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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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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壮汉紧跟着抢进房里,提鞭抡刀,怒眼圆睁,好似见到仇人般,直直扑向地上青年。

钱禾惊得白了脸,池舟起身,挡在她面前,喝声道:“住手!大庭广众,殴打厮闹,目无王法。”

四汉一惊,这话甚是威严,不似寻常人口吻,不由地生生止住,抬眼看池舟。

长目厚耳宽颐,不怒自威,青绸曳撒皂靴,如竹如松,好像是位官人。

一汉拿鞭指着地上青年道:“惊扰你等,非关我事,都是他!”

那青年挣扎欲爬起,但似是摔重了,竟是起不得,闻言他撑起脊梁,昂头反驳道:“你们摆擂台,愿赌服输,仗着人多欺我一个,算什么好汉!”

话音未落,一汉扛住长刀,抬脚踩上他背,咔,是面骨磕上地面青砖的脆响。

拿鞭汉道:“拖走,莫要吓坏了贵客。”说完同池舟抱拳拱手就要走。

“且慢!”池舟对门外围观众人道,“斗殴违禁,当由府衙裁处。”

说着冲瑟瑟发抖的小二道,“报地方保甲。”

小二看看池舟,又看看四壮汉,双脚跟钉在地上一般,一丝不动。

池舟一怔,这是遇到地头蛇了,但再狠的蛇也怕打。他刚要催小二,谁知那地上青年忽地开口道:“算了,彩头你们拿走,为二两银子,吃牢饭不值当!”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那拿鞭汉。

“早这样不就结了!费老子出一身臭汗。”拿鞭汉打开钱袋瞅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冲同伴一挥手,四人挤出人群,扬长而去。

小二这才迈进门里,连连跟池舟道歉:“唐突贵客,罪该万死,这座酒菜,权当赔礼,还请贵客高抬……”

池舟挥手打断他话,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那青年都不在乎,他断无追着不放之理。

小二再次拜谢,扶起那青年,低声问他可有受伤,要不要请大夫。

那青年摇摇头,整整衣衫,抹一把脸,刚要跟池舟拜礼道谢,就听门外有人道:“就是他!”

房中人俱是一愣,池舟握紧钱禾的手,抬眼望去,四个镖师已到了门前,齐齐立定,接着就瞧见个熟悉身影,却是铁万。

铁万见到池舟夫妇,亦是一愣,却不说什么,只是点个头,问那青年:“你就是谢飞?”说着上下打量那青年,二十左右,粗布短打,方脸圆眼,长臂如猿,下盘甚稳,右手虎口有茧,是个练家子。

青年点头。

“我们是飞龙镖局的,缺镖师,不知你可愿意加入?”铁万直言。

他去镖局淮安分号,听说有个名谢飞的青年打赢了胡霸的擂台。那胡霸,虽是淮安土霸王,但功夫却是硬的,能打败他,显然是个中高手。

武人如铁万,自是喜欢高手真人,便一路寻来,适才在楼下,见胡霸等人耀武扬威离开,铁万还以为谢飞吃了大亏,但现在看他直立无恙,显然并没有。

这更激起了铁万的好奇,很想就此同他切磋一二,也更想把人用在自己镖局,便又道:“年俸好商量,你开个价。”

谢飞看看铁万,又看看池舟,道:“承蒙不弃,谢某愿效犬马之力。”

铁万大喜,当即令小二在隔壁雅间摆酒,带着谢飞过去订立文书。

*

众人散去,房门合拢,钱禾从池舟身后探出头来,轻声道:“这就是江湖啊?”

池舟试试她额头:“可有吓到?”

钱禾眨眨眼,笑起来:“第一次见,未免吃惊,但无碍。话本里都说了,江湖行走,乱刀横飞,靠的是真本事。我瞧那谢飞,倒是个能伸能屈的人。”

池舟倒了杯热茶给她:“铁万能看上的人,当是不差。”

正说着,房门忽地被推开,铁万立在门外,示意池舟借一步说话。

池舟不放心钱禾,又想无事需瞒她,便让铁万进来说。

铁万合上房门,看看钱禾,片刻才低声道:“谢飞是永淳县双溪镇人。”

闻言,钱禾与池舟同时道:“这么巧?”

他们要去永淳县,就遇到了永淳人,还帮扶了他一把。

池舟眸色一闪:“还有呢?”

“他说自己上京探亲归来,盘缠没了,便想打擂挣个银子,结果遇上了胡霸。哦,他还有个妹妹在老家,所以他想预支三个月的银钱,回家安顿好,再来镖局做事。”铁万越说声音越低,适才得遇高手的喜悦一丝不见。

铁万看池舟一眼:“我去辞了他。”

“不,留着他。”池舟沉声道。

“你是说,要与他同行?”铁万抱紧胳膊,“就不怕他另有所图?”

