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2
高路在院里来回踱步,一筹莫展,他知道自己要完了。家主走前千叮嘱万嘱咐的让他盯着少主好好练功读书,不曾想少主不仅在烟花柳巷把自己灌的醉生梦死的回来,还听说在那香培楼里和曹家公子、严家公子狠狠打了一架。
打架到是没什么,少年公子哪有不惹祸的,只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少主酒量浅,一喝就得睡上个昏天地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让家主知道了……高路越想越害怕,不禁打了个寒颤,家主对其他事可能还有心软的时候,只是对少主……
“劳烦苏公子跑这一趟。老奴真是劝不了少主,也怕给家主添麻烦。”高路无法,眼下只能请来苏沐之救助。
“无妨,高管家。镕钰如何了?”
“昨日半夜才回,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还没醒。”
“嗯,我去看看。”
苏沐之推开宋镕钰的房门,立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是?”
“公子,这是醒酒的汤。那日夜里少主进门就醉倒了,我等只好将少主泡在醒酒汤里泡了半宿,又灌了醒酒的汤药下去,可是……”高路的声音越来越小。
“高管家,你做的很好。有我在,你放心便是。”苏澄奕对着高路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宋镕钰喜欢酒后发疯,照顾他不容易。
“公子需要什么?”高路见苏沐之把完脉问道。
“我开一副方子,你让人仔细的煎了,时辰、水量都马虎不得,然后一日四次喂容钰喝下,估计明日就该醒了。”
“是。谢公子。”
“高管家,可有瑾言的消息?”
“家主自下江南,就一封家书回来。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少主心情不好,才喝的酩酊大醉。”
苏沐之沉默着没有答话,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被劈的槐树。
“这是?”
“少主练剑劈的。”
“你们谁惹了他?”苏沐之也算是除了宋瑾言最了解宋镕钰的人了。
“也没什么啊……”高路努力回想道:“老奴当时正说着家主该议亲了……”高路见这话并没有让苏沐之的脸上起任何波澜,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太后也提过要给家主做主,只要是家主看上的,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江湖名侠,太后都会赐婚的。”所以啊,苏家公子还不快去求求太后,高路心里着急。
苏沐之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高路侧面打听他的想法呢,微微一笑并没接话。其实在苏澄奕行冠礼那日,太后派人传唤他进宫把平安脉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实际也是问他的意思,只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能提剑的人哪里配得上那样的女子?苏沐之无奈的笑了笑。
“高管家,切记,再不可让镕钰喝酒了。”
“是。”
“我明日再来。”
“恭送公子。”
宋镕钰这难得的一次醉酒还醉的一塌糊涂,还一直不得安稳。
“母亲,阿姐,你们在哪里……”梦里的宋镕钰在一片阴冷的竹林里,那是白胜兰刚去世,他被人绑架到京郊一片林子里,路途中他趁绑匪不注意故意摔下马车,在林子里走了一日,结果天黑了也没能走出林子。
那个时候他才不过是十岁的孩子,锦衣玉食的环境里长大,哪想会落到腹中空空如也、鞋袜衣衫均无完整的地步。因为从马车上挣脱绑匪滚下来,手臂和膝盖都被磨破了,血混着身上的泥土,一身的污垢,任谁看了也不会看的出这是京城名门宋家的公子。
“阿姐……”远远的,宋镕钰看见了宋瑾言提着剑向他奔来,就在他昏倒前,他瞥见了宋瑾言的执风剑上的血迹。
忽然,宋镕钰梦里场景换了换——宋家宅院里,宋瑾言正在教他练习“素银剑谱”。这剑法虽然精妙,可是要习的上乘不易。宋瑾言在白胜兰的调教几年之后,又加之自身刻苦用功才有了八成功力,可是宋镕钰一来从小就偷懒,二来自从宋瑾言从战场回来接任了京都司尉府,手掌京郊十万大军,将京城防卫里里外外都强了个遍便不觉得有用功的必要。
背靠朝廷,又因“少年女将”在江湖上也有了名气,黑白两道来宋家找麻烦的也渐渐少了,但也免不了觊觎“素银剑谱”的武林人士找来。
这次来找麻烦的是江湖人称“二两刀客”的徐桥,随身兵器是一把普通人轻易挥不动的二十斤大刀。徐桥本是一乡野县衙的捕快,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手杀了人,自此浪迹天涯,成了一名为暗杀刺客。传言,罪无可恕之人,只需二两银子便能驱动徐桥买他性命,且从无失手,便留得这样的名号传开。
