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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的手隔在宁欢后背和柱子之间,所以她并没感受到什么不舒服。
她窝在顾淮怀里,扬着下巴慢悠悠地和他说话:“这是干什么?”
她语调清淡,像是在调笑,但顾淮却知道,他的欢欢分明就是色厉内荏。
顾淮低头也去蹭宁欢的鬓角,不知为何,欢欢的头发也和她的人一样,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令他舍不得放开。
宁欢:……那是洗发水啦。
顾淮拱在宁欢颈侧,鼻尖蹭着她的侧颊,热乎乎地同她说话:“欢欢,你答应我啦。”
宁欢从前看书的时候,也曾想象过顾淮应该是什么模样,或冷肃或倨傲,或清正或沉静,总而言之,不会是这副善于撒娇的粘人样子。
宁欢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顾淮的发顶,像是撸一只大犬,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淮在她手下乖顺的蹭了蹭,接着开口:“欢欢替我编过头发,我也替你挽过发,那我们是不是能一辈子在一起啦?”
“……”
宁欢并不擅长给人承诺,况且还是这种一辈子的承诺。
”一辈子的事情谁说的准啊?过一天算一天,多一天赚一天。”
又一批烟花升上了夜空,在空中绽开耀眼的色彩,就着微光,能看见顾淮眸子里一些令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几秒之间,顾淮温柔地偏过了头,额前软软搭着的碎发蹭上了宁欢的额头,像是蝴蝶的翅膀无声掠过。
在两人的唇瓣彻底相贴之前,顾淮用气音同宁欢说话,虽然浅淡,却又像是一个坚定的承诺:“我说的准。”
也许在接吻这件事上,雄性生物总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天赋。
总而言之,相比于上次那可能根本算不得是吻的吻,这次他的技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他轻轻撬开了宁欢的唇齿,舌尖探了进去,但这却已经是他做的最有侵略性的动作了。
相比于顾淮深邃眉眼给人造成的冲击性,他的吻没有半点压迫性,他吻得很温柔,很虔诚。
他细长的手指在宁欢的后腰慢慢摩挲着,就像是轻盈的羽毛,摇摇晃晃地落进了宁欢的心里。
她悄悄睁开眼,发现顾淮的眼睛居然是闭上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纯情的要命。
他面色不变,唯有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时,明亮的光芒跳跃在他脸上,宁欢才能看清他掩藏在鬓发间泛红的耳垂。
……原来他也有紧张无措的时候。
宁欢心里有些想笑,却也知道这时候笑不太合时宜。
便又顺势闭上了眼,手指揪住了顾淮微微卷起的发尾,静静感受着那股熟悉的草木味道在自己口腔中绽开,逐渐蔓延,温热到能让人融化。
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日来。
除夕这天夜里,爆竹噼噼啪啪的响声基本没有停过,这是人们对来年最为朴素的希冀。
这处无人的角落里,他们紧紧挨在一起,静静拥吻。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来年也一定是个好年。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立春过后,金塘县的积雪虽然还没有完全消融,但气温已经回暖了不少,不再是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
金塘县的庄稼们有了现代温室大棚的保护,这一个冬天过的安安稳稳。
宁欢也终于在小七那里结算了第二个任务点。
她对自己的小麦品种还是相当有信心,等到今年四月冬小麦收割,她的系统任务就能圆满结束了。
但宁欢最近也没有很清闲,因为气温刚刚开始回暖的初春时节,其实是病虫害的高发期。
细菌,病毒以及各种地下害虫经过越冬,终于重见天日。
因此,在冰雪开化,湿度较高的开春时间,庄稼是极易发生各种病害的,若是不及时进行监测和防治,就会造成大规模的减产。
最近宁欢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各种诱捕器和色板,用来吸引害虫,防止它们毁坏农作物。
宁欢最近还在教青珌和乐之姐识别常见的农作物病害,以及如何进行遏制,还给她们留下了足量的各种农药,都用小小的纸笺做了区分。
因为她确实要离开金塘县一段时间。
她要陪顾淮去京城。
她想亲眼看看,她的少年蟾宫折桂那一刻的意气风发。
科举会试是在二月末进行,历时三天。
金塘距离京城不近不远,但是古代的交通实在是不太方便,尤其如今道路情况也不理想。
因此,到京城的这段路他们也足足走了将近十天。
京城作为一个国家的权利中心,和宁欢想象中的模样差别不大。
即便如今天气还没有回暖,街道上仍旧人流如织,各种酒楼和路边摊人声嘈杂,挑着担子的商贩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高声叫卖,比木兰镇还要热闹。
虽然宁欢早就听说过,在京城扔一颗石子儿,都能砸到一个五品官的说法。
但她也依旧没有想到,他们无人打扰的安静日子其实根本没有持续多久。
他们甚至刚刚在驿馆安顿下来,楼下跑堂的伙计就跑了上来,告诉顾淮大堂有人找他,看起来还是个官家的公子。
“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吧。”宁欢叹了口气,手里绕着自己的头发:“我早就说,你进城门的那一刻说不定他就在盯着你了。”
顾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隔着烛台的桌子上划过,弯腰用唇瓣轻轻贴了贴宁欢的额头:“我去应付就好。”
“嗯?”宁欢一愣,下意识就揪住了顾淮的腰封:“你别……”
顾淮的鼻尖蹭了蹭宁欢的,语气带着些安抚的味道:“我去就好,信我,嗯?”
