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阡陌红尘本无爱恨 第四十一章 长公主
难得可贵的是我还留有一丝清明，是夜太过于暗沉，声音才显得格外响亮。
奋力抓住我手腕的女子，一抹得逞的笑意挂在嘴边，就在刘彻等人靠近时，她强装弱者，整个人也跌到甲板外沿，一只手攀附在栏板处。
落水的那瞬间，浮沉起伏间，我才意识到，幻象与现实的差距在于，他人眼里所见是否同你所见相一致。要杀我的人，却自称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真是可笑至极！这还得感谢在我身后袭击于我的死士，感谢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及时闪于其后。
只是这一剑刺入太深，没过死士的身体，刺入我的后背。
水是有多深？
仿佛一玄色漩涡，敞开着大门，随时欢迎我的踏入...
一股血腥味的传来，令我脑门大振；后背隐约的痛感传来，我睁开双眸，奋力的往上游。
看来，这摄魂香也是有时间限制，此刻的我十分清醒。
不知刘彻是何时潜入水中，直至他伸出一只手臂把我揽入怀中，我才知晓他早已随我一起潜入水底。
水底望月...
你可曾见过这般美景？这月亮是几时出来的？
我眨了眨眼眸，看向水波银光笼罩着的刘彻，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会游泳，前世就会了......
浮出水面，周围的世界变得格外安静；天边的黑云慢悠悠的飘过，月亮时不时的还同黑云玩捉迷藏。
浮动不过几分钟，双脚着地，江岸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转头望向江中的楼船，依稀可见零散的灯火。难道江里的暗流把我冲离楼船这么远？如若我不会游泳，刘彻也未曾潜入水中救我，我是不是该和这个时代说拜拜？
“李陵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陈木带着人赶来！”离岸越来越近，刘彻拉着我的手朝岸边走去。
“哦...”掉入水中，好像听见陈木唤我，他能及时赶来，姑娘我为他记一功。
荒芜人烟的岸边，冷风吹来越发的冷。
心底盼着，李陵赶紧的把船开来！我蹲下，双手环膝，望向江中的楼船，好像船正向这边行驶而来。
“彻...”我想告诉他，我命硬，我不愿意再次看见他为我涉险；话到嘴边，却吐不出半个字。
“嗯...冷吗？”在四周转了一圈的刘彻席地而坐，遂开口问道。
“不冷！船快到了。”我高兴地笑道，想来他是在寻找可以生火的柴草和火石，该是没找到。说不冷是假话，这种程度的冷，可以抗得住。
楼船靠近浅滩，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江风中扩散开来。
见数名男子，用绳子绑住木桶，放入江中，一桶又一桶的江水冲刷甲板。东方同念奴娇站立在另一侧，公孙与马阳在一旁指挥；李陵与陈木齐力放下木制长梯，我同刘彻一前一后踏上长梯。
“陈木叩见殿下，陈木迟来，请殿下责罚！”陈木单膝跪地，说道。
“起来吧！这次本宫记你一功，何来责罚。”
“谢殿下！”陈木起身，退至一侧。
“大家稍作休整，待天明，便入襄阳城，再转陆路回长安。”刘彻行至甲板中央，说道。
“诺。”众人齐声应道。
待我行至陈木面前，他开口轻声说道，“姑娘，木头为你准备了一些吃的，在阁间里，记得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陈木想告诉我什么？我只想尽快的换下湿衣服，也不知怎么回事，身体比之前越发的冷。在我转身，随刘彻踏上第二层隔间的楼梯时，女子怨恨的眼神投向我，我侧身回眸望去，今日这笔账，我记下了，现今容你站在这船上，已经算是对她仁慈了。
“鱼儿姑娘，待会请你喝茶！”我温和笑语。
“姑娘请鱼儿喝茶，鱼儿在此先谢过了。”
这女子太自负了，她唇角的笑意出卖她了。喝茶？等着吧！
换下湿衣裳，对于身上的伤口，我并未抹药处理。
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请鱼儿喝茶！我把陈木口中所说的食物，放入刘彻所在的阁间，他刚好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袭蓝衫在身，令他整个人如沐春风，温和儒雅，不同于身穿玄墨、绛紫衣衫的气质。
“这个是陈木带来的食物，你先吃，留少许给我就好！”我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就转身退出门外。
半个时辰后，我再次踏入这房间，刘彻坐于案桌前，温和的说道，“都给你留着，还有温度，快些来吃。”
