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中)
“傅小姐,之前多亏有您的提点。”
看着眼前的两人,傅黎记起他们是之前过来向她“咨询”问题的人,名字好像叫李明和张青。
用扫描技能查看后,果然这两人经历这里另添新项目。
这名叫张青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城西木工坊里正式的木工,他家族三代本是务农,但近几年粮食收成越发减少,无奈只能出来闯荡,因为看着身形壮硕,便被人推荐去了王铁匠的铺子打铁,谁知学了数月之后打铁技术并无长进,经常被师傅责骂便失了信心。
然而傅黎发现他其实擅长木雕,于是把他推荐给城里的木匠,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便出师,又因表现出众,现在跟着城中有名的木工师傅四处外出游学,为达官贵人雕刻作品。
而另外那个叫李明的青年,他出生在渔家,来到内陆转为农夫,但奇怪的是,他种植的作物大多都活不了,几经尝试未果后,他才想来傅黎这里碰碰运。
而傅黎根据他的简历,给他指出了问题所在。他之前所在的地区靠海,地势低洼而土壤湿润,但焦城地处平原,气温较低水分也相对较少。因此他若是还使用之前的方法耕种,肯定无法种出庄稼。
他们二人此次听闻傅黎需要人手,就自告奋勇前来了。
“麻烦两位帮我找一找两年前焦城得瘟疫的人,重点是要第一批患病之人。”傅黎说着便交给他们一份名单。前几日她自己私下打听当年之事,收效甚微,幸好鸪及时回来,这份名单就是由他找到的。
只不过自从鸪回来后,傅黎总觉得他和之前有些不同,虽然做事更加效率,但是交流反而更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鸪好像并不喜欢她...?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令他不满的事情,但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里是当年所有患得瘟疫的人名,可能不太全,毕竟当年事发突然,过程又十分混乱,如有遗漏还需你们帮忙填补。”傅黎说完便拿出两个钱袋,“这里是你们二人的酬劳,此次多谢二位相助。”
但那两人看到钱袋后却连忙摆手拒绝,说这是他们自愿做的,也是答谢傅黎之前对他们的帮助。
告别张李二人后,傅黎带着碧落和武七来到青川所在的私塾门口,门内又传出学子们上课的声音。
顺着布满青苔的石路,傅黎见院内唯二的两间学堂里并无青川的身影,疑惑间走到后院的空地上,那里平日少有人打理,早已杂草丛生。
傅黎提起裙摆,轻点脚跟避开路上的泥泞,在内墙的一棵杏树下,她找到了青川。
他身穿青衫,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型清瘦,腰脊却挺拔。他抬手轻抚杏树的树干,对周身围坐着的几个孩童柔声道:“你们觉得这棵树如何?”
孩子们仰头仔细地观察起这棵杏树,有的人说它树龄大,有的人说它结的杏子很好吃,还有一个小女孩说青川经常过来给杏树浇水。
她身旁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小男孩想了很久,小声说道:“先生,我觉得这棵树即使生长在阴暗的墙角,即使没有阳光照射,却依旧长得很好,这一切都是因为先生经常浇灌的原因。”停顿了一下,他抬眼向身后那几间学堂看去,神情充满向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暗淡下来。
“学生认为人亦是这样,没有资格被浇灌的人,是无法长成大树的。”
傅黎听到他的话后,开始认真打量起那个小男孩。他看起来也就8、9岁的样子,穿着劣质粗布制成的衣服,上面打了数不清的补丁,而且制作它的人手艺并不娴熟,连接处能看到许多露出的线头,草鞋也破了几个洞。
傅黎发现除了这个小男孩外,他身边其他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衣服鞋子全都破破烂烂的。
“阿律。”青川附身摸着男孩的头,另一只手指向地上的杂草,语气温柔又耐心,“你觉得这些草生得如何?”
那名叫阿律的男孩随着青川的手指望去,入目的是满地青绿。不光是在杏树周围,连墙角的缝隙里,墙头的瓦片间,或多或少,或高或矮,都生长着数不清的野草。
“生得...极好。”阿律不知道先生问他是何意。
“这些草你我都并未浇灌过,但仍然长得十分茂密。”青川站起身,对着所有的孩子们说道:“每个人的出身不同,所处境遇、所得机遇皆不相同。或许有人天生便是杏树,衣食无忧,可以毫不费力的坐享其成。但身为野草之人,并不意味着比他们差。风疾知草劲,野草者顽强坚韧,从不自卑自怜,即使身处困境,决不轻言放弃,心怀抱负并为之努力。”
看着目光炯炯的孩子们,青川温和一笑。
“我相信,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会长满野草,生机勃勃。”
......
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傅黎走到青川身侧,“青先生说的甚好。”她真诚的赞叹道。
“傅小姐过誉了。”青川又恢复了他冷冷的声音。
傅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青川还真是滴水不进,但是她可不会轻言放弃,更何况是听了他刚才的一番话,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过...”傅黎话锋一转,“青先生虽然说的很好,但小女觉得并不全面。”
“傅小姐有何指教?”青川似是来了兴趣。
“野草若是想战胜杏树,单凭自身的顽强或许可能成功,但失败概率极大。而野草大多丛生,一棵无法办到的事,汇聚成一丛未必不能。”傅黎直视着青川的眼睛说道。
“青某听不懂傅小姐的意思。”青川不与傅黎对视,便直接转身便走了。
看着那人将要离去,傅黎不甘的喊道:“青先生,你真的不想为自己的父亲伸冤吗?”
青川脚步微顿,随即又大步向前,临消失前默默说了句:“不曾有冤,又何来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