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车上，文特森正看着光屏里的实验数据。如果潘多贡星舰没有误入时空裂缝而是成功返回派特勒星，那么此刻的他应当获取毕业证书，并已成功在阿尔法次家族投资的科研中心实习。
现在，他正追赶丢失的时间，一边完成学院的课程，一边在奥西多的推荐下加入一个小型科研课题。
文特森用余光看了一眼刚坐好的许静。人类来阿芙拉小城是为了享乐，许静每天回来反倒显得一脸疲倦。
文特森像往常一样客套了几句：“今天在阿芙拉小城做了什么？”
平时他还有点时间听听许静回答，今天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光屏翻看文库里其他团队发表的相近课题，以寻找灵感。
作为文特森的专属人类，她是有资格挨着文特森落座。此刻，她正专注的看着文特森光屏上显示的内容。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许静已经有较好的阅读能力。
延缓衰老和永生是永远不过时的课题，是宇宙中所有智慧生物追求的最终形态。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生物永生密码确实难以破译，所以才能在任何一个时空都成为最热门的课题。
文特森不断在自己编辑的内容和其他人的研究文献间切换，正根据文献的专业用语来修改自己文章里的用语，并试图构建3D配套模型。
许静：“派特勒星现在生物科技水平到什么层级？竟然还在研究永生和不老？”
文特森翠瞳转向几乎把脸挨过来的许静，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许静的语气隐含了一丝鄙薄。
派特勒星有超高的太空技术，但在生物技术领域却一直没有重大突破，虽然再生技术相对先进，基因编辑也成熟，但仍无法扭转派特勒人无法产下女性的命运。
文特森：“基因完全破译，我们能轻易的破解抓捕的任何一个星球新物种的全基因数据，并在基因数据库数据支持下将物种改造成理想形态。”
潘多贡星舰的吉耐姆就是基因编辑的产物。
许静：“你们认为的基因完全破译就是能根据破译的编码规律来创造理想生物？你们现在应该只破译了序列信息、修饰信息、结构信息，找到特异表达的关键点没有？”
“特异表达是什么？”文特森从来没有听说这个用语，难道是地球人的专业用词？
许静：“你们破解了所有生物序列信息，没有发现这些序列信息编辑入某些物种基因内时会出现无法表达现象？”
文特森：“你说的是基因片段表达失效现象是吧？这个现象在基因序列全破译后就已经被发现，我们挑选基因库现有数据重塑女性性染色体，并将重塑的性染色体替换男性派特勒人胚胎内的性染色体，尝试以此来创造已经灭绝的女性派特勒人时，培育的胚胎总是不能正常成活。按照现有的理论推导，不应该存在这种情况。不仅是这个实验一直失败，甚至是将长寿基因融入到派特勒人胚胎内企图培育长寿派特勒人，长寿基因也会表达失效，实验体也只能获得正常寿命。目前主流的观点是，某些基因的表达还需要其他辅助基因协同作用，少部分研究院也正在致力于找到这样的规律。”
许静点头：“基因序列和功能不是单一维度的对应，而是多维，正如你们发现的影响表达因素有可能是结构以及修饰条件，序列的功能表达影响因子非常多，除了你们发现的，还有一些是你们现有理论无法支持你们去发现的的调控元件。基因的特异表达关键就是这些调控元件。”
文特森看着许静专注看光屏的侧脸。
基因序列不能全部表达自然是有影响因素，派特勒人正在破译中。但看许静一副教授般侃侃而谈的表情，文特森不知为何有种错觉，许静应该知道调控元件是什么。
但是，存在一个悖论。如果地球人真的已经破译的致使基因失效表达的关键因子，又或者说已经找到让所有基因能如期表达的规律。人类就应当到了打破寿命限制，达到简单意义上的□□长生阶段。
但人类实际寿命也不过在100年左右，更长寿点的可能也就达到120年，和现在派特勒人350年的平均寿命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文特森：“这些关键的调控元件是什么？”
许静捂嘴思考了片刻，她尝试用派特勒人现有生物认识水平能理解的方法表达，但最终，她说道：“你知道吗，要让猩猩学微积分，在心智、大脑没有进化到同等水平的情况下，它几乎没有可能学会。”
文特森好看的眉毛忍不住抽动，许静这话正是委婉的表达派特勒人现在的心智水平不足以理解调控元件是什么：“据我了解，地球现在的生物水平甚至连人类基因的表达规律都没有完全破译，更不可论其他生物。你现在只是没办法圆回自己不符合实际的空洞言论才找的掩饰。”
许静没有继续针对这个话题反驳，她轻轻推开文特森点在光屏上修长的手指，未经允许就自己自顾自熟练的使用光屏系统，在文特森和其他学术文章之间随意切换，之间还使用检索功能搜索了几篇文章。
许静：“我认为你们的这个课题没有什么意思，任何物质形态都逃脱不了熵增定律，终将走向无序和消亡。想要获取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久视，研究的方向应当要转向非物质形态的意识。”