宁欢:……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对顾淮这张脸没有半点抵抗力。
算了,那位太子殿下心虽然黑,但还是算个好人,还尤其惜才,不至于对他做什么。
她松开了抓着顾淮腰带的手:“你去吧,快点回来。”
顾淮淡淡嗯了一声,偏头亲了亲宁欢的耳廓。
……
出人意料的是,正悠哉悠哉坐在大堂一张桌子边,慢悠悠喝茶的人并非是那位太子殿下宋承宇。
之前欢欢是同他说起过这位的长相的,但是面前这人却显然不是。
眼前的青年虽然同样年轻,同样颇有气度,但面容却更加斯文有书卷气,没有皇族那种浸润而出的贵气与倨傲。
青年看见他,便微微一笑,向他扬了扬手中的茶杯:“是顾公子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顾淮不动声色地拉开了椅子,自顾自坐到青年对面,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在下姓应名棠,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也是当朝礼部侍郎,殿下不能轻易离开东宫,便打发在下来见你了。”
应棠笑着,眉眼弯弯,说到这里话头就停了下来,彬彬有礼地等待着顾淮的回应。
顾淮啜了一口茶,把茶杯搁回原位:“应大人应当是想从草民这里得到些令殿下满意的回复吧?”
应棠淡淡的唔了一声:“怎么会这么说呢?殿下向来尊重顾公子的想法。”
顾淮嘴角勾起了一个寡淡的笑:“既然如此,那草民的回答就相当明确了。”
他也笑着,却只是看着应棠,一句话都没说。
应棠的笑略微淡了一点,眯了眯眼睛,这个表情并不常在他面上出现,却依旧没有折损他的那股书卷气。
“我能问问为何吗?”他轻声开口。
“是草民胸无大志,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而已。”顾淮神色温和,修长手指的指尖碰在了一起,托在线条明晰的下颌上。
应棠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浅淡的声响,半晌,他才开口:“是为了,那位宁姑娘吗?”
“……”
两人见面之后第一次,顾淮的眸子里透了些凌厉出来,他的眸色本就深沉,如今看起来,更像深不可测的古井一般。
他的舌尖轻轻抵了抵侧颊:“为了什么,很重要吗?”
顾淮面色不变,却是抬手从怀里掏了封信出来,放到了桌面上,骨节匀亭的手指压着它,却足够应棠看清封面上的字迹。
是熟悉的风骨矜贵的行楷,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顾公子在威胁我?”
“威胁?”顾淮倒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微微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依旧笑着:“怎么会呢?”
“……”
两个男人久久没有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半晌,应棠似乎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不再撞这堵南墙,抖抖袖口站起了身,低头看他:“顾公子真的不会后悔吗?”
“后悔?”顾淮慢悠悠地品味了一下这个词,才抬起头道:“应大人应该知晓,草民从未得到过什么,也自然就谈不上失去,而但凡是我拥有的东西,我都会牢牢抓住。”
“……”
在沉默中,顾淮收起了信,站起身:“多谢大人的茶,但是草民确实该走了。”
说着,他便弯腰向应棠行礼,半点不失礼数,然后便转身离开,身后垂着的长发掀起了一阵浅淡的风。
应棠站在原地,久久都没动弹,良久才回过身,拍了拍坐在自己身后那桌,戴着兜帽的人的肩头。
那人侧过身,动作间露出了一对眸色温润的眼睛出来,正是那位现在本应待在东宫里的太子殿下。
“你听见了,承宇?”应棠摩挲着下巴:“你看,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喜欢亲自出来碰壁呢?”
那人没有回答,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话:“应棠,你说,那样的日子也不错,是不是?”
”……”,应棠摸了摸耳垂:“谁知道呢?但是我知道,你要是再不回去,陛下就该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