徐桥武功不弱,刀法沿袭少林,江湖上对家不少,怕他的人也不少。干的是拿钱杀人的勾当,可是徐桥人不却不虚伪,直接敲门进院想找宋瑾言讨教“素银剑谱”,可偏偏宋瑾言去了京郊大营整顿军务,七八日才回。徐桥往宋家院子一站,不仅扬言宋家家主绝不是他对手,宋家更是要在他胜出之后交出“素银剑谱”。
宋镕钰那时年少气盛,冲着徐桥说道:“你一个什么玩意,也敢来我宋家撒野!家主?我便是了。”说着手持段云剑便迎了上去。
素银剑谱在江湖上有着“素银剑出,雪染身,霜殇尽”的名头,说的便是这剑法虽然看似柔软无骨,可是练到极致境界之时连一股剑气也能杀人于无形,且留下的伤口及其细微。
传说白胜兰使的素银剑谱杀人之后根本找不到剑伤所在。
徐桥便是来挑战素银剑谱的,见宋镕钰使的也是这剑法,便不管是谁就过起招来。几招过去,徐桥便知眼前的少年根本不是素银剑谱真正的传人,内功不济,段云剑更是被他挥舞的飘忽无力,本欲收刀撤回,不想宋镕钰不仅不收剑,还剑剑杀招过去。
“找死。”徐桥扭身一转,抬脚就踢中宋镕钰胸口正中,宋镕钰生生被踢飞了出去歪倒在一边,口吐鲜血道:“你这江湖腌臜,竟然来我宋家找死。今日算你命大,我阿姐去了京郊大营,若是我阿姐在,你怕是十招之内就死于她剑下。”
徐桥这才知,这不知死活的毛孩子根本不是宋家家主,也是,宋家家主听闻是个女的……徐桥进门那时还以为女人终究做不来家主,已经另换他人,没想到却是闹了一出乌龙。
徐桥也不生气,一上前,撩起宋镕钰的衣领子翻身上了屋顶,对着院子里站着的高路等人道:“让你家家主来找我。三日不见,就等着给这小子收尸。”转身便径直提着宋镕钰飞走。
宋瑾言在大营里接到高路飞鸽传书的消息,整顿好军务,暂且交给副将,便急急出门寻人去了。
徐桥做过捕快,是有折磨人的本事的。有些人拿钱买命,有的人是拿钱买消息。本来不想与抓来的混小子计较,可这小子日日嚎叫着要他好看,咒骂的话也变着花样的从嘴里蹦出来,惹得徐桥厌烦不堪,随手掷出三颗“刺星钉”嵌入宋镕钰的双腿膝盖和左腕,宋镕钰吃痛,双腿一伤,左手散了力气,整个人失去力道软软摊到在地。
两日过去,就在宋镕钰以为自己快血枯而亡的时候,宋瑾言终于在一所破庙找到他,眼见他重伤在地,脸色苍白,心一紧,手一快,顾不得江湖规矩的自报家门,径直冲旁边的刀客杀去。
可能是着急了两日,也可能是刚从血气方刚的军营里出来,宋瑾言周身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宋镕钰也没见过阿姐那样凶神恶煞的模样,眼里血丝横生,手上杀机起伏,明明没有和徐桥的重刀相碰,却让刀身瞬间化为碎片。
随即,执风剑被宋瑾言舞的剑花翻飞,徐桥的肉身上看似没有伤口,实则是十几道口子几乎同时喷血而出。
宋镕钰看的懵了,那尸体的惨状可说是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阿姐杀人……那白衣的女子好似地狱来的使者一般冷酷。
第二日一大早,宋镕钰慢慢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口里也发苦的很,依稀记得迷迷糊糊之间好像被人灌了什么汤药。
“少主,你终于醒了。”高路一进门就发现宋镕钰已经在床边坐了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高伯,我头痛的很……”
“少主,你大前晚到底喝了多少啊,要是让家主知道了,罚你禁足、板子还是抄书,那可都不一定。”
宋镕钰也有些后悔,自己酒量浅是知道的,而且素来醉酒后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阿姐一直不准他喝酒。
“还好昨日沐之公子来看过,开了醒酒的方子。”
宋镕钰听见苏沐之的名字,脸色立马阴沉起来,吓的高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高伯,我饿了。”
“少主两日没吃过东西了,当然饿了。老奴这就去吩咐做些清淡小食。”
宋镕钰坐在床边出神,他一向记得对阿姐不喝酒的承诺,即使每每与那些世家子弟在香培楼聚会的时候也仅是以茶代酒,那些子弟自然是要先奚落他一番,可是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那日,他与那两厮打了一架,实在是烦闷的很,并没有直接回家,于是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酌贤居,一个人喝了个够,将那酒楼里最著名的“清圣子”差不多搬空。
酌贤居的掌柜是认识宋镕钰的,更是不怕他给不了金豆子,所以巴不得他都喝光了才好,“清圣子”一瓶就足够普通人家吃喝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