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东林庚庆十六年,宁安村。
“琴可是从京城里运来的,虞娘子,你瞧这上好的琴面出了裂痕,要是再不给个说法,我这琴坊如何立足?”
“装什么晕?知晓古琴贵重赔不起,还如此厚颜无耻踏进琴坊东挑西选。”
【叮!恭喜宿主绑定通灵系统。】
真是聒噪。
虞宁头昏沉沉的,眼皮耸拉着,耳边声音聒噪不停,却使劲全力也睁不开眼睛。
她的脑海似走马灯一般浮过众多画面,错综交替,是漫漫长夜她在博物馆拿着漆料修复古琴,彻夜不眠。
另外的画面则是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人身着缟素粗布,长发用一根木藤半绾,神情怯弱,伶仃孤苦,眸色含着忧伤,不过仅是二八年华。
虞宁仔细一瞧,那人,面容竟和自己九成相似,若不是性格大径相庭,倒是很难辨出真伪。
思及此处,虞宁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不停地抚摸心口,还没从诡异的梦境缓过神来,一张陌生的脸凑近眼前,眼睛鼓鼓地盯着她。
那人尖酸刻薄,头上插满了劣质的珠花,倒显得有些艳俗。她一只手挑起虞宁的下颌,手劲极大,另一只手拍打虞宁的脸颊,一看就得知此人不好相与。
“哟!我们的虞娘子终于舍得睁开眼了?害得老娘等了许久。说说吧,我这古琴你拿什么赔?”
“赔什么古琴?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虞宁此时还是一头雾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她这么一说,面前之人收敛笑意,看起来十分生气。
她寻了一张木椅坐了下来,凑近床榻边的虞宁,身后几人作侍卫打扮站至她的身后。
为首的妇人似轻轻地摸虞宁散下来的乌发,随后重重一扯,虞宁轻哼一声。
没等虞宁开口,她就从身后侍卫拔出一把长刀,刀尖在虞宁脸上流转,在窗外日光照射下闪出冷白的光,分外刺眼。
虞宁缩着脖子有些恐惧,除去恐惧外还有惊诧。
她被这架势吓出薄汗,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长刀,生怕稍不留神就见了血。
“知道怕了?虞娘子,还以为虞娘子孤苦无依便无所畏惧。”
那人用长刀在虞宁脸上游走,突地刀尖落在她的脖颈处,冷笑道:“虞娘子可是忘记上周的事情了?”
妇人神情不悦,看起来是耐心殆尽。虞宁眼皮一跳,思索如何应付。还没等她想出万全之策,为首的妇人就恶狠狠地地出手,将她提了起来。
“咱们有话好好说,方才是我拧不清事儿。”虞宁一整个吓得灵魂差点出窍,两只手扒拉自己的衣裳,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该如何好好说呢?虞娘子?你要是再不赔我的古琴,小心你的小命。”
虞宁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何缘故毁了她人的古琴,为今之计,就是先将此人稳住才有一线生机可保。
“不知您可否让我瞧上一眼受损的古琴?”
“瞧上一眼?仅仅是瞧?好啊,看看你到底又耍什么花招?”妇人声音中气十足,话落,将虞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虞宁吃痛,活动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
一众侍卫搬来一张古琴,细下一看,古琴琴面绘有星辰图案,琴板由紫玉石制成,质地细腻,光泽度高。
凑近观察,琴面右下角的星辰图案却断了一角,有失美感。
“看够了吗?虞娘子。可别又像上次般,看完了再给我胡乱扯出歪理来,继而潵泼拒不赔偿。”
“如若这次没看出个好歹来,我定要将你卖去青楼。听说青楼最是喜欢这类未经人事的女子,定将你卖个好价钱。”说完,露出邪恶地笑。
妇人刚要上手,虞宁嫌恶地退后一步,一把抱住床沿如救命稻草般,歇斯底里地喊道:“就算你把我发卖到青楼,你的古琴还是修复不了,如若是我说我能修复好你的古琴呢?”
她停住脚步,睨着眼望着躲在床沿边舒气的虞宁。
“好!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一周后古琴还未修复,到时候可不是卖到青楼那么简单了。”
妇人整理了满头的珠钗,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侍卫回去。临走前她回望了坐在床铺上松了一口气的虞宁,眼神狠厉,“别高兴得太早,古琴暂时放你这儿,若是一周后我来取还是如此,亦或是再出什么差错,可要小心你的人头了。”
见人已经不见背影,虞宁忙不迭地将木门关好。她回首自己先前躺着的地方,不是现代常见的质地轻柔的床垫和丝绒棉被。取而代之的是硬木板配上一张洗得发白的薄衾。
连整个屋子的物件都极其稀少,零零散散的。
她环顾四周,又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痛感传达到身体,才发觉一切都不是梦境,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她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她穿越了!
