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抢赝品
江书棠笑了笑,对于段明烨的示好表达了感谢,但是转头却对他低声道:“劳驾段公子不要拆穿他。同时,我想要拜托你一桩事。”
段明烨愣了愣,似乎没有在公众场合这样开小差过,颇觉得新奇。他与江书棠凑近了些,学着她的样子低声地回道:“什么事情?”
“等会儿我拍买的时候,劳驾你,将这幅画抬到四千两。”
“什么?”段明霜一把拉住江书棠,咬牙:“你疯了?那东西哪里值这么多银子。”
江书棠摇了摇头,说:“只要用的到位,它就值四千两。”她诚恳地看向段明烨:“这件事,一定要段公子出马才有信服力。当然之后我会把这四千两银子原封不动给您,绝不会让您白白掏钱。”
“既然你如此想要,为何不自己买下?”还要多浪费一千两,让段明烨着实觉得不解。
江书棠苦笑了一下,她倒是想直接拍,问题是,聂政廉虽然与他们隔得远,几乎听不到他们具体的对话内容,但是他到底也虎视眈眈看着她呢,这东西到了她手上,就等同于到了聂政廉的手上,那还不如没有。
“段公子,眼下你就先别刨根究底了,就当我欠你这个人情,求你先帮帮我,有提督在,我不好光明正大自己买。”江书棠拉了拉他的衣袖,将他拉过来,低声道:“不瞒你说,这画如果用的好,说不得之后能保下整个段家。”
谁都知道现在世道不稳,商家最忌讳这些。
段明霜一惊:“这么严重?”
当然未必,说不得也只是她江书棠自己的臆测。
但是江书棠脸上并不心虚,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倒是把段家这两个单纯的公子小姐都给唬住了。
“既然如此,那说不得,我们确实得拍下了。”段明霜沉吟一声,已然是信了江书棠的话。
江书棠连连点头,那头的商客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见台上三人不为所动,甚至窃窃私语起来,他略有些心虚地收起了话,想要改口可以议价。
谁知江书棠适时地开口,压下了他的声音:“这位先生,你的画我要了。”
此话一出,四座震惊。
“那画是什么珍奇宝物?值得这个价?”
“不过是寻常画作,说真的,这画我都能画。”一个商客挠了挠头:“这江小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聂政廉低垂了眼眸,把衣袍轻轻整理了一番,再次抬眼看向江书棠的时候,目光带着一股捉摸不透。
“好好好!”那卖画的商客却十分惊喜,他手中快速地打包了起来,恨不得马上亲自送到江书棠收上去。
他可是亲眼看到那张段老爷子递给江小姐的银票的,足有五千两,所以他也不怕她赖账。
“慢着,”段家那个高高在上宛若谪仙的段少爷此时却突然开了尊口:“这画,我要了,四千两。”
“什么?!”
那商客也霎时间瞳孔地震了,他家传家宝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他怎么不知道啊!
“段少爷!这画是什么珍奇异作?用了什么奇巧技法?我们都是俗人,不太懂,还请您指教!”有好事者看向段明烨,实在太好奇这幅画为什么值得这个价格了。
段明烨,段家大少爷,其书画造诣,整个西兖皆知,他的画作才是真正的千金难求。如今能被他花四千两拍下的作品,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
段明烨冒了一头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值这个价了啊?
聂政廉轻轻揉了揉手上的扳指,看向那副画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似乎在深思什么。
江书棠生怕真的被他看出来什么,就在段明烨发愣的时候,她将手伸到背后,狠狠掐了他一把。
“诶呦!”段明烨哪里还有贵家公子哥的模样,惊呼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略带不满地看向江书棠,刚想问她是怎么了,就被江书棠赶鸭子上了架子。
她轻轻鼓掌:“让我们感谢段公子慷慨给我们分享他的鉴画技巧!”
段明烨的表情狰狞了片刻,看到江书棠朝自己使眼色,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名声可能得从此败坏了。
这个江小姐,真是心黑的很。
他轻咳了一声,恢复了自己以往的气度,装作深沉地下来:“分辨倒是无妨,只是我怕我说了这画的好处,到时候大家都要与我抢这画作了。”
众人尴尬一笑,心想,我们也没这个钱呀。
“这您放心,我们铁定不会夺您所爱的。”
“是啊,还请您赐教,让我们开开眼才好。”
段明烨这才点了点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评点起来:“你们可知,画这幅画的颜料用的是什么?用的是最稀有的红岭石,此石研磨出来的颜料色彩鲜明,不易脱落,可永久保存,但其制作成本尤其昂贵,因而这样的画作,可遇不可求!”
众人仿佛来到了课堂现场,听的一愣一愣的。
还有人在问,那红岭石是个什么石?
段明烨心道,他哪里知道那红岭石是个什么石,他瞎编的。
他额头冷汗在掉,然而他同时也看到了聂政廉那诡异的目光,知道今日主要不是要说服众人,主要是瞒过他,让他放弃对这画的质疑,便再接再厉道:“你们再看,这描边的墨水,是否和我们昔日字画用的笔墨不同?”
