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 毒祸临头
第六场 毒祸临头
程海平见到郑江,向他说了祝梅被抓的事。郑江道:“啥啥啥?她咋会去贩毒?”程海平道:“我又看了新闻重播,肯定没错的。”郑江叹了口气:“她要是真的犯了罪,我们有啥子办法?”程海平说:“我们至少该关心一下。别忘了,你跟她还有过那么一层关系。”
郑江勉强道:“那好吧,你要我做啥事就说。不过,你晓得的,我刚耍了女朋友,多的时间抽不出来……”
程海平说:“你的关系多,联系律师问问案情总可以吧?”
郑江道:“那没问题,情况问清楚我跟你说。”
过了几天,郑江回话了:“我叫县司法局的朋友去打听了一下,案情很严重。市公安局已查明祝梅贩毒属实。检察院批捕后,现在进入了法院审判阶段,那边已指派一个叫赵林的年轻律师做她的辩护人。”
郑江说了具体案情:祝梅和同案主犯刘安富在交易的旅馆内被公安人员当场抓获,现场查获海洛因508克、毒资276000元人民币。
程海平问法院会咋判?郑江说他们贩卖海洛因数量很大,肯定要判重刑。按刑法规定,贩运海洛因50克以上就可以判死刑的。
“现在亲属能去见祝梅吗?”程海平想她的家人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眼前又浮现出祝梅母亲佝偻的身影。
郑江道:“不行,现在除了辩护律师可以按规定会见之外,亲属要等到法院作出生效判决,到监狱服刑后才行。现在只有等判决结果出来再说了。”
程海平心头不踏实,向郑江要了赵林的联系电话。赵林是竹岭市鼎立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说祝梅关押在市看守所,他已会见过一次祝梅。至于刘安富,是其他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做的辩护人,相关情况不清楚。
郑江听程海平说赵林有些冷淡和不耐烦,道:“这不奇怪,法院指定的律师往往没有积极性。特别是这种刑事辩护案子,经济收益也很少啊!”
程海平急了:“要是律师只装装样子敷衍了事就糟糕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嘞!”
郑江道:“敷衍倒不至于。我叫朋友去打了招呼,他应该会尽力的。”
程海平说:“我们可不能想当然。得尽快见见赵林,把具体情况搞清楚。”
下午,郑江开着车,载了程海平和县司法局的朋友李小鸣直奔竹岭市。
鼎立律师事务所地处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鑫盛大厦十一楼,整整一层写字楼都是事务所租下的。三人找到所长室,只见几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匾牌和大大小小的锦旗,文字内容都是感谢鼎立律师事务所“仗义执法”、“为民做主”一类的。
张所长跟李小鸣熟识,见到送来的烟酒和土特产也没多推辞,道声谢谢便收下了。他一边让助手泡了3杯茶,一边打电话叫赵林过来。
赵林简要介绍了祝梅案子的进展情况。张所长听后说:“贩卖海洛因达到了500多克是重罪,但祝梅是从犯,没有犯罪前科,认罪态度好,要全力以赴收集对她有利的证据,做好在无期徒刑以下量刑的辩护。”又转过头道,“几位放心:小赵人虽然年轻,但做律师这一行已经5年了,是我们所里最好的律师之一,办案能力很强。我也会时常关注这个案子的。”
说话间,桌上的电话座机和手机铃声不断,张所长也不停地接着电话。趁着间隙,李小鸣道:“张所长真是大忙人哪,您还亲自接那么多案子呀?”
张所长说:“好些案子都是人家点名要你办的,丢不开手哇!另外还有1000多家单位跟企业聘请我们当法律顾问呢。你看,我马上就得赶去市政府,陈副市长召见哩!呃,抱歉得很,晚上已经有饭局了,又是非去不可的,你们这边嘛我就参加不到了。小赵,你要陪好几位。我失陪了先走一步,改天再聚哈!”
几人又到赵林的办公室坐了会儿,然后一起下了楼。郑江道:“赵律师,你的车走前面,到哪里吃啥子你领路。”
车子往城东的江边驶去。这儿的“船上鱼庄”很有名,是由拼连的3条铁驳船改建装修起来的,用几根粗大的钢缆系靠在江岸边。
鱼庄里不仅鱼的品种、吃法多,据说江团、雅鱼、黄辣丁等鱼类都是真正野生的,绝无城里有些餐馆常见的把人工喂养的鱼假冒野生鱼卖的坑客现象。这儿风景优美、江风徐徐,消费价格也比城内的其他餐馆要高出许多。来这里就餐一次,人均起码都得好几百。如果不是公款买单而是私人消费,那是需要先掂量掂量钱包的。
郑江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上船便学着本地口音向穿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道:“哈哈,我们在‘床’上又见面啦!”
小姐不愠不恼,依旧鞠躬微笑道:“欢迎光临,先生们里边请!”
