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修）
后半夜，寝室里没有再发生怪事。
余苗放下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声尖叫把她惊醒。
余苗迷迷瞪瞪起床，就看见三个室友面色苍白，面面相觑，一个个看起来快要哭似的。
今天是没有头发了，但遍地都是血脚印。
就是向来活泼的陆小文，这个时候也咬着嘴唇低头不语，程锦玉看见余苗起床，勉强笑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去低头捂住脸：“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们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任谁一觉醒来看到满地血脚□□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都是普通学生，再看整栋宿舍楼，也就她们寝室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
余苗心里也很难受，她来到秦莺莺身边，正想安慰，突然，秦莺莺抬起头，眼眶里都是泪水，说：“苗苗，我觉得好害怕呀，但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它’想干什么，要不然、要不然……”
秦莺莺身体微微颤抖，狠心咬了咬牙，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要不然我们请碟仙来问一问吧？”
这话一出，宿舍一片寂静。
余苗微微蹙起眉，她看着秦莺莺，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莺莺胆子最小，平常连恐怖片也不敢看，怎么会想着做请碟仙这种事？
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想到这里，愧疚就布满了余苗的内心。
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担心自己会被室友发现，而是把女鬼的头提着来见自己可爱的室友们。
这样，她们今天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吗？
余苗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今晚要是女鬼再出现，自己一定要把她的头发剃光，还有那双腿，把它的皮鞋给烧了。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她的小姐妹吓成这样？
余苗用力捏了捏掌心，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可是……”程锦玉还有一些犹豫，陆小文却很赞同，“我觉得也是好事，反正鬼已经来了，多一个不多，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而且也不一定成功呢。”
说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余苗。
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已经有两票了。
余苗沉默片刻，她心里其实很害怕的，碟仙什么的，想想都可怕，听说要是不能顺利把碟仙请走的话，可能会被缠上。
但陆小文说得也有道理。
多一个也不多。
那所医院里不也有很多鬼怪吗？它们那么热情，她不也这样走过来了？
余苗下了决心：“好吧。”
话音落，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余苗抬眼看了看秦莺莺，却发现秦莺莺目不转睛看着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忐忑害怕的表情，“苗苗，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碟仙游戏决定在今晚凌晨零点进行。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其他寝室的人早早睡下，万籁俱寂，只有余苗她们宿舍，黑着灯，中间亮着一支蜡烛，将她们的脸照得格外诡异。
四人各坐一个角，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白纸，纸上盖着一个小小的碟子。
程锦玉事到临头，又有点后悔，“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秦莺莺打断她：“不然我们会麻烦越来越多的，先请笔仙过来，问问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程锦玉面有难色，秦莺莺皱着眉：“小玉，现在那只鬼只是在吓唬我们，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陆小文说：“莺莺，你就别吓唬小玉了。”