这也正是钱禾担心的,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失真,她轻轻拽了拽身侧人的袖子。

池舟拍拍她肩膀,道:“若他不是,咱们同行,是多一助手,若然,留他在身边,不失为监视。明敌易防。”

*

铁万离开,钱禾一脸担忧地望向池舟:“万一啊,我是说万一,谢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池舟笑道:“管他呢,兵来将挡。”各人做事各有缘由,谁也不是谁肚中蛔虫,与其猜,不如静观其变。

池舟不想钱禾陷在这无头公案里,便岔开话头,问她可要加菜,方才一场乱,桌上的菜都凉了。

“这地不好,咱们换一家。”钱禾掏出块碎银放在桌上,拉着池舟下楼。

两人在街上走了不多会儿,遇到青桃等人。

池舟见人齐,刚好定客栈,淮安甚大,一日逛不完,且冯安事尚未了,也得等个回信。

当即一行人去了离码头不远的悦来客栈,要了三间上房,青桃罗姨一间,宋琪孙甘一间,池舟夫妇一间。

护送他们的镖师则去了飞龙镖局。

安顿好,钱禾顿觉疲乏,靠在榻上,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池舟给她垫好枕头,拿被盖好,自己坐在一侧,默默守着。

谢飞之人,到底出于何心,池舟猜不透,只能推测各种可能,以作万全之备。

推测甚是费神,慢慢的,池舟只觉眼皮沉重,便也上榻,靠着钱禾,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到了掌灯时分。

钱禾睁眼,瞧着身侧人,不觉翘唇,抬手抚上他眉眼。

进士及第,按例游街,池舟身为状元,当先一马,据说无数美人向他抛绣帕,钱禾当时正在莲塘镇看鸭蛋,并未见此盛况,只觉当状元很风光,仅此而已。谁知半月后,就接到了赐婚圣旨,而现在这状元郎竟是自己的知心人,缘分一事,当真奇妙。

“醒啦?”池舟捉住她手,“饿不饿?”

钱禾笑着摇头。

“我倒有些饿了,这儿的辣汤不错,咱们去试试?”

“好啊。”

两人起身,也没告诉别人,径直出了客栈。

*

凉风扑面,灯火璀璨,夜色下的淮安显出温情的一面。人们不自觉地收了声音,慢了脚步,悠悠享受夜来风光。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逛夜市,新奇之余更是兴奋,遂不觉多走了几步,池舟以为钱禾要买什么,笑着按住钱袋,准备随时付钱。

但钱禾只看不买,她不是贪图小玩意的人,也不喜什么胭脂布偶,唯一感兴趣的便是生意、账目。

忽然,有清脆笛声传来。

池舟辨了辨方向,正在码头那侧,遂握紧钱禾的手,随着人流,来到码头路侧的食摊。

笛曲终了,热香腾溢。

“你要在这儿吃?”钱禾见摊上净是脚夫力汉,那摊子也不甚洁净,莫名就有些担心。

池舟笑:“路边摊才好吃呢。”

说完,选了张靠墙的小桌,让钱禾坐在里面,他贴着她坐下,要了两碗辣汤。

钱禾试着尝了一口,鲜辣爽口,甚是开胃,于是匙子不停,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你看!”身侧人忽道。

钱禾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河面盈盈灯火,仿若星河。

“这么多船,单鲜果一样,每日就有无数银钱。”钱禾幽声道,白日街上匆匆一瞥,就见许多奇果异蔬,她本能地就想,若是钱家商队在此,定能日进斗金。

池舟深深笑了:“钱掌柜,甚是有心。鲜果自是好,只不耐放,世人生计,多是勤俭持家,倒更喜耐贮耐用之物。”

钱禾不以为然:“鲜的好吃啊。”

“口腹之欲,偶一为之,尚可,却不是长久之计。鲜品还讲究时效,就像这河上的运鲜船,日夜狂奔,才能抵达京城,耗费甚多人力,但再怎么赶,也不是当地当时美味。”

池舟端起汤碗,“就像这辣汤,在这摊子上吃,比拿了食盒送回客栈要美味太多。”

“你什么意思啊?”钱禾望向他,挑了挑眉。

“京城做鲜品,是沾了地利之便,毕竟京城达官贵人多,不在乎银钱。可永淳只是小县,再要做生意,需得换个法子。”

钱禾睁大了眼睛,看看左右,见无人,压低声音:“你不拦我?”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官眷了。

“朝廷有律,四品以上官属家人不得经商。”池舟轻轻点头,他个知县,不过七品小官。

钱禾噗嗤笑出声来,芝麻官也有芝麻官的好,她本来还担心,去了永淳不能经商,只能坐吃山空,可要怎么办。

现在好了。

她端起碗,轻轻碰了碰他的,欢喜道:“大人可得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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