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熬着,熬着,终于熬到了过年。
时语的期末考成绩与期中考大差不差,所以免于父母的唠叨。
周问津则是与任苒换了个排名,这次他是全校第五,这件事让任苒备受打击,立志要这个寒假努力学习。
说是这么说,但她放假第二天就找时语出去逛街了。
两人吃着糖葫芦,在美食街上搜集着自己想要的小玩意儿。
时语一向对发簪一类的国风头饰毫无抵抗力,床头柜里堆着的都是她淘来的发簪和发钗。用任苒的话来说,就是戴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就像这时,她杵在卖簪子的小摊前,挪不动步。
任苒见她那副模样,便知道她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凑过去问她:“看中哪个了?”
时语拿起一支尾部缀有星星流苏的簪子,递给了任苒:“好看吧?”
“当然。”任苒不假思索的回答吗。
“20块,你送我呗。”时语看着任苒,一脸诚恳地说。
任苒拿出手机给店家转了账,然后扭头对时语说:“今年的生日礼物就不送你了。”
时语笑着搂住了任苒,没有说什么。
而一直悄悄隐蔽在一旁的周问津在他们走后,向店家买了一支同样款式的簪子。
火锅店里,任苒和时语相对而坐,为面条到底是拌花生酱好还是捞出来直接吃好而斗嘴。
时语看着手机上的菜单:“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面,拌上花生酱,这口感,你体会不过来。”
任苒反驳:“就你那黏黏腻腻的东西,还不如捞出来直接吃呢,哎哎哎,加个鸭血。”
时语顺手把鸭肠也给加上,然后看了看菜单:“应该够了吧。”
任苒放下了手机,说:“够了,不够再等会儿再加。”
时语下了单,站起身去调料台调了个酸辣口的蘸料,又盛了一碗花生酱,回到了位子上。
“你这次要尝尝我的蘸料吗?”时语问。
任苒撇了一眼她那红彤彤的蘸料:“我怕被辣死。”
时语用筷子将调料拌匀,然后尝了一口,皱起眉:“不辣啊。”
任苒望着她,好笑道:“时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眼中的微辣能辣死两个我?”
时语叹了口气:“可惜啊,你吃不了辣,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快乐你居然体验不了。”
任苒继续笑着说:“我觉得蘸料是酱油和醋的混合物就已经很美味了。”
时语白了她一眼:“山猪吃不来细糠。”
任苒:“啊对对对。”
上齐了菜后,时语一边烫着肥牛卷,一边问任苒:“你寒假有什么计划吗?”
任苒嘴里吃着鸭血,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上辅导班,作业在10天内做完,然后做自己的课外作业。”
时语浅笑着:“我有一个问题,你这种大卷王一天天地在那里说我卷,要不要脸啊?”
任苒略有些尴尬地说:“不卷,不卷,只是这个寒假稍微努努力,不然我就要被周问津那人笑话死了。”
时语皱了皱眉:“他怎么笑你了?”
任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怎么笑他的,他这次就这么反击。”
时语颇有些无奈:“你们两个人幼不幼稚。”
“不幼稚!”任苒说着,夹了块羔羊卷给时语,“吃吧,别说话了。”
时语将羊肉和牛肉一起卷进娃娃菜里,然后蘸上她的酱料,咬了一口,瞬间浑身被一股暖流包裹,心情也因此舒畅了许多。
看来别人说的没错,食物确实能让人快乐起来。时语这样想着,又喝了一口金桔柠檬汁中和口中的辣味。
回到家的时语特意放轻了声音,偷摸着把簪子放进了床头柜里,之后便坐在了书桌前,装模作样地当一个好学生。
经过一下午的鏖战,时语终于在晚饭前解决掉了一堆卷子。
她正为此沾沾自喜,饭桌对面的父亲又开口扫人兴致:“小语啊,你今天去玩过了,这个寒假要收收心,不要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你毕竟高中了,要懂得趁假期去反超别人,不然你就要落后了……”
时语不想听他的心灵鸡汤了,只好敷衍地点点头,一边扒着饭。
时军见她恹恹的神情,顿时火冒三丈:“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要不领情,你现在都高中了,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时语的怒气也被点燃:“你一天天的能不能管好自己?自己一天天回家就知道刷手机,还好意思来教育我?”
