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啊?没……没有。”
夏南鸢不知他哪来的声音这么的尖锐,心里想的还是那些被带走的书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就算他们是被……被谢景瑜威胁和收买,但也要有值得收买的点啊!你……不会真抢了人家的地吧?”
谢云络一听就觉得好笑,不由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是抢了他们的地。”
“啊?”
“但却是我剿匪时,从山贼手里帮他们抢回来的。”
“什么?那他们为何还这样对你?”
夏南鸢不解,眼神晶亮地望向了他。
此刻,湛蓝的天空中又微微飘起了雪,谢云络直视了她许久,才缓缓地道:
“或许是我将从山贼手中搜出来的田产归还与他们,他们却说,当初他们的地被山贼抢走时正贵,如今,整个西南的地价都降了,再也回不到当年的价,所以便让我给他们补差价,好让他们现在也能卖出跟之前一样的价。”
“这……”
夏南鸢听了半天都没有听懂,“有这脑子,他们怎么不去放高利贷啊?”
“呵。”
谢云络突然笑了笑,语气也随之变淡,仿若山里暖泉旁长出来的树,轻轻浅浅,看不出一点的情绪。
“他们如此胃口,恐怕,景瑜除了这些金银,还应该许给了他们别的东西。我听说,那些人一直想靠卖地打点获得入仕的机会,奈何祖产都卖光了,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
他说着,又看了她一眼,“无事给人画饼,不是景瑜最喜欢干的吗?”
夏南鸢随即低下了头,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谢云络也没再理她,许久,她抬眼,却见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树上的积雪落在了他身上,如墨的发丝早已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白。
而他那一双平静的眸子虽如玉般润泽,但周身的气度却像冰一样的冷淡。
夏南鸢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变成了这样,然而谢云络却发觉她穿的单薄,尤其吹来的风直接掀起了她的衣角,冻得她不住的发抖。
“郊外寒凉,回去再议吧。”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夏南鸢还未来得及反应,只知搓着手上前,却见一旁的姜小姐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连忙搀着老婆婆上前,朝谢云络的身后道:
“谢世子!”
谢云络脚步微停,转而看向了她。
此刻,姜小姐正位于他的斜侧方,见他偏头,便向他施了一礼。
“谢世子,这位老婆婆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溃了脓,一般的伤药已经无法在医治,求您看在她如此年岁的份上,想办法帮一帮她。”
姜沐漓说着,便满眼担忧地看着老婆婆手臂上的伤,双目盈盈,宛若含泪。
然而面对美人的梨花带雨,谢云络也仅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划过老人身上的伤,便看向了一旁的萧墨逸。
到底是多年的搭档,萧墨逸立马就懂,无奈地提着药箱,笑着朝姜小姐道:“姜姑娘放心,以后这庄民们的病,就都由我来负责。”
“真的吗?那实在感谢萧医师了。”
姜沐漓又朝萧墨逸福了一礼,目光低垂,双腿弯曲后又起身,一副高门贵女般端庄的仪态,就连头上几支坠着流苏的步摇,也丝毫未动。
夏南鸢看过之后,目光又回到了老婆婆的身上,眼见萧墨逸上前,她却连忙道:
“等一下!”
众人惊疑,却见她已经跑到了墙角边,找到了一根因潮湿而变得霉烂,几乎长满绿毛的木头。
“老婆婆,我先来给您上点药吧!”夏南鸢说着,便来到了老婆婆身边。
奈何老婆婆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时有些瑟缩。而此刻,姜沐漓也看的生气,她本想等萧墨逸来,然后好好地为他介绍一下老婆婆的伤,好让谢世子知道,她一直都在默默地帮助着那些被他救下来的人。
然而谁知,竟被这个她本就看不顺眼的黄毛丫头给打断。
“这位姑娘,你可以吗?老婆婆的伤毕竟……”
“我好歹也帮人诊治了多年,又是谢府的医师,当然可以!”
姜沐漓本想说的严重些好让她认清楚自己滚回去,毕竟一个女子就算会些医术又有多大的本事?
还不是想在男人面前卖弄?
殊不知,夏南鸢这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尤其是那句“谢府的医师”,简直戳中了她心尖。
若不是碍于谢云络在场,她简直都要发彪了!
