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周锦宁虽然饿了，但最终也只是买了两个肉包，三文钱两个大肉包，两人一人一个，勉强吃了个半饱。
要是以前，这么实实在在的大肉包，她估计一个下去都要撑了，但这会儿这个身体才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曾经俗话说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就是现在她这个年纪了。
手上虽然还有七十二文钱，但她却不敢乱花了，毕竟笔墨纸砚一套不便宜，还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置办齐。
她前世写过小说也画过漫画，也出版过几次，她最擅长的也是这个。
但在实践前，她还是要了解一下现在市场情况，不然，她现在穷的叮当响，可没有什么试错的资本。
周锦宁转头看着一旁低着头，一脸小心翼翼有些不舍的吃着手上包子的男人，道:“姐夫，我想去书肆看看。”
江雪生有些惊讶，下意识抬眼看向她，最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书肆离的不远，就隔了三个铺面，门匾上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大字——养文斋。
一眼望去，书肆里面的格局大概两个门面大小，几面靠着墙的地方都打着大书架，上面几乎都放满了书籍，中间也放了两个大书架，以及一张长书案，书案前有书生打扮的人在抄书，店里书架前也有零星两个人在找书。
周锦宁进了书肆，坐在里面的掌柜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清瘦模样，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看了两人一眼，问了句:“要买什么书？”
周锦宁笑着道:“我们可以自己看看吗？”
那掌柜的闻言只道了句:“别弄坏了书册。”说完就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周锦宁留意到，她手中书册上写了几个字——五国争霸。
她转头看向身后之人，江雪生迎着她的视线，不知道她来这里想做什么，但这样满满都是书本的地方对他而言太过于神圣，只在门口看着，他都觉得周围的气氛莫名的不太一样，让他感觉很拘束，虽然没有人嫌弃他赶他，但他依旧有些胆怯。
周锦宁还不知道自己要看多久，总不能就一直让他在外面站着等着，轻声道:“进来坐着，等我一会儿。”
江雪生瞬间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见他还想后退，周锦宁也不想站在人家门口挡着，伸手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按在长案桌旁坐下，感受到手掌下僵硬的身体，以及他惶恐不安的表情，她顿了一瞬，安慰道:“没关系的，坐着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好。”
坐在对面原本还在奋笔疾书的年轻女子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江雪生身体顿时僵硬的仿佛是一块石头，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缩进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不过，那年轻女子也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两人一眼，随即就又低下头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了。
大庆朝虽然依旧有女男之别，但江雪生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梳的还是已婚夫郎的头，在这个小镇上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满大街出来叫卖的已婚夫郎多的是，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少有去书肆，还将男人一起带进来的，也就让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周锦宁没有先急着看书架上的书，而是先去了放纸的案桌前，看着眼前好几种不同的纸，问道:“掌柜的，最便宜的纸一刀多少钱？”
掌柜的眼神放下书，起身上前，道:“最便宜的竹纸一刀50文。”
周锦宁心中一痛，她记得，这里的一刀纸好像只有七十张，而现代的一刀纸是一百张。
她又问了一下其他最便宜的笔墨砚台，最后得知，最便宜的毛笔30文一支，最便宜的墨条120文，砚台65文。
虽然还没捂热的铜钱马上就要没了，但她面子上还勉强稳的住。
“可以只买半刀吗？”
掌柜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可以。”
“只要半刀竹纸吗？”
“再拿一支毛笔，”说完，周锦宁厚着脸皮问道:“掌柜的，不知店里有没有未用完的残墨？”
那掌柜的闻言，认真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样年纪的女郎最是好面子的时候，没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呢，这种丝毫不掩饰自己囊中羞涩的，还真是少见。
江雪生听着她的声音，无意识的也看了过去，就看见她朝掌柜笑意吟吟的笑脸。
那掌柜的顿了一下，才慢悠悠的道:“残墨没有，不过库房里有不小心给摔碎的碎墨条，十文钱，要不要？”
“要！”十文钱，相当于白送，就算碎成了渣渣，也能碾碎了用个几次吧？