赵林会意地大笑起来。原来,本地口音船、床不分,“船上”如同“床上”。所以每逢食客中伴有女性尤其年轻女性时,男士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戏说一番的。那些女士满含娇羞的佯怒和笑骂,则是大家最希望见到的喜剧效果。
选鱼、称鱼的工夫,郑江把装着5000元的信封悄悄递给赵林:“先拿着,办事需要的。不够了就说一声哈!”赵林点点头,把信封揣进了裤袋里。
几杯酒下肚,赵林健谈起来:“论文凭、能力,我不比哪个差,就是不会溜须拍马那一套。所里老有人挤对我,我偏要把这件案子办漂亮,叫他们看看。”
李小鸣说:“刚才张所长对你评价很高嘛,看得出来很器重你的。”
赵林摇头:“有搞头的案子我沾不上,交给我的净是费力不讨好的案子。不过,既然你们看得起我,我保证当自己的事去办,尽量争取祝梅判轻些。”
程海平道:“一切就拜托了!赵律师下次去见祝梅时,代我们问声好。”在来竹岭的路上,李小鸣跟他说过:按照我国现行法律规定,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时,不得为其携带任何物品或信件,包括捎口信。但是,可以请律师代为传达相关意思。
“明天,我再去看守所申请一次。现在对于律师会见在押人员的限制很多,手续特别麻烦。看守所要求律师出示侦查、检察和审判机关的批准文件,然后才允许会见。”赵林谈起了不久前会见祝梅的情况:“唉,她眼睛都哭肿了,见面时人也木呆呆的。经我劝说后,她反反复复只是说很后悔去贩卖毒品。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贩卖那么几包白粉,犯下的竟然是重罪。早晓得的话,再给她几个胆也不敢的。”
赵林又说:“那个刘安富原是专门搞运输生意的,有一个10几辆卡车的运输队。因为和祝梅搅在了一起,又好赌和吸毒,老婆跟他离了婚。祝梅后来也一起吸毒,刘安富的家产很快就耗光了。为了维持吸毒的巨额开销,他从云南购回海洛因,倒卖出去获取暴利。警方查明,祝梅也参与了贩毒。”
“该死,刘安富把祝梅全毁了!”郑江愤愤道。
李小鸣说:“刘安富肯定判死刑,逃脱不了的。”
赵林道:“祝梅陷得太深了,其实根子还是在她身上。如果不是贪图享乐,她就不会跟刘安富搅在一起,也就不会有今天。”
吃过饭,大家跟赵林握手道别。车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只听得汽车在平坦的路面上“沙沙”疾驰的声音。间或有无名的飞虫迎着汽车的两道强光扑面而来,碰撞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噼噼噗噗”的闷响。李小鸣躺在后座,很快发出了时断时续的呼噜声。
郑江打开了音响,传来的是美国黑人歌星迈克尔? 杰克逊激越劲爆的演唱,还有现场观众喧嚣成一片的尖叫、唿哨声。
程海平说太吵了,换盘带子吧。喇叭里又传出了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程海平道:“有人说,当年大兴安岭的特大火灾就是叫这把火惹起来的。”郑江哈哈两声,便不再说话。
接下来放的是《故乡的云》,这是一首程海平比较喜爱的歌曲。听着听着,他又想到了祝梅。此时此刻,她在高墙铁窗内是否也在遥望夜空?据赵林说,她很想家,又害怕爸爸妈妈知道她犯罪了。长夜漫漫,祝梅将如何熬过漫长的刑期?人生不能重来。假如祝梅在山村野岭间平平淡淡地终其一生,一家人即便算不得富足,却自有一种恬静的生活。然而,谁能说祝梅走出大山本身错了呢?
过了近两个月,刘安富、祝梅贩毒一案的刑事判决结果下来了:竹岭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贩卖毒品罪判处被告人祝梅有期徒刑15年。作为同案首犯的刘安富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宣判后,刘安富不服,向省高院提出上诉。祝梅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
赵林说:“法院已把刑事判决书寄给了她家。法院基本上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对祝梅进行了从轻判决。这个判决结果应该说是很理想的,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程海平、郑江都对他表示了感谢。说到探监的规定,赵林道:“监狱法规定的探监人员必须是直系亲属及配偶,必须带上身份证、户口本等能证明你和服刑犯人关系的材料办理接见手续。有一点是肯定的,朋友不允许去探监。”
郑江对程海平说:“现在能做的都做了。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到她家看看,从民政救济的角度帮助解决些实际困难。”
程海平感到涉毒犯罪对社会危害很大,要防患未然,必须从加强对青少年的法制教育这个薄弱环节入手。镇党委研究了他的建议,同意由镇文化站、广播站、司法所会同镇派出所在全镇中小学和街道社区开展一次以“知法守法,远离毒品”为主题的普法宣传活动,并采取了放映禁毒电影、举办广播讲座、开设宣传橱窗等多种形式。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县委宣传部、县司法局得知后,派人来到玉屏镇总结普法宣传活动的成功做法和经验,并摄制了电视专题片。
陶岚上调市广电局快一年了。两人各有忙的事,相距又比过去远,所以聚少离多,经常是一两个星期都见不上面,平时主要用电话问候和联系。这天陶岚打来电话:“海平,我看见你啦!嘻嘻,我看到你电视里的光辉形象啦!”
程海平说起了祝梅贩毒判刑的事情。陶岚道:“我采访过一个吸毒女的父母。他们的女儿才19岁,因为过量注射毒品暴死在街头。她妈妈拿出她以前的相册,里面那个很清纯、很阳光、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的女孩,全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叫人根本无法和那具头发蓬乱、蜷曲成一团的枯瘦死尸联系起来。听着她妈妈撕心裂肺地哭诉,再看她家里值钱的家具电器都变卖光了,我的心很沉很痛。记得鲁迅说过:‘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你看。’这就是活生生的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