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琢渊只对姜弗说去查探一些事情,若有相关线索自会告诉他,便独自向鬼界封龙山去了。
小芳回到玄洪山就换上了一副八卦的嘴脸,唤来玄洪不停地问:这个琢渊是个什么人物?有何作为?灵力几何?可有克星?一通下来却发现真没什么好问的,一是这琢渊不掌下界之事,与他们这等地仙几乎无甚交集,二是零星的一些传言中,这个琢渊还是个连帝尊都无可奈何的角色。
据说帝尊曾请琢渊坐镇西南仙魔边界,琢渊管了一阵子就撂挑子不干了,不听劝,问就是一个字,烦。
挺有脾气,不好忽悠,小芳心想。
过了几天小芳就后悔了,看着空空的荷包拖着哭腔对姜弗抱怨:“怎么就鬼迷心窍没有要钱,我堂堂修道之人还得靠帮人找牛给人捉奸这种事来维持生计,淮城这地方过于太平了,妖魔鬼怪和善的很呐!小白,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吧!”
姜弗觉得换个地方也好,在这里也探查不到什么线索,不若跟着他出走一趟看会有什么新发现。
“我们去哪?”
“积攒功德,哪不太平就去哪,”小芳雷厉风行地打包好了行李——一个巴掌大的乾坤袋,“况且有了两位仙人相助,不得捞几笔大的……”小芳向未来的修仙之路昂起了热血的头颅。
“两位?我是会帮你,另一位从何而来?”姜弗认真的问。
小芳高深莫测的挑了挑眉,没直接回答,不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淮城外百十里的野岭里小芳就让姜弗知道了“第二位仙人相助”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芳对着一只正在纵火的倏容兽大义凛然地祭出一张召神符,用清冽稳健的声音诵道:“三官法旨,启琢渊神力,天道布刑,落!”
只见山林狂风骤起,雷电汇聚,灵气扰动天幕的乌云,形成了巨大的漏斗,无数紫色的光顺着它从天而降,直击地面,目标正是如同针尖大小的倏容兽。
这不过半人高的倏容兽一辈子都在自己山头瞎野,哪见过这架势,当即昏了过去,小芳在那天降一击即将把这片山炸开花的前一刻,及时收回了召神符,巨大的紫色锋芒堪堪止在倏容兽头顶十丈处,又返回天际,向穹顶四周慢慢散开,发出远去的隆隆声。
姜弗从他念咒后心中了然再到吃惊再到虚惊一场,着实刺激了一把,到最后只剩满心的敬佩感叹:“这召神符只能借神灵之名唤来不过九牛一毛的仙法啊,可想琢渊尊者的仙力如此了得。”
“天助我小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芳捏着那张破旧的召神符心里呐喊着。
而封龙山脚下,一座古朴的庭院里,正在与人交谈的琢渊突然觉得耳边微痒,接着便听到了传入脑海的微弱的咒语之声“启琢渊神力……”
琢渊咬了咬后槽牙。召神符所召神灵法力和地位越高,对使用者的能力要求也越高,能从他这里讨到几分庇护,这凡人的实力还真不一般呢,琢渊心里冷笑。
“琢渊,怎么了?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旁边人问道。
琢渊摇了一下头,抛却方才的恼怒,继续思考当下的问题——在封龙山上,任何仙法妖术都无法施展,只要踏入山中,就变得和凡人无两,而山上诸多鬼魂虽不会术法,但怨念十足见谁都干,也着实麻烦。琢渊活了这五万岁,可不想和一群阴魂肉搏。
“冥耳,灵兽中有没有不惧阴气的,能和鬼魂相抗也好,或者脚力好也可以。”
“有倒是有,但需要能力够强,且能为你所驱使,恐怕也不容易。”
“哪一族类?”