“等着。”掌柜的说完就自个儿掀了布帘去后头了，没一会儿就拿了半块像是摔断的墨条出来了，上面还有裂纹。
一指长短的大小，比她想的要好多了，这样的虽然不能卖，但自家留着用并不会太影响什么。
她朝着掌柜行了一礼，“多谢。”如今身无长物，多说无益，别人的好意她心里记着就是了。
那掌柜的罢了罢手，露了一个笑脸，“没什么好谢的，半刀纸二十五文，一支笔三十文，碎墨条十文，一起六十五文钱。”
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一下就只剩下七文钱了。
买完必须得硬件后，她问了掌柜的后，这才朝着其中一面书架过去。
完全不知道她大手笔的一次性瞬间花掉六十五文巨款，对江雪生的心里冲击有多大！
眼看着那几十文钱就这么没了，江雪生眼睛都不由瞪大了许多，但这钱也是周三娘自己想法子挣的，他嘴唇微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按掌柜说的，这一整个书架都是话本，她从第一本开始翻，看的速度很快，每本只翻个两三页，大概就知道写的什么内容了。
大多都是短篇小说，写鬼怪神异、才女佳人、各种尺度不一的艳·情话本，也有写山川游记的，里面还带着一些个人感想。
她甚至还看见一本类似史记的东西，记录的好像是前朝的一些事，十几册放在一起，让她实在没忍住多翻了几页。
最后，看的两眼发直，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是用大白话把前朝帝王将相的事情又写了一遍吗？虽然里面不乏一些英勇传奇事迹，但这样东边一棒子西边一榔头，丝毫没有连贯逻辑节奏性的小说，真的有人喜欢看吗？
随后，被动不动就往下三路走的各种小说连续创飞好几次的她，发现这本竟然还算写的不错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伸手朝着摆放的最明显的位置，抽出了一本，也是方才掌柜的看的那本书——《五国争霸》
原本只打算看个几页的，这次倒是不知不觉看了进去，直到突然一声咳嗽声，将她的思绪终于拉了回来。
而这一册，她已经不知不觉看到三分之一了，再看向刚刚咳嗽的掌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将书仔细放好，转身走到掌柜面前，笑问道:“掌柜的，书肆收话本吗？”
掌柜的听见她的话，倒是不怎么诧异，自十五年前朝廷废除科举考试，重新启用举荐制后，民间没有家世背景的寒门女郎以及读过书的农家女，没了进身的渠道，为了养家糊口，不少人都暗地里开始写话本赚银子。
再加上这十几年来官家推行的社学，认得字的人多了不少，如今话本子是越来越受欢迎了。
所以对于新话本，书肆的需求还是很大的，君不见，一本《五国争霸》就不知道给她这小小书肆赚了多少银子！
只要话本写的好，就不怕没人买。
但收上来的话本子水平过于参差不一，有些甚至狗屁不通。
因为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视话本小说之流为小道，而没本事的很难写出质量上佳吸引人的作品。
掌柜的道:“收，不过要先看稿子。”
周锦宁闻言颔首道了谢，她倒是没有急着问多少钱收，价钱等她把东西写出来再谈不迟。
他把买的笔墨纸砚用干净麻布仔细包好，放进竹筐里，这才和掌柜的告辞离开。
江雪生连忙跟上，因为周围到处都是书，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出门时腿还不小心磕在了门柱上，一声响动，惊的他脸立刻就白了。
见人都朝他看了过来，他脸色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撞哪儿了？没事吧？”周锦宁挑着竹筐转身看向他。
听着她的话，江雪生愣了一瞬，才连忙低声道:“没、没事。”
见他脸色发白，周锦宁有些不太放心，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的确没什么事，这才心情不错的掏出了三文钱，又给周爹周母买了两个肉包子。
江雪生看着，没有说话。
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路过一个卖糖人儿的小摊子时，周锦宁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那摊子上插着的几种小糖人儿，问道:“老板，糖人儿怎么卖的？”
“一文钱到五文钱的都有，女郎买家里的娃娃买一个吧，保证甜的很嘞。”
周锦宁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江雪生，见他看着她的视线就低头避开后，指了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糖人，“这个多少钱？”
小摊主热情道:“只要两文钱。”
又掏出两文钱后，她手里多了一个小兔子糖人儿，走了两步，她就回首把糖人儿递给他。
江雪生愣了一下。
见他半天没动，周锦宁挑眉催促，“愣着干嘛？拿着呀。”
江雪生下意识接了过来，心里想着，这周三娘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竟然还能想着给小竹子带糖人儿吃，而不是自己吃独食。
只是走了几步，当周锦宁余光看着他一直举着东西没有吃时，疑惑道:“你怎么不吃？不喜欢？”
看着他时，她总容易想到原主对人做的禽兽不如的事，还有这人在原书里的凄凉下场。
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但命运却偏偏一次都没有眷顾他，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而甜食会给人带来幸福满足感，所以在看见路边的糖人儿摊子时，才突然停了下来。
江雪生怔愣的看着她，“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