“彻，我是不是太坏了...”不过半个时辰，我毁掉了一个女子容颜，还割去了她的舌头；不仅坏，而且还很残忍，殊不知如今这般模样，才是给那女子最大的惩罚。也许她心底承受能力有限，而会选择自尽！
我并未听到刘彻说了什么，我意识飘散，整个人毫无征兆朝地面倒去，深陷梦靥，似真似假，灵魂乃至身躯都在冰与火之间煎熬。
当真是坏透了，不然怎会承受业报呢，致使身受来自地狱的炼火与赤冰的双重侵蚀！这种煎熬到底何时才到头？来吧！我无所畏惧，心底倒是平静的异常，只是不知这炼火赤冰到底是何种模样？看不见，那便不看，这炼火好像不在赤热，寒冰刺骨的感觉也渐渐消散。看来一切皆是心魔作祟！
梦靥不再缠身，心底平静无波，再次睁开眼眸，烛光闪烁透过帷幔入眼；屋外刘彻沉声说道，“陈木，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待她身体好了就送她回公主府。”
“诺。殿下，不等姑娘醒来？”
“没时间了，知道她身体无碍就好！”
“殿下，长公主命陈木告知殿下，长公主府一干人等会在长安城外恭迎您。殿下，一路保重！”刘彻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隐去，余下陈木一声叹息！
“木头...”声音低哑，喉咙干涩；这么小的声音，陈木该是听不到。
门吱咯作响，是陈木推门进来了吗？“木头...”
“姑娘，你早些醒来，便可以看见太子殿下。他一直守着你，只是皇上驾崩的消息刚传来，殿下已经动身前往长安。”陈木站在帷幔外说道。
“嗯，我都知道了，去拿水给我喝。”
“诺。”
我起身，披上外衫，朝屋外走去，长廊寂静无声，连虫鸣声也不曾有；黑云遮住了半个月亮，又是有一天的夜幕...
腹部与后背的伤口可能是感染发炎了，再遇风寒，才会有那冰火交加的煎熬。这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耽误了刘彻回长安的时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挡他拥有九五之尊的帝座；此间过程如何，皆是随机而为，如若不是因我，也许会因其他的人或事牵绊他，令他暂时离开长安；命运的强悍在于它注定了结局，至于过程，皆是云烟！
次日，天阴沉，欲落雨，却不见雨落下。
我换上男装，吩咐陈木准备动身前往长安；身上的伤口只要不沾水，上些药就无碍。离家那么久，是该回家看看！
从襄阳城到长安，走官道，偶尔停歇片刻，三天之后的未时，从城南门而入，再往东行数里。
长公主府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别经年，再次踏入这里，我唇边的笑意不经意间浮现。地球是圆的，选定一个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你会再此回到起点；就像生命的轮回，生生不息！
母亲急匆匆而来，她长白发了，额头也起皱纹了。她身后是我的两位哥哥，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母亲笑意下的眼眸泛着泪花，我急步奔向她，给她一个暖暖的拥抱；感谢她给予我生命，感谢她给予我的一切一切...
“娘，原谅阿娇任性妄为！阿娇现在回来了。”面对开始变老的母亲，内心的滋味远比炼火的煎熬还难受；我努力的维持着小时候那般乖巧听话的语气而说道。
“回来了就好！”母亲还像儿时那样，轻拍着我的后背。
“进去吧！都围在大门口，像什么样子！”我抬眸，寻声望去，原来是我的父亲，在人群的后面，居在长廊下。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只是不知道这做出来的鬼脸可还是当年的样子！随之，见他唇角上扬，笑意直达眼底。
“娘，我们进去。再不进去，父亲可是会家法伺候我呢！”我笑语，两位哥哥一跟着一起笑起来。众人笑意满满，挪着细步朝内院走去。
“阿娇，还是那性子。”我家的二哥憨笑道。
“嗯，我家二哥可就大不一样了，这是弃武从文了吗？”我诧异望向二哥，一派书生气息。
“你二哥，为博得美人归，遂，这几年弃武，卖弄起文采来了。”大哥直接忽略二哥所投射过去的眼色，笑语。
“哦？这样啊！二哥，继续加油努力！改天，让阿娇见见这位美人。”对于三妻四妾，我只能瞧着就好，不加于干涉。这身后的一群女子个个粉黛金钗、华服锦袍，该是我那两位哥哥的家眷。
“哈哈...阿娇莫取笑你家二哥我。”
“阿娇，不敢！”我笑语。
血脉亲情，不论时隔多久，相离多远，那种骨血里的熟悉感，便是永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