然而夏南鸢却始终都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毕竟,她一碰到需要救治的伤患,就智商拉满,情商全部拉低了呢。
此刻,恐怕只有萧墨逸体会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边好心地为夏南鸢递着刀片,一边好笑地看她刮下了木头上的青霉,撒在了老婆婆的伤口上。
“好了,萧医师,麻烦您包起来吧。”
夏南鸢将手里的木块收好,然后还给了萧墨逸的刀。
等他将老婆婆彻底的接手,夏南鸢便朝谢云络跳着跑了过去。
此时,雪中的阳光闪耀着枝头,发出了刺眼的光。谢云络抬手接过她手里的木头,低头看向她的瞬间,温柔的眼神,如玉般光华而流转。
姜沐漓不由得看呆了,甚至,她竟能从夏南鸢泛黄的肌肤上,看到雪化之后,一张白皙而又极美的脸。
谢云络带夏南鸢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离了庄子,她仍呆在原地,静静地站了许久。
萧墨逸诊治完了老人,也去了其他庄民住的地方,而这时,她的妹妹才从一旁的角落里跑出来,激动地道:
“怎么样沐漓姐,好看吗?”
依旧是那天在谢府门前巷子里的碧衣女子,姜沐漓回神,盯着她的眼睛,愣愣地问:
“好看什么?”
“当然是那女子的样貌啊!怎么,谢世子和那女人不都来了吗?你没有看到?”
碧草听的着急,她今日来时,在街市上都听到谢世子怕他喜欢的姑娘在城外被刁民给欺负,专门从后山的大营里跑出来了呢!
然而她总觉得是谣言,毕竟,她实在不知道那女子得长得多漂亮,才让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人的谢世子,爱到能抛弃掉他的士兵,专门去找她?
然而碧草这边等得急,她的姐姐却依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地道:
“见到了,真是一个……长得一般的姑娘。”
“啊,一般的?”
“是啊,一般的,普通的肌肤,泛黄的面色。眉眼间,倒还有点像表哥那逃婚的夫人,只是却长得与她一样的丑陋,惹人生厌。”
姜沐漓心里不忿,尤其想到谢世子一惯反感别人对他靠近,就算亲近如他大嫂也不行,凭什么一个普通的女子,在他面前又蹦又跳,还能拽着他的衣袖,吃着他递来的糕点?
碧草听着自家姐姐对那姑娘烂到底的评价,不由得纳闷道:“既然这样,那谢世子如此风光卓绝的一个人,为何会看上她呀?”
“许是瞎了吧。”
“……”
姜沐漓将视线从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转了过来,看到碧草,笑着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不就是会个医术吗?索性是个年轻的姑娘,姐姐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她还强的医!”
——
回府的马车上,夏南鸢默默地抱着她上马车前,从地上顺走的那个布包,气氛出奇的沉闷。
这被缴获的赃物扔在地上,不捡也不知会落入谁的口袋。
何况,这里面还有她曾花大价钱买的狐狸腰佩,她凭什么不给他拿走?
可谁知她自从捡起这些东西上了车,谢云络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更不必说她此时正小心地呵护着怀中的包袱,连端起小桌上的茶都怕一个不小心,将里面的东西掉了碰了的。
谢云络不由地瞥了她一眼,道:“不是在梦里都想着怎么搞死他吗?如今拿了他这么多的东西,留着给他陪葬?”
“咳咳……”
夏南鸢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梦里?什么梦里?”
谢云络冷笑,“自然是你昨晚,做的去我军营里的一个梦,还说要为我做冰糖炖雪梨。”
“什么?”
夏南鸢的脸蹭一下红了,“我什么时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这么一个梦?”
她随即想到那个梦里,还有跟谢七叔同住一个营帐的事。
天呐!他不会晚上偷偷地派人监视她的梦,连这个也知道了吧?
看到她欲哭无泪的表情,谢云络就知道她想歪了,不由地轻咳了一声道:
“你昨晚说梦话吵得紫鹃睡不着,害得她在我房门口乱转,我想不知道都难。”
夏南鸢听到这话,脸红的更厉害了,不由地低下了头。
“那你……还知道什么?”
“怎么,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没什么!”
夏南鸢匆忙地抬头,下意识地解释道:“七叔,你别多想。这包裹里的东西是我收来打算换钱的,与其留在原地不知便宜了谁,干嘛不让我捡?”
她连忙岔开了话题,心道下一次,她一定提前给紫鹃姐姐说,听到她梦里说梦话千万别客气,直接把她给打醒!
免得她梦到不该梦到的东西。
听到她的解释,谢云络没有再纠结她收拢了谢景瑜的东西,反而有些疑惑道:“你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什么叫她需要那么多钱,她现在就压根没钱好不好?
夏南鸢强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解释道:“吴御现在依旧在找我,我那些出嫁戴的首饰肯定不能用了,连当都不敢当。不想办法拿这些东西换银钱,难不成,你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