文特森轻笑两声：“你说的是大脑意识？意识就是物质大脑的复杂产物。地球现在的生物水平应该还没有发现大脑产生意识的方式，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跟你继续探讨大脑产生意识的方式，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就像猩猩学微积分，地球人的脑水平要理解起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文特森虽然在反讽地球人的脑进化水平低等，但许静听了也不恼怒：“你们关于意识为大脑复杂化学反应产物的理论应该有很多推倒其成立的实验数据。无脑人实验应当是最简单推导的实验之一，敲除大脑的智慧生物躯体依然能够通过训练产生简单的喜怒哀乐意识，如果大脑是意识产生的基础，就不应当存在这样的现象，意识数据化与机器结合的AI机器人也是一个推翻理论成立的现象之一。”
文特森不认可：“关于无脑人的反应只能说是机体的正常应激反应，怎么能说是有意识。AI人工智能所谓的意识就更是笑话，那不过是通过量子计算机结合智能编辑程序形成的应答，那更不是意识。好吧，如果你有不一样的看法，那不如所说你对意识的认识，意识是什么？”
许静：“我们的意识是更高纬度的产物，是游离物资形态存在的另一种东西，但被锁死在了物质躯体之上。”
许静这种表述就是把意识往神学上推了，文特森忍不住轻蔑地笑说：“锁死？谁锁死的。”
原本认真滑动光屏阅读的许静转头面朝向文特森，她的嘴在张合，分明是说着什么，但是文特森什么都听不见。有那么一瞬间，文特森感觉四周安静得如同时间停止般，但是许静的嘴却正常的在他的眼前张合。
等许静的嘴合上，四周的声音又回来了。文特森轻轻摇晃了下头，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我听不到声音。”
许静静默了片刻，她把头转回去，指着从文库中检索出来的一篇文章说到：“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比起你们要开展的那个没什么意思的课题，我觉得你们可以从这个其他人未成功的研究上继续开展，关于这个研究模型，前期方向都正确，但是到了这里选择错误，你可以尝试通过……”
很快，飞行车就回到了阿尔法次领地。
文特森下车时，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他似乎听懂了许静的建议，又似乎不太懂。虽然他在车内针对自己的疑惑提出了许多问题，虽然许静针对他提出的问题都做出了详细的解答，但是文特森依然觉得晦涩难懂。
见文特森下车时思想仍在游离状态，许静本想拍拍文特森的肩膀给予他鼓励，但发现自己的身高不足以支持自己拍到文特森的肩膀时，许静一手背在腰后，一手轻拍了文特森的手肘以兹鼓励。
“让你感到疑难的理论，终将会通过实践得以解决，我个人建议你在做好个人防护的情况下可以使用生物实验室进行实验，云雾会在实验下渐渐消散，并逐渐拼凑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经许静轻拍后，文特森总算是从思绪中回神。当他回神时，听到的是许静这么一段话，看到的是许静颇为老成持重的背影。
那该是矮小纤弱的背影，此刻竟然让文特森觉得比自己的老师西奥多还多了几份老练稳重。
第二天，许静如期来到阿芙拉小镇的图书馆，她扫视了空旷的图书馆，看到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某个不显眼的书架边上。
罗科珊的情绪总是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脸上，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我这样过去好吗？”许静看一眼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机械蜜蜂，这只蜜蜂是实时情况收录和直播器，只要文特森想，他可以随时查看她的动态。
不过，文特森今天应该没有空余的时间来点开实况转播屏幕，毕竟她花了不少的心思为文特森找到一个需要全身心投入的课题。
没有直接告诉他结论和答案，就是为了让文特森心无旁骛的沉浸在试验当中，为她争取一些自由的时间。虽然不排除这个机械蜜蜂有记录功能，但文特森短期内应该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翻看记录。
罗科珊紧张地说：“等等，我们需要做点小处理。”
罗科珊让许静坐在一张书桌上假装看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仪器进行录像，当她完成录像后，她手中的仪器发出紫蓝的电击并击中了许静身上飞来飞去的机械蜂。
当这一切操作完成后，她才让许静上二楼与那躲藏的人见面。
“你们居然还有这种篡改机械蜂实时影像的工具？”许静看了一眼罗科珊手里的仪器，小巧玲珑，刚好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的录像已经导入到机械蜂中，另一头我的主人看到的只会是我在看书的影像。”
罗科珊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