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之后还是噩耗
萩原研二很清楚,文子看起来跟谁都很要好,而实际上,松田阵平在她心里,始终占据着一个很独特的位置。
其他几个人其实也都看得出来,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明明相处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经历的事情也少一样的,甚至连对话也同样普通又日常。
可文子就是会下意识倾向于阵平那边。哪怕是要一起恶作剧,她也会最先选择阵平。
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与依赖感,仿佛是已经与阵平相处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他有很深的了解。
——小阵平是值得所有人喜欢的朋友。
这是研二从小学开始就无数次想要向全世界宣布的事情。
所以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满,只是会感到好奇,但又没有找到机会问出口。
为什么呢?
文子是因为什么,才对小阵平如此特殊?
自从知道留言的事情,研二总是忍不住去想,在最后一刻,短短的五秒,文子到底想要说什么?打给阵平,也是她下意识的选择吗?
可是来不及了。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知道答案。
“Hagi,我要查。”
研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并不意外。
此刻的两人面色憔悴,眼下的青黑非常显眼。
沉浸在文子已经去世的痛苦中,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的阵平终于将留言关闭,不再一遍又一遍,从早到晚地回放。
跟他一样穿黑色西装的研二沉默不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漏洞。从夏日祭那晚开始,一切都不对劲。”
阵平将刚刚被上司怒气冲冲扔回来的申请再次整理,面色平静:“以前不追问,是因为她的职责。但现在,就算捂住眼睛也已经没有用了。”
研二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转课申请书。
阵平要申请到搜一去。
“我知道。”研二也没有以往的笑意,将早已填好的申请书拿出来,“所以我也会去的。”
阵平侧头看他。
研二目光沉沉,却扯起嘴角,勉强自己带上轻松的语气:“你该不会想让我待在这里等消息吧,小阵平?”
“那就去。不过我们两个都要转,课长不一定批。”
阵平不会阻拦。他很清楚研二的个性,认真决定好的事,就不会被任何阻力改变。
“没关系,那就一直烦着他,不管多久。要是什么都不做,让文子知道我们就这么抛下她了,”说到文子,研二眼里难得多了几分光亮,“她一定会难过的。”
“是啊……”阵平手下微微用力,平整的纸张顿时出现皱褶,“谁让那家伙嘴上老是说什么喜欢大家在一起。”
“嘛,虽然我们追查下去她也一样会生气就是了。”
“那就来骂我们。”
阵平垂眸,将再次翻涌的情绪重新压下:
“我等着。”
因为决定彻查,阵平和研二终于振作起来,在工作的同时还锲而不舍地递交转课申请。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伊藤课长咬牙切齿地将两个文件夹扔回阵平和研二怀里。
都多久了,这两个人还没放弃。
他感觉自己血压飙升,快被气死了。
爆处班两个能力突出的拆弹专家,一起申请调动,疯了吗?!
“就算你说不行,我们还是会继续想办法的,课长。”
研二叹了口气,把文件夹拿好。
“我知道你们过去是为了什么。”伊藤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跟这两个臭小子计较。
“就算我这边批了,那边愿意接收,也没有用。公安部的事,搜一没有权限查,也不可能让你们查出结果的,明白吗?”
“有没有结果,查了才知道。”一直保持沉默的松田阵平开口了,“我们还会再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两个人油盐不进,完全不听劝,一心就是要转课,固执到令人抓狂。
伊藤再怎么不想放人,最后也还是咬着牙通过了他们的申请。
没办法,谁让那是他的部下,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查完就给我赶紧滚回来,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是!”
“是!”
气死了气死了,爆处班的双子星全跑到搜一当刑警,这像话吗?!
伊藤课长今天也很想骂人。
-
正如伊藤课长所说,公安部一向保密性高,要轻易查到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边,他们所拥有的信息也少得可怜。
夏日祭那晚文子突然受到的声音枪击,因为后来降谷零的出现,证实了案件归公安管,他们也就没再查下去。
而在文子康复后,她曾说过要出去一下,却在那之后突然失去了联系。等到他们再一次接到文子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讯,以及那通意义不明的留言。
阵平和研二都很清楚,以公安那边的手段,即使去了搜一,恐怕也得不到太多线索。
但他们不想放弃。
文子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牺牲。
在搜一就只能查到搜一所负责过的案件。通过翻查记录,不管是阵平还是研二,都敏锐地察觉到,从夏日祭那天开始,这个城市就出现了很多看似无关却又奇怪的案子。
两人花了很多天,甚至主动申请跟同僚换班,才翻完所有记录。
撇去那些零碎的信息,他们将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的,造成人员伤亡或是重大损失的案件归纳在一起——
在夏日祭神社文子被袭击;押送犯人却发生爆.炸的警车;杯户车站枪击杀人事件;警视厅附近的居民楼突然起火;巡警发现有女性被恶意囚禁伤害;医院里出现的大量炸.弹,以及让文子殉职的儿童绑.架爆.炸案。
桩桩件件透着诡异与恶意,暗潮汹涌。
办公室里只开了小部分灯,周围一片安静。
时针已走向数字二。
特意调整时间值班的阵平和研二正凑在一块整理这阵子得到的线索。
“车站和起火的事件暂时先摘出来。”松田阵平将两张表格放到一边,“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医院拆.弹前,他们说那里是公安在负责?”