余苗坐在一旁，没有作声。
她是认识秦莺莺最长时间的，能够清楚感受到莺莺有些古怪。
难道那只女鬼已经附身在莺莺身上了？
现在这个秦莺莺，其实是昨晚看到的那个长发女鬼？
碟仙游戏还是照常进行。
四个手指定在碟子上，齐声说：“碟仙碟仙，请出现。”
等了一会儿，碟子并没有反应，余苗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但也知道，碟仙如果出现，待会儿这个碟子就会自己动起来，一旁的程锦玉本就有点害怕，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瞬，她的心蓦地提起。
碟子，动了！
程锦玉声音发颤：“你们、你们谁动了吗？”
余苗摇摇头，再看另外两人，也表示自己没有动，只见碟子在桌子上缓慢转圈，接下来就是问问题的环节了。
陆小文深深吸了口气，说：“碟仙碟仙，请问我们宿舍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吗？”
碟子的动作开始变慢，就在陆小文感到困惑的时候，碟子突然开始疯狂转动。
先是停在了“是”上面，就在以为它要停止的时候，又迅速挪开，最后停在了“死”上面。
“是和死……”陆小文眼眶发红，“它说我们是招惹了脏东西，而且，会死！”
程锦玉身体发颤，着急地问：“那我们要怎么解决？”
碟子转动——
“无。”
“没有解决方法？”程锦玉失声喊出来，她的心里防线就快要崩溃了，但还记得没有松开手，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碟仙请完之后还得好好送走，不能中途停止。
下一个提问的人是余苗。
“苗苗？苗苗？”
余苗没有动，她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前面，并没有因为前面两个问题感到害怕，她的样子，更像是在发呆。
秦莺莺轻轻推了推她，“苗苗，到你了。”
余苗回过神，她下意识看向秦莺莺，澄澈的双眸好似要看透人心，秦莺莺被她看得心虚，“苗苗？怎、怎么了？”
事实上，余苗正在看弹幕。
从这个碟仙游戏开始，弹幕就变得非常热闹。
“来了来了，碟仙，恐怖系列必备作死环节，要是咱科学世界也就算了，在她们恐怖世界，这不是必招鬼吗？哈哈哈，恐怖主角们的作死定律，我猜接下来她们肯定会被鬼缠上。”
“话说难道是触发碟仙剧情了？也太平平无奇了吧！”
“咦？说起碟仙……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这段剧情讲的是什么了！”
“嚯！剧透哥出现了！”
“别剧透啊，有没有道德啊！我踏马还没玩过呢！提前看个游戏直播我做错了什么？！”
剧透哥很坚强，并且没有道德：“这段剧情我知道我知道，确实是跟碟仙有关，但不同的是，碟仙并不是她们召唤过来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哦，这段剧情有个名字，叫做，碟仙在身边。”
“说真的，游戏策划对主角的恶意有够大的，谁能想到自己十几年的小姐妹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鬼呢？没错，就是那个秦莺莺，你看她清清白白，其实真正的秦莺莺早就死了，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那次高烧都死一半了，她奶奶迷信，就召唤碟仙想要知道救人的方法，结果救人方法没有，真正的秦莺莺也病死了，本来一家人都伤心欲绝了，没想到秦莺莺又活了。”
“你们猜是怎么回事？她奶奶没顺利把碟仙请走，结果碟仙附身到了秦莺莺身上，你们要是不信，按照剧情，接下来女主肯定会提问谁会死，碟仙肯定指她。”
“啊？不是吧？那我们苗苗不是完蛋了，她那么相信秦莺莺，呜呜呜我不要，苗苗我的真爱女主。”
“有点期待苗苗这次的死法捏~”
剧透哥表示很兴奋：“所以才说编剧没人性啊，最信任的小姐妹居然是鬼，还想害她，最后知道真相的女主都崩溃了。”
提前知道了真相的余苗：……
她收回目光，表示怀疑。
莺莺怎么会是鬼？
甚至还想要害她？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感情是假的吗？
余苗在心里悄悄摇了摇头，秦莺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应该相信她。
三双眼睛都着急地看着她，余苗收敛了情绪，想到剧透哥的话，迟疑片刻，问道：“碟仙碟仙，接下来……谁会死？”
碟仙沉默了一会儿。
下一瞬，四人只感觉手里的碟子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蛮力，竟然拖着她们的手疯狂转动，碟子像一道幻影，在密密麻麻的黑字上飞闪，室内温度骤降，不知哪里飘来一阵阴风，碟子停在了余苗面前。