“灵蛇族冷血嗜杀,难以驱使。赤狐温和些,九尾者最强,但上封龙山的话,三尾足够了,”冥耳答道,“说道狐族,倒是有仙族与之相亲近……”
未及冥耳说完,琢渊留下一句“知道了”便翩然而去。
冥耳放松了身姿,抖了抖六只大耳朵,继续凝神监听这冥界边界的动静。没一会儿,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由远及近,袭向封龙山脚下。
冥耳天生的警觉让他立即进入戒备状态,这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坏结界的限制,近日来擅闯结界的人的确变多了,但这么直接破坏结界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如果结界出现破损,那么这个破损处就会变成畅通无阻的通道,再小也是个隐患。
冥耳头痛地正要赶去声响的源头,庭院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待冥耳看清来人,不禁倒抽一口气,心中大为疑惑——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正犹豫该如何开口问讯,忽然觉得耳边狂音大噪,一时间头痛欲裂,身体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那黑衣人踱步到冥耳身旁,向他施了一个咒术,嘴角挂着微笑道:“得罪了,冥耳。”但那眼中却无半点歉意,只有如死水一般的冷漠。
远方结界受创的声音越来越小,黑衣人俊美的脸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来人,”他话一落地,身边就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暗影,“去给张琪送些东西,没做完的事情,还得接着做。”他轻轻说道。
暗影又无声的消失了。他望着远方,身姿挺拔高贵,遗世独立,但神情却又些落寞。
这块九转石的作用虽然只发挥了一部分,但效果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若不是那魇妖在最后一刻还保留了一丝妖力,把自己的元神消解了喂给张琪,这块九转石就能“复生”了。
“长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他心道。
这边小芳二人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能做生意的地方。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方向,小芳凭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黄铜罗盘搜寻着邪祟出没的地方,只不过这玩意时灵时不灵,经常是突然指到一个方向剧烈震颤,二人以为那里有厉害的邪祟,结果赶过去后才发现那罗盘又乖乖的在盘面上慢慢晃悠,一片太平。
姜弗也终于忍不住,虚心请教起来:”小芳道长,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小芳爽快道。
“其实在一开始我要杀你时,你施展出的法力已超越一般仙族了,之后怎么没有见你再用过,而只是用普通修仙者的法力呢。”
小芳见他问的真诚,也不由得严肃地开始思考了一下。
“好问题,但我解答不了,”他为难的说道,“这个灵力根本不是我的,是属于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很不好惹,轻易不出来。出来就得见血。”小芳阴森森地说道。
姜弗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从始至终,我只见到你一人,那位仙君藏在何处?”
“你想见到她?”小芳看向姜弗的眼神迅速变冷,“你想再来一次那天的体验?”
姜弗回想到那天被小芳强大的灵力攻击时撕裂般的痛楚,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从小芳身上又散发出来与那天相似的杀意,但仅仅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时小芳已然扭过头,无奈的说道:“所以说,一个毫无感情的仙,和一个和蔼可亲的道士,你选择哪个?我觉得大黄都比她潇洒,还有小无玑啊,不高兴啊,圆滚滚啊……”
姜弗放弃了和他的对话。
“对了小白,你们族出了那么大事情,仙界天庭没有管管?你单独行动也太冒险了吧。”
“实不相瞒,在位仙者与我族长老确实商议过此事,但除了向各界仙族驻地放出追捕令外,也别无他法,那人隐蔽的太好,只有我在追击他时,曾离他很近,寻得一丝他身上的气息。”
“这人不简单。一方天地成而生万物之灵,它竟能逆转自然封住天地灵气,怎么做到的?”
“这和各族诞生的根源有关。普通的天地灵气孕育人界生机,而像仙族则多源于灵气升华或者上古神界遗迹。白民的仙源就是上古神界九尾白狐的陨落,相传神力最强的那只九尾白狐死后,身首骨血化为一片土地,而后孕育了我们这一仙族。但谁知竟然有一天开始我族的灵气开始减弱,生灵凋敝。我族对天地灵气感知颇强,举全族之力搜寻调查,终于发现了那个作祟之人,“姜弗说到这,叹了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意,”我们找到了最初九尾白狐殒身之地,发现那里的灵气涌动异常,守了几日后等到了那布下阵法之人,但为时已晚,那已是他最后一次补全了封印之力,阵法已成,无法破解。他似乎有意让我们发现这一切,然后就这么……轻易地冲破了我们的包围,逃遁得无影无踪……”
小芳说,“天庭恐怕也压下了仙源被封的消息吧,你们的能被封,其他族类也能被封,很难说不会有人去争夺别族的领地……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事情啊。”
小芳一语道破了姜弗最深的顾虑。
“看来,还是一无所有的凡人最自在,几十年匆匆一过,什么天地六界都抵不过生死事大。”
说这话时,小芳已经轻巧地越过一片残垣,向前方小道走去。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姜弗心中自嘲苦笑一番,随即跟了上去。
做个平凡的蝼蚁,朝生暮死,不知天地几何,究竟是好是坏呢。
沿着这条野道走了十多里,二人抵达了一个小村落,此时太阳将将升起,棋盘一样的稻田间,几家农户升起悠悠的炊烟,偶尔有鸡鸣犬吠声,更显得这里祥和安宁。
小芳深吸了一口气,感叹了一句“人间烟火”,便甩开袖子往村子里大步走去。
姜弗想了想,将自己幻化成普通人的样貌,黑发简单束起,即便这样,皮肤依然比一般人白皙许多。
“大娘,这是什么村子啊?”小芳朝着一个在院子里喂鸡的大娘问道。
姜弗正要跟上小芳,忽然感到了附近的异样,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这院子的一间屋子。他看了眼小芳,摸不清他拐到这里是不是有意为之。
“这是南沟村,你们是哪里人呐?”大娘乐呵呵的问。
“我们从淮城来,要往武宁县去办事,路过贵宝地,能不能在这借宿两天,实在是叨扰了!”