研二探头过来看他手上的那张报告:“没错,具体信息完全没透露。但再怎么说,公安的人数也太多了。”
阵平随手转着笔,整理思绪:“要么,犯人是非常难搞的那一类,要么,那里有他们要保护的人。”
“很奇怪。我总觉得……同一时期,警察被针对的频率太高了。”萩原研二摸着下巴,抬手在右上角画了一个圈,“押送的犯人,是谁?”
“消息被封锁了。搜查一课的权力不够,还没深入调查就被公安那边按住了。”
研二沉吟半晌,笔尖指向另一个方向:“那这个被绑架的女性信息,有提吗?”
“也没有。”
阵平很确定。
“不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刚刚被自己放到一边的两份报告,又伸手拿了回来,“这些案件,都有共同点。”
车站的枪击事件里,受害人被一枪.爆.头,却至今没有公布后续调查结果,文件中甚至未曾提及死者的身份,一切搜查就这么戛然而止。
而另一份记录中,哪怕是最平凡不起眼的电器短路导致的起火,也不可能半点不提及屋主,只留下这么模糊的信息。除非——
“公安介入。”
“公安介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结论。
-
那么,这几个月里,文子在做什么呢?
什么都没做。
是的,她闲得发慌。
不仅被零和景光联手镇压在安全屋里,加上顶头上司上野柊吾的命令,她必须原地待命,不得再插手组织相关的任务。
一切重担都落在风见身上。
“说真的,我都要替风见先生流眼泪了。”文子在笔记本上浏览新闻,无奈吐槽,“太可怜了吧!”
“上野先生那边还在考虑后续问题,至于你,就别想着还能回去工作了。”
降谷零抢走茶几上刚被泡好的咖啡,在她旁边坐下。
“喂!我一口都还没喝呢!”
“所以没收。”
他毫不留情地咖啡推得更远,文子抄起手边的小枕头砸过去,结果又被一把抓住拿走了。
气得她报复似的往零那边使劲倒,试图把他从沙发上挤下去。
“你幼不幼稚?”降谷零睨了她一眼,稍稍用点力就能让自己纹丝不动。
“你才幼稚!”
“嘛,文子确实不能再留在警视厅。”
刚刚跟风见报告完的景光在隔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赞同零之前的说法。
他又继续说:“你涉及太多机密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掩护你从琴酒眼底下离开,上头不可能再让你回去。”
难得他们今天都在。
零和景光并不是时时都住在这里。为了不引起组织的注意,他们会轮换着去不同的安全屋,任务结束之后甚至会绕远路,确认没有任何尾巴和窃听器定位器之类的东西,才会回来。
零也点点头,神情再次严肃起来:“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将你送走。鹿岛文子这个身份明面上已经死亡,你必须换一个新的身份,之后转成暗线,甚至是退出计划,离开日本,直到我们所有人任务完成。”
“说到这个。”文子蓦地坐直身,“这件事,阵平和研二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降谷零伸手戳她额头:“不然呢?整个东京都知道了。”
景光倒是知道得更多一点,毕竟他跟风见才联系完不久。他补充道:“在那之后的第二天风见先生就去告诉他们了,确保事情的真实性。”
“……”
文子突然有些不太好受。
因为她太清楚亲耳听到朋友死讯的感觉了。
“可以在安全的范围内……稍微暗示一下他们吗?”
可文子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行。”零立刻就开口反对,“别忘了,行动是有禁令的,再亲近的人都不能透露。”
“我知道的……”想到以前的日子,文子心里就酸酸的。
“至少等风头过去。”景光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也对……现在肯定还有人在暗中观察,这个时候不能放松警惕。”
想到这里,文子又叹口气:“还有浅仓那边……希望他跟风见先生还算顺利吧。”
之前因为有她负责跟浅仓对接,风见和浅仓也就没有见过面,但现在情况不同,一切都要让风见接手了。
这句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回应。
零和景光终于想起了某件一直没跟她提起的事。
两人的神色都在这时变得很怪异,欲言又止。
文子不明所以,不断来回打量他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怎么都看起来怪怪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换好几轮眼神,最终由景光犹豫着开口:
“其实,浅仓先生他……”
“已经殉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