虞宁,二十七岁,古琴界赫赫有名的古琴修复大师。
她上一刻还在博物馆熬夜修复古琴,为明日展览做足准备,下一刻就不知为何来到这个旮旯处,还碰上一桩怪事。
“小宁,你还好吧?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一个裹着蓝色头巾的女人,带着三三两两的人一齐挤进破败的木屋里,为首的女人一脸急切地拉着虞宁,亲切问候。
“我瞧着那人带了几个带刀的侍卫进来,可真是吓死我了,幸亏你没出什么事。”
虞宁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说话之人,目光好半天才注意到她的衣着打扮。
和梦境之人的打扮到差不差,都是粗布衣裳,一副平民百姓的装扮。
虞宁抬头一望,将屋内其余几人映入眼底。
都是些平民百姓,皮肤虽看上去不好,但眼睛里却透露出如山涧泉水的清澈。虞宁一一扫过她们的面相,几人都透出浓浓的关切。
见都是善心之人,虞宁发问:“这是哪里?”
而她一问出口,面前之人神情担忧,颤颤巍巍地伸出粗糙的手抚上虞宁的脸。
虞宁再没有了解之前处于警惕状态,加之方才受到恐吓,整个人都是紧绷着,她明显地往后退步,女人的手落了空。
“这是宁安村,是你的家啊!你是被刚才那群人给吓出病来了吗?”
虞宁继续询问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女人。
“那,我叫什么?”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伤心道:“你是虞宁啊,你的阿爹可是我们村里的先生啊,怎会如此?”
虞宁还在拼凑这其中的消息,就听女人语重心长道:“小宁啊,虽说你阿爹阿娘都不在了,你身背琴坊的债,可不要寻短见啊。”
见女人是发出内心的关心她,虞宁笑着道:“婶婶不必忧心,我今早上后山只是寻些野菜罢了,可能走累了没带干粮就晕厥了,下次我不去了。”
待众人走后,起初问候虞宁的女人还在原地。
据虞宁所知,可能就是这个人之前与原身交集颇深,其他几人更多的是被此人喊来关切一番。
“宋婶,我的头有点疼。”虞宁蜷缩在床上,神情痛苦。
宋婶忙不迭地凑近身来,亲昵地抚摸虞宁的额头。
“宋婶,许是我昏睡的时日过长,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能不能和我讲讲过往事。”
见虞宁脸色发白,宋婶心疼道:“小宁,这里是宁安村,村里祖祖辈辈都是以农耕织布为生,难得出了你阿爹这样的书生。”
“好景不长,你阿爹受人胁迫含恨而死,你的阿娘紧随其后,而你,自幼在虞家长大,你阿爹故去后不久,虞家长子也就是你的伯父要分家,因而你独居此处,素日里种些谷物维持生活,可谁也不知你为何在后山晕厥。”
“谢谢宋婶告知。”虞宁规规矩矩地道谢,起身示意道:“宋婶先忙吧,我再好好琢磨一下。”
宋婶忧心忡忡地想说些什么,一见虞宁病态,还是闭了嘴,出门前还贴心地关上了木门。
等人走远后,虞宁才悠悠起身。这床板太硬,硌得她难受,况且这床板还晃,真担心一下子直接垮掉。
她赶忙下床找来些可以垫的无用物件,翻找整个屋子里可用的东西。
适才宋婶给她介绍家庭的基本情况的时候,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溪水般缓缓涌入脑海。虽然不至于使她脑海混乱,但吸收这些记忆也费了不少功夫。
原身生性怯弱,自卑内向,加之原身父母很早离世,导致无依无靠,自己农耕,每日吃了上顿没下顿,因此身材瘦如骨柴,但好歹面容上有些清秀。
本以为就这样平静度过一生,岂料原身受虞家大房长子迫害进入琴坊,慌乱之余磨损了古琴,因此虞宁一觉醒来见到那群人便也就说得通了。
凭着原身懦弱的性子加之原身阿爹以前也经常教村里孩子识字,邻里也照拂过不少。
虞宁心里哀叹,这原身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来到饭桌不远处的两张椅子旁,瞧着安安静静躺在椅子上的古琴,轻吸一口气,虽说这古琴磨损跟原身沾不上多大关系,但始终是自己占了原身的身体,这桩破事也与她扯上了关联。
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一穿越就要遇到一桩麻烦事,还得先找到修复材料。
难的是身在古代,材料不好集齐。
要是有钱就好了。
【系统:通灵系统提示宿主,必须使用曲艺技术完成任务。】
虞宁被突如其来的机械声猛地起身,四下查看。
【系统:宿主,我是与您绑定的通灵系统,您的任务将由我颁布,完成一次将获得相应奖励,反之则受到惩罚,严重者可魂飞魄散,祝宿主生活愉快!】
虞宁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被系统盯上了。
原来梦境中听到的话不是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