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休息室的路上我不停地在心里辩驳——我的确没有帮他们说过话，可是就算帮他们说句话又能怎样呢？这无法阻止马尔福找他们的麻烦，甚至还会把更大的麻烦引到我自己的头上。
我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马尔福破口大骂，顺便帮着罗恩给马尔福的小跟班揍一顿？我又不是蠢货。我是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哪怕我不喜欢马尔福，我也不可能帮着一群格兰芬多与我自己学院的学生敌对，更何况那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我回忆了一下，我当时并没有因为马尔福辱骂纳威和罗恩这件事而产生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我的确厌恶马尔福的言行，但仔细一想，我和罗恩他们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他说得对，没必要找那么多理由，我可能只是觉得为了他们不值得。
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我本不该存在于此。我最好不要和任何人说过多的话、有过多的接触，不要做有可能会吸引到别人注意的事情。
想到这，我心里那股子没由来的怨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是闷闷地低着头，感觉穿在身上的衣服都在一点点变沉，压着我的脊背。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遵守这种破规则，难道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因我的一念之差而被毁掉吗？可是如果真的要活在自己脚下的一小圈空间里，我的人生该多没劲，那还不如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里去，尽管那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至少我的母亲——我暂且这么称呼她，她的病治好了，按理来说我未来的日子很快就会轻松很多，我可以安安稳稳继续做我的工作，每个月挣的钱不多不少，也刚好够生活，起码比在这个地方自由。
“哎哟，哎哟。”
我的脑袋被坚硬的书角撞得生疼，我把掉在地上的三两本书摞起来，一只手揉着头，直起身子才看清那人的面目。
“奇——奇洛教授。”我打了个激灵。
奇洛抱着书的身子往侧边倾斜，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是，是你。”奇洛结结巴巴地说，“作业完成了吗？”
“还没有，我还在写。”我的手在发冷，却只能对着他挤出同样的笑意。
“好的，好的。”奇洛往前走了几步，我的眼睛忍不住盯着他被头巾包裹住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奇洛教授，您的书。”我把手里的书擎到他面前。他很费劲地把它们摞上去，结果下一刻他手臂一抖，几乎所有的书都掉了下来。
他很焦灼地搓了搓手，然后把地上的书整理起来了一半，似乎很难以开口似的对着帮他一起捡书的我。我和他面面相觑了半晌，纵使我万般不乐意，但我还是主动道：“我帮您一起拿吧，教授。”
奇洛看起来很满意地咧了咧嘴巴，示意我跟上他。我不敢和他离得太近，就远远地跟着他上楼，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就在我一低头的工夫，奇洛突然消失了。我有些懊恼自己把人给跟丢了，这附近有好几间教室，我又不能肯定他是要去教室还是要去图书馆，于是原地站了几分钟，还是没见奇洛人影。
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我决定每一间教室都找找。
这儿安静得奇怪，我悄悄开了几间教室的门都没有一个人在里面，直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套盔甲。
这间教室……我若有所思地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奇洛依旧不在里面。教室里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而我此时正对着的方向，搁着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部有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我瞬间就猜出了这是厄里斯魔镜。
我又从门缝往走廊看，走廊空空如也，奇洛还是没有出现。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我好奇地走到镜子面前。
我看到了二十岁的我自己，身上是熟悉的在坠海前穿着的那件白色毛衣。
我觉得有趣，盯着镜子里的我笑了起来。但很快我又觉得哪里不对，我总觉得我渴望的并不是回到原先的世界去，但我又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镜子里的画面变得扭曲而模糊起来。
我眯起眼睛，等再次看得清楚了，我突然发现镜子里的我手上握着一块鲜红的石头。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的书扔出去，但就这一个动作让我意识到我手里拿着的是书，而不是魔法石。那是假的，只是镜子里呈现出来的东西。
见了鬼，我怎么可能会想要魔法石呢？
可是我又想到，如果我能够回到我原先的世界去，那我多半也已经是溺水身亡了——或者说——这也是我曾经推测过的，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死亡前的幻想。
那如果我能拿着魔法石回去，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不用死，它还能变出金子，我也不愁钱花了，我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过得会多松快，甚至可以辞去工作——省的总是拖欠我的工资。
不对的，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晃了晃脑袋，赶紧从这间教室里面逃离出去，在走廊又干等了几分钟，最终实在等不下去了，决定把这些放到图书馆去，告诉平斯夫人可能奇洛教授会来取就好了，等到上课的时候再跟奇洛说。
就在我快到图书馆门口时，奇洛从里面出来了。
“我到了图书馆才发现，才发现你不见了——”他一脸歉意地迎上来，也没有怪罪我跟丢了他，把书接了过去，“我就是要——要把它们还到图书馆来。谢谢你，金小姐。”
早说不就好了吗。我想。
尽管我坚定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对魔法石有什么想法，但要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费尽心思想要趁斯内普不在的时候溜进他办公室偷偷拿走那本《时间状态论》，希望能趁早找到回去的办法。在两次都差点被斯内普逮个正着后，我甚至萌生出向哈利借隐身衣的想法，但最终我还是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有了比较重的心思，我白日里走神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一节草药课上我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
