现在……有没有心上人呢？”
娜塔莉似乎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她。
“没有噢。”文子答得很快。
听了她的回答，娜塔莉显得很吃惊：“欸？我还以为……”
“嗯？”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很快又笑着把话题揭了过去。
文子猜测大概是伊达跟她提过什么，一路上娜塔莉都没有提过文子工作方面的话题。
善解人意得让文子差点就泪眼汪汪了。
伊达能找到这么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不，听说娜塔莉小姐才是比较主动的那一方，那……果然还是伊达你走大运了啊！
文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等她们买好食材并来到娜塔莉家的时候，就碰到已经在楼下等着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呀～两位美丽的小姐回来了啊。”他竖起两只手指在额角一扬，俏皮地跟她们问好。
松田阵平在一旁倒是很正常地打了招呼。
娜塔莉果然被逗笑了：“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也才刚到喔！”
阵平上前接过娜塔莉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那就谢谢松田先生了。”
研二笑嘻嘻地凑过来，向文子伸手，她也很爽快地把手里的几个袋子都交给他。
“小文子，好久不见啦！”
“……”并没有，这不是前几天才见过面吗。
“确实很久不见了！”一道洪亮而爽朗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随后研二和阵平的肩膀都被搂住。
“我可是很想你们这些家伙啊！”
“伊达！”
“班长！”
“班长！”
“好啦，上去再聊吧。”
一见面就开始兴奋的四个人明显快忘记这是在门口了，娜塔莉站在楼梯口好笑地喊他们。
“来了！”
-
哒。
一罐被开好的啤酒被放到文子面前。
顺着手的方向看去，研二似乎完全没在意这随手的一下，低着头给其他人摆放碗筷。
好友凑到一起吃饭固然开心，但文子也没有喝太多酒，两罐就停下来了。
为了能保持清醒应对突发状况，她需要时刻都注意不让自己有耽误工作的可能。
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多问，后面娜塔莉还很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橙汁。
“然后啊，我们打开那个箱子，里面竟然还有只小狗在睡觉呢！”
娜塔莉睁大眼，对研二说的感到惊讶：“欸——！那幸好小狗得救了！”
“是吧！”
文子：“研二是狗派？还是猫派？”
研二举手：“我是狗派喔！”
“阵平呢？”
“狗派。”
“娜塔莉小姐呢？”
“我的话，会比较喜欢狗喔。”
“那伊达——”
“当然是狗啦！”
“……”文子沉默了，“只有我是猫派吗？”
好微妙。
一屋子人，竟然只有一个猫派。
“嗯……如果是会撒娇的猫，我也是很喜欢的喔。”
萩原研二支着下巴，看着旁边的文子笑眯眯地说。
“家养的那种？”
“算是吧～”研二突然直起身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夹菜：“等等，小文子，那个……”
在他试图要提醒文子什么的时候，阵平已经不声不响地从文子碗里挑走了一样东西。
眼尖的娜塔莉发现之后，有些好奇：“咦，鹿岛小姐不喜欢吃蒜吗？”
“何止不喜欢，这家伙要是吃到了，还会——”阵平被文子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看向文子。
“确实不太能吃，谢谢啦阵平。”
文子无辜地冲他笑。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提这种倒胃口的事了吧？
啧，知道了。
读懂她的眼神，阵平撇撇嘴没再说下去。
“确实。”伊达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毕竟那会动静很大啊，都挺印象深刻的。”
虽然文子不太想提这件事，怕影响他们胃口，但看娜塔莉对这件事更好奇了，她还是说出来。
文子吃不了蒜。
平时用来做饭调味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吃到的话，她就会犯恶心，甚至反胃呕吐。
他们知道这件事还是在警校的时候。
有一次几个人一块吃饭，文子一时没注意菜里拌了蒜泥，吃下去之后就忽然变了脸色，丢下筷子捂着嘴冲到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那个下午都没能缓过来，一直处于不想吃东西的状态。
当时把他们五个都吓了一跳，在那之后大家吃饭都会多少注意些，如果文子没发现，还会提醒她。
“原来是这样，松田先生真细心。”娜塔莉轻轻笑了。
突然被这么夸奖，阵平侧过头，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
“欸——明明我也看到了的，被小阵平抢先了……”研二佯装不满地抱怨。
“这有什么好抢的。”阵平扬眉，嫌弃他的幼稚。
研二想了想：“大概是……奇怪的胜负欲？”
“……”
“嗯……那也谢谢研二？”
“萩原先生也很厉害呢！”
“你也就仗着她们两个心软，看看松田理你吗？”伊达笑道。
“班长你变了！”
“是吗？”伊达挑眉，“我记得以前我也这样的吧。”
阵平朝伊达竖起大拇指。
-
因为大家第二天都还有工作，他们也没有聊太久。
伊达表示要晚点再走，三个人都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坏笑着跟这对情侣说再见然后就迅速离开。
接下来由阵平和研二送文子回去。
“说起来，小文子还没告诉我呢。”
下了电车之后，很快就要到文子家，这时研二却突然停下脚步。
“嗯？什么？”文子不解。
她的酒量不差，就是很容易上脸，两罐啤酒下去脸颊已经是粉红色的了。