今天李莉不在家,所以父女两吵架也没有人来管,时军对时语吼道:“我现在已经工作了,下班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是学生,两者性质不同!”
时语也放大了声音:“你能不能少管闲事,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所有物!”
时军转身去了房间里,回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个衣架:“你敢跟我顶嘴了,那我今天就打到你不顶嘴为止。”
衣架一下下抽在时语的身上,专往她最容易感受到痛的地方上打,时语用手去挡,衣架就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手臂上。
时语的脾气也犟,她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衣架打在身上钻心的痛,知道金属衣架打变形,她也没有一句讨饶。
后来时军打累了,扔下衣架,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没有再管蜷缩在地上的时语。
时语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回了自己住着的书房。身上全是被打出来的一条条红痕,有的已经肿了起来,动一下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这算不算家暴?时语这样想着,但旋即又扯着嘴角苦笑了下。
她没被打进医院,警察怎么可能管?就算警察介入,自己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时军打的?这点伤能达到家暴的标准吗?就算达到了,只要一句轻飘飘的“教育孩子”,警察就只能口头说两句。况且如果时军留下了案底,自己就过不了政审,当不了法医了、
这个世界真的好荒谬。
时语哭着,眼泪浸湿了被子。她被一阵阵涌起的心碎所沉没,溺死在了那片叫绝望的海中。
身上的伤一片片地肿了起来,开始发烫。但时语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了,她用牙咬着自己的手臂,释放着自己的孤独、无助与崩溃。
宣泄完自己的情绪后,时语又坐回了书桌前,一边流着泪,一边吃力地用酸痛的双手写着作业。
活着,真的好累。
李莉回来时,已经9点多了。她一进房间就听到了丈夫的抱怨:“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服大人管教了,稍微说她几句就要顶嘴,还反过来骂我,脾气也犟,打她都不吭一声的,我们当年哪里敢这么对父母的。”
李莉本来加班到这么晚就心烦,回来时语和时军又闹掰了,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说出来的话也变冲了:“你们两个,一天天的就知道闹矛盾,有意思吗?每次她回家,你们都要吵一架,烦不烦啊,她成绩这么保持住不就可以了吗,你还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时军大言不惭地说:“要不是我这么管着她,她成绩能这么稳定吗?我这是为了她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只知道说我,要没有我督促她,她能有今天的成绩吗?”
去客厅倒水的时语恰好听见了这话,她是真的想不到,原来有人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把儿女的成绩都讲成是自己的功劳。
她顿觉恶心,,选择走进房间与世隔绝,不想再听到这种烂话了。
她拿起了书架上的小说,塞上耳机,将父母的吵闹淡去,走进了书中的世界。
她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很多女主在暗恋时都不敢表白。
她的脑海里隐约有一人的轮廓。
现在,好像懂了。
你不敢把皎洁的月拉入你所在的深渊。
何况,这月亮根本就不属于你。
另一边的周问津随手把玩着手上的簪子,呢喃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卑微啊。”
我爱你,但正是因为爱你,才不敢开口。
我怕你拒绝,更怕你答应。
怕因为我,影响你成为光芒万丈的人。
寒假余下的时间里,时语一直尽量避免与时军的见面,但两个人偶尔还是会因为学习的事情吵起来。每到这是,李莉就会充当和事佬,劝完架后总是会对时语说一句:“你爸那都是为了你好,你体谅一下。”
可是时军即便在家里面对时语恶语相向,挑三拣四,但在过年走亲戚时,总是骄傲地说自己女儿这次期末考考到了全市60名内,让亲戚们狠狠羡慕自己一把,问他用什么方式教女儿的,再说“就让她自己学,而且成绩也就一般,说不定到高三就掉下来了”之类的话。
亲戚们还会围在时语身边,问她用的什么学习方法,每天学到几点,一中师资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好之类的问题,弄得她心烦意乱,作业写不下去一点。
那些亲戚还总爱在那边说她要努努力,好好学理科,不然等男生发力了她就要被甩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那些亲戚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大吵大闹,不做作业,他们居然还有闲心来管时语的成绩会不会被男生反超。
她不理解大人,就像大人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不被时语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