“你不要使劲拽它，小心它掉下来。”
“你别说了——我不想拽它，但是它缠在我的手指上……”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刚抬起头，一行人还在狭窄的过道上往里面走，前面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在拽从高处垂下来的什么植物的茎叶，下一秒一个巨大的花盆就从左上方的架子上掉落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手已经反应很快地把她往旁边推开了，花盆擦过我的胳膊摔在地上，底座飞向我的颧骨，给我砸了个头晕目眩。整张脸疼得很剧烈，我当即两眼一黑，仰头就倒了下去。
等我醒过来，已经躺在校医院了。我睁开眼睛，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放心地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打算继续睡一觉，反正也不用上课了。
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如果我没听错，那应该是马尔福——
“我要向罗恩·韦斯莱借一本书。”他说。
罗恩？我把头从枕头上抬了起来，罗恩果然在另一边的病床上，他现在的脸色难看得吓人。马尔福已经进来了。
“看你的手指，韦斯莱，它肿得像个棒槌一样，都快赶上你的脑袋了。”马尔福嘲笑道，“别急，我马上就会告诉庞弗雷夫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咬了你——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就等着吧。”
他狠狠地将罗恩威胁了一番，顺手拿走了罗恩的一本书。
马尔福走后，我和罗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我无趣地躺了回去。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好像又有谁进来了。
“你好。”
我一扭头，布雷斯·扎比尼正插着兜站在旁边，往罗恩那里瞥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我。
“你来干什么？”我坐了起来。
“看起来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狐疑地盯着他，“你来是为了问我有没有事？”
“不是。”他突然很高兴似的笑了起来，“我是来嘲笑一下你。”
“你够了，扎比尼。”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什么？”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的脸。”他说着，又开始在衣兜里翻找什么东西，随即拿出了一面镜子来。
“什么人会随身带镜子——”我话音还未落，他就把镜子举到了我前面，示意我自己拿着看一眼。我看见我的左脸颧骨处一片青紫色，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风水轮流转了。”扎比尼说，他的嘴角仍然是上扬的，看上去心情极佳。
“好了，我要走了。”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我威胁的眼神，把一盒巧克力蛙放在了我的枕头边，“给你个巧克力蛙意思一下。”
我揉着我的左脸。
这事儿干得太蠢了。我想。我应该把那个女孩往后拉一把，而不是把她往右边推——那样花盆底座就不会因为被我的胳膊阻拦了一下而弹开飞到我的脸上，我也用不着躺在校医院里。不过现在我一整天的课都不用上了，好像也不算太糟。
这一天的课结束后，哈利和赫敏飞奔进了校医院，在看到罗恩的同时也看见了我。
他们在观察了一番罗恩的伤口后开始询问起我的伤势。
“你的脸怎么弄的？”赫敏惊呼。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罗恩的状态非常糟糕，但在他们来了后也活跃了些许：“我听庞弗雷夫人说了，是被花盆砸伤了。她说多亏了你，那个拉文克劳的女孩一点事没有。哦，那个女孩还来过一趟，但是你在睡觉，她就走了。”说到这，他好像很惊奇似的坐了起来，“你救了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我沉思了几秒，“我看见那个花盆快要掉下来了，我本来想拉她过来帮我挡一下，但还是砸到我了——真倒霉。”
三个人沉默了几秒。
“不是那样的吧？”赫敏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我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信。”
“我们知道的，你是个好人。”赫敏忙说。
一时间空气变得沉寂起来。罗恩抿着嘴唇，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手，他抬了抬，脱口而出：“被狗咬的。”
气氛因为他的话更加尴尬了几分。
“好吧，我知道你不信。”罗恩叹了口气，“马尔福说的你也听到了。”
我点点头，很识趣地作势要把耳朵捂住：“你们要说些什么吧？没关系，你们说。”
“其实不用这样——”赫敏有些看不下去。
“我们都知道你和马尔福他们不一样，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吗？”哈利说，“这件事的确很严重——我们得保证在事情结束之前——”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想听。”我说，“你们知道的，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的。”我的语气很平静，我感觉这几天的时日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就算他们从彼此的身上发掘出一些共同点，能够说上话了，也会有各种障碍阻止他们成为朋友。比如，假设那个拉文克劳女孩换成一个格兰芬多，我敢保证今天回去所有在场的斯莱特林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关心我的伤势。同样的，如果罗恩一点事都没有，而你们仍然在这里与我说话，我相信很快格兰芬多就没几个人愿意靠近你们了。所以你们不必纠结是否该真诚地对待我，因为我不在意这个，我们只不过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而已，而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我看见潘西和达芙妮在门口探头探脑，与庞弗雷夫人说着什么。
“我觉得我没什么事了。我的室友来了，我应该可以跟她们一起回去了。”我穿上鞋子，活动了一下胳膊，确认自己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