研二确认她眼神清明，一点醉意都没有，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才有些委屈地说：
“你生病的那次啦，第二天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吃了爱心早餐所以振作起来了吗？但我问你是谁做的，你都没回我呢！”
“……爱心早餐？”阵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撇头看向研二，“你怎么没说过？”
他知道文子生病这件事，但关于早餐的事情研二并没有提过。
研二僵住了，然后挠挠头干笑：“因为我还没问到答案嘛……”
阵平毫不买账，他眯起眼：“你故意的吧？”
“真的没有！我想先问了再说的！”
知道研二不会说谎，他轻哼一声，没再计较。
但仔细想了想，阵平也觉得不太对劲。
哪个人会这么凑巧知道她生病，还一大早跑去给她送早餐？
“然后呢，结果是谁？”
“嗯……”文子神秘地笑了笑，“不告诉你们。”
“欸——说说看嘛！”
“我到了喔，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文子岔开了话题。
可疑——
研二和阵平同时盯着她，双重压迫力让文子笑容都要开始僵了。
过了一会，阵平率先移开了视线：“反正，不是那家伙就是那家伙吧？hagi，走了。”
猜中了……
“噗。”
“那家伙和那家伙”，这个形容也太好笑了吧！他们知道会哭的哦？
“嗯……我猜也是。”研二也笑出来，然后跟她挥了挥手，“再见啦小文子～”
“晚安啦。”
两人离开后，文子也慢悠悠地上楼回家。
就在她刚刚关上家门的时候，另一个手机响了。
她收敛起笑意。
知道这个手机号的人只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而来电的号码是……
按下接听键，然后照着约定，她很谨慎地没有出声。
“文子。”
是景光柔和的声音。
听这个语气，应该不是紧急事件。
“可算打给我啦。”文子放松下来。
大概是她抱怨的语气过于夸张，电话那头传来他的轻笑声：“抱歉，最近都没机会打过来，他们还在盯着我。”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这几个月来，景光很少能有给她打电话的机会，即使有，那也是抓紧时间透露情报，还有一些任务方面的细节。
尽管他并不想让文子听到这些，但她是自己的联络人，按照规定他必须要事无巨细地跟她汇报。
隔着电话果然很难知道hiro的状况啊。
文子没有开灯，而是靠门坐下，一手环抱着膝盖，垂眸看向地板。
虽然景光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样，然而根据他上交的报告来看，这几个月来，为了潜入组织，他不得不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背上人命。
文子很担心他的心理状态。即使卧底们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接受心理评估，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们在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
以景光的性格，一定会自己躲到角落逞强。明明很难受，还要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假装没事，特别是现在没办法见面的时候，他就更加不会说了。
“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吃饭了吗？”
“已经吃了，现在在安全屋里。”
“那就好。”文子用脚尖轻轻摩挲着地面，声音很轻，“我跟你说，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碰到娜塔莉小姐了哦。”
hiro不想提，那她就不问。
所以，来听一听日常吧。
“是吗？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然后，娜塔莉小姐邀请我去她家吃饭，说伊达也会过去，所以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聊聊天。啊，研二和阵平也有一起哦！”
即使那边再冰冷，也要记得这些温暖的羁绊，并不是与你无关的。
公寓不远处的街角，路灯没能照到的地方，一个身穿卫衣，戴着兜帽的男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静静地听着手机里女人叨叨絮絮地说着身边的事。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景光的神色却始终看不见笑意，握住手机的指尖也很凉。
越是听她诉说那些日常，自己不属于她那边的分裂感就越是强烈。
本来觉得有文子在，他就能被拉回来。但现在看来，这却更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在警校那些充实又快乐的时光仿佛已经离他很遥远，记忆中自己宣誓的声音也模糊了起来。
现在的他，还能算是一名警察吗？
有时候，他会突然产生这样的疑问。
警视厅数据库里关于“诸伏景光”早已是查无此人，几乎每天都干着不法行当，必要时甚至还不得不取人性命。除了定时上传的报告之外——
他跟罪犯，还有区别吗？
“这样啊。”
即使眼中清澈柔和的湛蓝被蒙上了阴翳，景光的声音仍然温柔，让人听不出他的变化。
“那你到家了吗？”
“嗯，到了。”
“那就好。”
文子轻轻喊了他一声：“hiro。”
“怎么了？”
“大家，都在等你们喔。”她弯起嘴角，夜风轻轻带起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脸，文子抬手将一边的头发压住。
突然没头没尾的话让景光怔愣住了。
“他们都说了，hiro和zero，可是欠我们好几顿饭的。”
“所以——”
“下次，一起去吧。”
倚在窗边的文子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