而下面，盖着一个字：
你。
剧透哥的话似乎都在应验。
余苗不相信秦莺莺会背叛两人的友情，顿了顿，又紧跟着问了一句：“碟仙碟仙，你……是谁？”
话音刚落，烛光突然疯狂抖动。
噗嗤一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灭了火光。
屋内顿时间陷入黑暗。
漫长的无声中夹杂着浸入骨髓的寒冷，黑暗中，余苗感觉到一只阴冷粘腻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一道冰凉的气流掠过她的脖子。
尽管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她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更诡异的是，余苗在那只手的尾指上，感受到一点粗糙的痕迹。
秦莺莺前不久手指受了伤，疤痕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烛光突然亮起，程锦玉和陆小文魂不守舍，而旁边的秦莺莺，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担忧地看着余苗。
最后还是勉强完成了把碟仙请走的仪式，经历了这件诡异的事，四个人心情都不是很好，匆匆熄了灯就睡觉了。
余苗躺在床上，定定看着天花板。
她和秦莺莺感情一直很好，要她接受秦莺莺要害她这件事，确实很难，但种种迹象都证明，弹幕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室友们很快就睡着了。
这也意味着，鬼怪快出现了。
余苗幽幽叹了口气，本来打算把女鬼的头发剃光，但如果真的是秦莺莺，她心里其实有点不忍心的。
莺莺不爱学习，期末考试压力大，头发都掉了好多，每天都能看到她对着镜子哀嚎。
作为好朋友，她实在不忍心。
可万一女鬼不是秦莺莺呢？
余苗心里怀着微弱的希望，终于等来了那道脚步声。
说实话她一直搞不懂那双脚在她们寝室转来转去到底想干什么，余苗在心里疯狂腹诽一顿，接着便听见脑袋后面传来声响，今晚她头朝着秦莺莺的床的方向睡，几乎是和秦莺莺脑袋对着脑袋。
秦莺莺的方向传来衣服摩挲声，然后声音突然顿住。
冰凉的气息袭来。
余苗能清晰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
紧接着，是沙沙沙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余苗脸上晃动，痒痒的，还带着诡异的腐臭味，中间还掺杂着丝丝血腥味。
沙沙、沙沙沙……
“它在梳头？”余苗很快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再联想到寝室每天早上地上都一大堆头发，几乎可以确定女鬼在梳头这件事。
而且是在她脑袋上梳头！
余苗几乎可以想象，女鬼就这样趴在她头上，一边低着头阴冷低看着她，一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梳着自己长得可怕的头发。
余苗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微微发颤。
她紧闭双眼，生怕泄露自己的复杂心情，被女鬼发现自己没睡着。
好过分啊！怎么可以在别人脸上梳头！头发都掉到她眼睛里了！一点道德也没有！
弹幕也被吓到了。
“卧槽，半夜鬼梳头，还在女主脑袋旁边梳头，尼玛，吓死我了。”
“这鬼肯定知道女主是醒着的，女主危！希望女主能活过今晚吧。”
“这女鬼心机真是深啊！跟女主做了十几年的朋友，这是多想击溃女主的精神啊！”
“兄弟们一起来数数这宿舍里一共有几只鬼呗，我先来我先来，镜子里有一只，秦莺莺是一只，还有那双脚……噢哟，一个宿舍有三只鬼，哦呦，真是想弄死女主啊。”
余苗一看，又气又怕。
三只鬼，竟然还是团伙作案！
可即便到这一刻，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是鬼，头顶上一直传来梳头的声音，余苗都快要担心对方秃头了，她认识的秦莺莺绝不会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头发。
“但怀疑有什么用？”余苗心里突然升出一个念头，“睁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余苗被自己的大胆给惊到了，但这个想法疯狂生长，最终，她还是下了决定。余苗轻轻缓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一张白惨惨的脸映入眼帘。
赫然就是秦莺莺。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睁开眼，冰冷的眼神呆滞一瞬，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余苗和她对视将近五秒，然后猛地转过身，一把拉过被子，眼不见为净。