众人凑上前看过去,丝毫没看出来不同。
那卖家此时也挠了挠头,虚心问道:“那么是有什么不同呢?”
“我知道!”江书棠见他一个人捉襟见肘,忙配合道:“是不是墨水里闪着金光?!”
“对对对!”段明烨被她救了场,忙欣喜地点头:“大家看,墨水中的金色痕迹清晰可见!”
“是诶!”
“还真是!段少爷真是慧眼!如此差别竟能看出!”
“怪道这画能值几千两呢,原是镶金又用奇石,用了这么多巧思,怪道贵了!”
段明霜抿了抿嘴,强忍着不笑出声。
那哪里是什么金墨水?!那不就是因为那画的用纸不是良品,劣质纸张里掺杂了些木浆罢了。
但是众人早被段明烨唬住了,连连点头称是。
那卖家商客也开始怀疑人生,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老爷子那时候这么有钱?”画画的墨还镶金子?有这条件还去做人家小厮呢?
江书棠看到台下聂政廉倒是目光放缓了些,心想还好聂政廉是个武官,对这些真的不懂什么门道,眼下倒是把他给唬住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与段明霜对视了一眼。段明霜知晓这画如今是安全过关了,她笑了笑,与江书棠打起了配合。
她看向江书棠,朗声问询道:“那如今我大哥出价四千两,江小姐还要再抬价吗?”
江书棠尴尬地笑了笑,正当众人都以为她会再次豪掷千金时,却听她道:“我当时只是胡乱说说,谁成想这画真如此之贵。四千两我可花不起,还是割爱给段少爷吧。”
众人哄笑一番,段明霜趁势看向那商客:“先生,既然我大哥看上了你的画作,那敢问,四千两,您又能否割爱呢?”
那商客看了周围人的态度,心中着实也知道这画在他的手中压根不值钱,他又不懂欣赏。虽然那段少爷将他家老爷子的作品说的尤其珍贵,但是很多在场人其实都觉得这画不值得这个价格。
错过了段少爷这一个识货人,往后他这画能不能再卖出去还是个问题。怕是以后还是像江小姐那样纯粹胡闹的多。
“卖!”商客咬了咬牙。
这一单就此成交。
段明霜命小厮带他去签单子,并笑着对他说:“往后先生家中还有相应珍贵画作,尽可以拿来我段家商会。”
却见他摇了摇头,道:“眼下我父亲已经去世,要不是如今我做生意亏了本,家中捉襟见肘,也断不会拿这传家宝出来卖的。”
段明烨的眼神配合地暗淡了下,“那真是遗憾。”
“今日,多谢段公子和段小姐了。有了这一笔钱,家中日子就好过不少了。”那商客诚恳地笑了笑,眼中俱是感恩。
江书棠在段明霜后面,趁她走过,与她轻声耳语了几句。
段明霜皱了皱眉,又将江书棠提醒的话告知于商客,提点道:“突然多了这一大笔银子,你可要防有心人。我建议你一家尽快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迁。”
商客点了点头,谢道:“我省得了,多谢段小姐。”一笔巨款,眼红之人不在少数,确实要藏藏好才行。
“如有必要,可去段家各大商会银会寻求帮助。”段明霜竟然就此递过去一块腰牌。
那商客愣了愣,接过腰牌的手不禁抖了抖,他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忙问道:“段小姐,我家那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眼下不方便说,总之,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这画往后再也不得提起,否则,容易惹到杀身之祸。”段明霜眼神带着警告。
“这……这样严重?”他声音变了调,手懊恼地拍向大腿:“我没想到这么严重啊!早知道我拿这玩意儿拿出来卖干嘛呢!”
“你安心,这事情如今没那么不可挽回,你以后低调生活,改名换姓,不会有人发现的。”
“诶!我一定谨遵您的指示。”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段明霜回来的时候,她的大哥正凑在江书棠身边,絮絮叨叨地问着她为什么不花三十两买,硬要画四千两。
江书棠只得无奈反问他:“凭段少爷您的地位和身份,是花四千两买画惹人注意,还是花三十两买画惹人注意?”
是了,堂堂段家大少,花仅仅三十两买一副赝品画作,这才容易让聂政廉起疑心。
段明烨当下恍然大悟,又靠近了江书棠些许,眼里满是崇拜。
段明霜突然觉得,自家大哥,今日尤其不矜持。而另一边,她看到了聂政廉高深莫测的眼神。
原是大哥和江书棠他们两个太亲密了!段明霜心中一惊,她刚要回自己座位上落座将两人拆开,却听台下暗中观礼半天的聂政廉突然开口道:“我聂某人等了半晌,都无人下单这段家的陈酒,既然如此,那我聂某人便包了!三千两,一分不少!”他的手里捻着银票,看起来嚣张又欠揍。
段明霜颜色很难看,他原来等到此刻,竟就是为了落段家一个面子,讥讽她段家商会走起了下坡路,连罐酒都卖不出去。
本以为他提督大人嗜酒如命,是他们段家待宰的羔羊,这才定下了这天价之酒,今日难道却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段明霜愁疑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慢着!抱歉,这酒,我也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