大娘见这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实在讨喜,况且他身边那位公子哥也是从未见过得俊俏,只当他们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贵人出游,哪有拒绝的道理,便连忙把他们迎进来:“有什么叨扰的!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不要嫌弃我们这简陋就成!一路上也挺辛苦的吧!我正烧着早饭呢,不嫌弃的话快进来吃点吧,这两天就在我家歇息,我儿子进城谋生,正好空出来个屋子给你们住。”
这大娘边唠叨着,便放下鸡盆把两人迎进屋,用粗布抹了两个小竹凳,倒了两碗水,就张罗早饭去了。
听大娘唠叨的这些话里,两人知道了大娘随夫姓张,老伴一早上田去了,膝下有个外出干活的儿子,虽然不时托人往家里稍些银钱,但已经两年多都没回来了,说到这,张大娘恨恨地说道:“谁要他那俩破子儿!等他老爹老娘死了他都不知道尸首在哪儿!”边说着,眼圈就泛了红,赶紧背过二人又在屋里忙活了起来。
姜弗清楚地知道她内心是心疼的,默默看了一眼那个佝偻的身躯,而小芳却手里握着白花花的大馒头,嘴里塞得都快嚼不动了,几碟山野小菜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姜弗小心地传音给小芳:“你都吃完了,让主人吃什么啊?”
小芳手不停歇,一边给不屑地传了一句:“吃这些都便宜他们了,我大发慈悲主动帮他们,本来就没钱赚,还不让人多吃点?”
姜弗会心一笑,他果然是故意选择这户人家,“怎么帮?”
“夜深人静,见机行事。”小芳漫不经心道,“大娘,你这荠菜汤太好喝了!还有吗?”
“有有有!别客气管饱!你看你瘦的,我儿子应该长你几岁,他也是在外面奔波,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好……哎你看我这上了年纪就爱瞎唠叨,你们快吃!”
“大娘,您儿子住哪间屋?吃完饭我们想歇息一下,昼夜赶路确实累了。”
“那间西屋就是,你们尽管休息,里面我天天打扫呢。”大娘笑着说。
待二人吃完,确切的说是小芳狂扫一通过后,张大娘看着两人进了屋歇息下来,心里有种久违的安宁,那间屋子空了太久了。这两个小公子模样这么好,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好运气,想到这些,张大娘心情好了起来,溜达到村里街上,和王大娘李大婶开始唠起来今天这非同一般的见闻。
小芳是个实在人,从乾坤袋里掏出个简易木榻,说睡就睡一点不含糊。
姜弗看了看那张铺着粗布单子的整洁木床,明白小芳这是明摆了把宽敞位置留给自己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打量了一下这间砖土房,陈设非常简单,家具皆是手工木活,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什么样式讲究,但看起来却结实耐用;房梁上吊着竹篮,盛着一些粮食,姜弗的目光扫到床头靠墙的一个灰色的箱子,注意到它的不同之处——做箱子的主人显然是在它上面花了心思的,因为只有这个木箱外表被雕刻上了一些简单古朴的花纹,还上了锁,里面兴许藏着主人珍视的物件吧。姜弗收回巡视的目光,也卧榻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