“竟然真的是秦莺莺！”余苗深感自己被好姐妹背叛，“自己把她当好朋友，她竟然把我当盘菜！现在弄这种东西来吓唬我！”
“她明明有这么多头发！还天天对着镜子哀嚎，秦莺莺，你居然骗我！”
“十几年的友情，难道做了鬼就可以无所谓了吗？做鬼有什么了不起吗？”
被子下面，余苗的身体哆嗦得更厉害，气冷抖！
女鬼梳头发的手停下，和镜子里的鬼对视一眼，摇摇头，讪讪地躺回了床上，心里莫名感到有些尴尬。
第三天，陆小文和程锦玉都发现一件怪事，平时姐妹好的余苗和秦莺莺竟然不说话了。
不但不说话，这一天，谁也没搭理谁。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她俩吵架了？”
“感觉也没有啊？昨晚不是直接睡了吗？”
“吓死我了，她们不会是撞邪了吧。”
撞不撞邪不知道，反正余苗不想搭理人，这俩是当着她和秦莺莺在讨论的，但她和秦莺保持着奇妙的安静，彼此距离不远，但都十分沉默。
直到寝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陆小文最爱凑热闹，出去看了一眼，笑眯眯说：“隔壁的林倩生日，她们宿舍还有林倩朋友一起给她过生日呢。”
程锦玉会看眼色，立马把秦莺莺拉起来一块儿去凑热闹，怕她俩吵架。
只见几个女孩用推着推着三层高的蛋糕出现，中间围着一个长卷发的姑娘，她感动地看了看大伙儿，眼眶通红：“谢谢、谢谢你们。”
余苗一眼就看到秦莺莺眼里的羡慕，正想收拾东西出去做兼职，秦莺莺床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有来电，但这会儿那么那么热闹，所有人都被吸引目光。
顿了顿，余苗还是决定把她的手机给她拿出去。
来电突然停止。
秦莺莺的手机竟然没有上锁，来电消失后，手机屏幕也就清清楚楚显示出来了。
上面竟然写着大大几个字。
【11月18日，苗苗生日，要快点打工，给苗苗赚到生日礼物，加油加油加油！】
余苗陡然愣住，心头一软。
莺莺竟然记得她的生日，也是，她们两个的生日就间隔几天，很近，以前都是一块儿过的。
只是这段时间她因为这个世界是恐怖世界的事情，有些失魂落魄，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但你的好姐妹总能帮你记住。
余苗恍然大悟，想到秦莺莺最近一直很忙碌，原来是为了偷偷给自己攒了生日礼物。
可自己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莺莺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吧？
余苗满心愧疚，悄悄把手机放了回去。
莺莺是自己的好朋友，是阿飘又有什么关系？
哪有害怕自己的好朋友的。
这么一想的话，没准她晚上做的那些事，只是鬼怪的特殊癖好呢？
自己作为她的朋友，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也许在两人相处过程中，因为自己不懂得鬼怪的忌讳，不知不觉中伤害过莺莺好多次。
余苗表情严肃，沉思许久，然后她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好好补偿秦莺莺，友情也需要维护，她要和秦莺莺重归于好，让秦莺莺好好过一场真正属于属于女鬼的生日！
……
凌晨三点钟，秦莺莺准时睁开眼。
明天大概是阴天，外面没有月亮，冬天里吹着冷风，但她却没有寒冷的感觉。
秦莺莺坐起来，果然看到自己的头发变多变长，身上的皮肤也变成了一种死人独有的灰白色。
但她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早在附身在这具身体之前，秦莺莺就已经做了许多年的鬼，早已习惯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然而最近秦莺莺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杀掉余苗，只有把余苗杀死，才是她作为鬼真正的使命。
过几天就是余苗的生日，她绝对不能让她活过那一天。
秦莺莺拿起梳子，准备继续之前做的事——先从心理层面上杀死余苗，在这方面，她还有几个小伙伴，镜子里一个，只有一双腿的一个，其实床底还有一个，只是现在暂时还没到它出场的时候。
沙沙沙。
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转过身，打算像昨晚一样，在余苗头顶上梳头——这样足够吓疯任何一个普通人。而一个人只有精神足够脆弱，在杀死的时候，才会格外凄美。
然而秦莺莺一转身，突然懵住。
余苗人呢？
床上那么大一个余苗呢？
余苗跑哪去了？
秦莺莺一个翻身，头发直直垂到地面，吊着脑袋往下一看。
镜子鬼呢？
皮鞋鬼呢？
床底鬼呢？
等等，还有程锦玉和陆小文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