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猴妖喘着气,边躲避追击边逞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巫妖不同道,你不得越界无视天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妖孽,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玩得还挺溜。
骆音眯着眼,她一开始还真没注意那猴妖手中的扳指,但现在由不得她不注意了——那可是瑶琼宫丢了的玉扳指,是炼造难得的能吸魂夺魄的仙具,专门用来收妖降魔的利器。
现在那仙器的上头,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乌黑雾障,这是做了深重冤孽,将仙品给玷污了。
骆音神情终于正色了一点,说话的声音依旧不轻不重:“这玉扳指,你从何处得来?”
靠眼前猴妖的这不入流的法力妖术,莫说潜入瑶琼宫偷东西了,便是玉华山的试炼之门,以它的道行,连门槛都摸不着。
唯一的解释,骆音想到了不久前突然出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卢明宁”,自己猫妖白絮在九台山时所说的魔怪恶行……
这猴妖,与那个潜伏在阴暗中的家伙做了交易。
付出的代价嘛......
骆音杏眼一扫,透过猴妖的躯体,直直地望进了它的脏腑,在它心脏之处发现了一个闪着暗茫的小圆点——原是结了契约,且是死契。
如此,便不指望这顽劣嘴里能吐出什么实话来了。
骆音干脆利落地断了它一指,玉扳指在她指尖金光的牵引下,快速地飞越到了眼前。
浓郁的煞气血腥气环绕在玉扳指上,顷刻冲入鼻尖,骆音眉头微皱,凝神仔细看了这玉扳指一眼。
玉扳指上那圈了一层又一层的雾障,挤挤挨挨聚着全是不足十岁孩童的完整魂魄。
原来如此,助纣为虐,帮那玉扳指吸魂夺魄,以换取一身的法力妖术。
至于为何专挑十岁不到的孩子,皆为这猴妖灵力不足,天赋不够,以食用小孩的脏腑为主,干净无污染,方便它修炼提升法力。
密集的魂魄,大多都是逢战乱被掳、被拐卖囚-禁的孩子,最大的不过才三四岁的孩童,更不乏刚刚满月的婴儿……其中,女婴居多。
“屡劝不改,冥顽不灵,残杀生灵,罪不可恕。”
骆音竖瞳一立,猴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入暗无天地的黑色深渊,空气挤压着将世界一分为二,把小民村隔绝在外,而她与猴妖所处之地,自成一界。
从背后抽出一把弑刹刀,刀背泛寒光,好似忽而闪现炼狱使者的半面狰狞,呼啸着风,裹挟着骆音清泠冷漠的声音,如雷贯耳。
“吾今日以神女之名,断汝灵根,废汝修为,取汝性命,堕汝,入阿鼻无间地狱......”
猴妖桀骜的神情立马皲裂,幻化的人形,随着骆音的话音,被迅速打回原形。
原是一只浑身黄棕猴毛相间的小猴崽,瘦弱的弯躬耷背的形体,此刻面上慌乱而惶恐。
不安与恐惧袭上心头,它却全身僵硬动弹不了,感受到身体里好不容易修炼而成的法力正在逐步逐步地流逝奔溃,它艰难地自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不能——”
不能什么,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诉之于口,它的生命随着法力的消散而慢慢被诅咒蚕食殆尽。
巫咒持续唱响,骆音面无表情,嘴巴轻轻地一张一合,她的声音无喜无悲。
诅咒的音符化作白色的蝴蝶,翩翩随风起舞,宛若踩着柔美而轻缓的乐声,跳跃着舞出生命的璀璨和脆弱之美。
唉,恶之花,往往开得比谁都繁盛烂漫。
“为何不渡它,它只不过是误入歧途的猴崽。”
骆音收回弑刹刀,这是她今生第一次使用这把诅咒之刃。
往常收妖除孽用的都是桃木剑,以慈悲超度为主,而弑刹如其名,是恶意的诅咒,也是无情的惩戒。
骆音对着玉扳指轻轻一点,环绕在上方瑟瑟发抖的魂魄,便随着她释出的金光,在白色的蝴蝶的带领下,慢慢地循着光路,轮回投胎去了。
只有从腰包里响起的问题,骆音选择无视,将扳指随意地丢进布袋里,慢慢地走出了黑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生骨血里的恶,腐臭发烂生蛆的恶,没必要也没资格存活在世界上罢了,管他是幼崽还是成年。
“吾又非佛。”渡或是不渡,全凭她心情喜好。
骆音只不过是看不惯专门对小婴孩这种弱者下手的渣滓罢了。
“原来是为那些枉死的孩子,出了口恶气啊。”
布袋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你今晚岂不又白干?”
骆音脚下一顿,心头一梗,嘴角僵硬地抽了一下。
“你兜里的肉票,可不见多少啦。还有,你爹的自行车还要不要买?收音机呢?”
“对了,你娘的布票还没凑齐呢。”
一身的金光普照有什么用,不肯使丁点法术作弊,就靠山里那些动物花果自觉来求,收效甚微啊。
它们是愿意牺牲啊,但骆音又不肯全盘照收,小气吧啦一点点祝语都不肯随便赐予,简直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少啰嗦!”
骆音一掌拍在帆布袋上,将里头说话的声音给拍没了,心头梗着的一口气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地难受。
“呜呜呜,娘......”
趴在地上的小朋友还在害怕哭泣,声音哑了也不忘呼救。
骆音闭了闭眼,勉强收拾了下心情,认命般将小孩抱了起来,手掌轻轻拂过她哭得通红的小花脸。
小孩哭声骤止,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撞,显然又累又困。
尽管还小,骆音还是将他脑海里有关的记忆给清除了。
小手不是很熟练地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将他的下巴搁在肩上,淡声说道:“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夜雨将停,微风拂过,小孩一身的污脏和摔破的小伤口,恢复如初,就连被扒掉灭火的小裤子也干干净净地穿在身上。
骆音就这么抱着个小孩子,闲庭信步般地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骆音。”
暨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如既往地温暖平和,好似在秋意凉的夜里,驱散了一点冷寂。
骆音停下了脚步,看着从暗处慢慢向她走近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骆音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少年,淡声问道。
暨初歪了歪头,确认了下趴睡在骆音肩头的小孩,纤细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脸上带着浅笑:“村里人找这孩子快找疯了。”
骆音小脸后仰,嫌弃地看着怀中边睡边流口水的小家伙,二话不说把人往暨初的怀里塞。
“赶紧带走。”
暨初被她塞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抱好,意识到小孩不舒服地嘤咛了一声,怕把孩子吵醒,哭了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抱着,熟练地轻声哄着,那孩子便又重新乖乖睡去了。
他空出一只手,轻柔地顺了顺骆音的头发,熟练而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温声说道:“走吧,叔和婶也发现你不见了。”
骆音便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走,脚上的破草鞋拖着地走,发出查查的摩擦声。
暨初嘴角噙着笑,挑了个最让她感兴趣的话题说了起来,空寂无人的小土路上,回荡着少年清亮而好听的声音。
“你还不知道吧,有才叔他们从山上的陷进里,发现了头大野猪,大约有三四百来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