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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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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滞魂钉反噬的同一瞬间,佛玉的力量像棉花一样将它包裹,任由滞魂钉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姬问玉就借佛玉的力将三颗滞魂钉彻底拔出。

姬问玉的脸色比先前徐晟洲看到的更加惨白,人也隐隐有了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徐晟洲伸手搀了他一把,面上少有的认真和客气,说:“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姬问玉长舒了一口长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狼狈,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了摇头,余光看向床榻上的人,说:“少将军不必客气,于情于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徐晟洲也不再和他争辩,只说:“我送你。”

他站起来不过走了两三步,没动了,脸上短暂地出现了迷茫之色。

很快他就改了口,在姬问玉还没察觉之时对他露出几分歉意,说:“突然想起我有些急事,我让旭阳送你,你先好好休息,之后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徐晟洲不容姬问玉拒绝,将旭阳喊进来送姬问玉走,顺道让他拿些伤药和绷带,再将林上崖请了过来。

徐晟洲赶去雾野后,一批北麟军也护着林上崖试图找出碣罗城的猫腻。

林上崖在碣罗城停留了半月,外边每一处都仔细检查了个透彻,没在风清的阵下查出半点问题。事后他带着北麟军赶回晋山郡,就听闻少将军和稷澜宗合作将喀什雄的魔兵骗去稷澜宗杀。

这才过了多久,就把魔兵打的屁滚尿流,林上崖满心宽慰,却又在半夜被人叫去嘉郡,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变故,急匆匆赶过去就看徐晟洲坐在人姑娘床旁边,还牵着小手。

林上崖:少将军大可不必这样做人。

徐晟洲一脸你竟然这样想我的神色,而后脸上多了几分无辜,只是说话的声音轻了几分,估计是顾忌着怕吵到床上的人,他说:“林大人,你的锁妖质量不行啊,坏了。”

林上崖探过头去:“嗯?不可能,这东西坚不可摧,大妖都能束缚住,你们是怎么折腾坏的?”

徐晟洲想,大概是进了一次幻境,出来后这姑娘又用法术忽然离开他很远,这锁妖链到底是人造的玩意,小仙子这么厉害,还真有可能不小心弄坏了。

他并没有将一切细说,只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笑地十分客气:“您给修修呗,取也取不下来,我总不好一直跟个姑娘在一起。”

说罢徐晟洲就站起来后退三步,然后不动了,用行动告诉林上崖锁妖链只有这么长了。

林上崖嘶了一声,借了盏烛火的光低头检查,发现还真是,尽管肉眼看过去两人之间没什么约束,但是徐晟洲现在的确离不开风清三步开外。

“以前也没这样过,下官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可能是里面绞死了,得研究一番。”他撇向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小手,心道这种关系少将军应该不在乎这一下,就和徐晟洲说:“少将军先将就一晚。”

徐晟洲:......

他无奈道:“没有别的办法吗?不能强拆?”

在幻境里同房而居是属无奈之举,况且当时他们的身份都不是自己的,再者芙湘和姬容是所有人眼中的未婚夫妻,那会儿猫猫确实需要人照顾,谁知道那里面会生出什么变故,他将猫猫放在身边就是最妥帖的做法。

现在不说北麟军,就连那几大仙门都是看着他将人抱进这屋子里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一晚上都没出去,那小仙女以后在仙界肯定是要受人议论的,她又不能一股脑扎进水里一辈子不探出来吧?

林上崖莫名:啊?手都摸了不是能睡在一起的关系吗?旭阳说这是准小夫人的啊。

他茫然摇摇头:“下官愚昧,确实暂时没有法子。”

“林大人言重,您是泫北最厉害的炼器师,您若是愚钝那我们岂不是扶不起的朽木,我等林大人的好消息。”徐晟洲举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我这情况就不送大人了,您见谅。”

“下官告辞。”

林上崖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徐晟洲和风清,他仗着身高腿长,长腿勾过来一方矮凳,坐在床边给风清的左手上药,那三个窟窿着实触目惊心,不知不觉徐晟洲手上的动作越发轻。

他自己也是个不要命的,命悬一线的事常有,再重的伤都受过,以前他爹和其他叔伯教训他的时候,徐晟洲也不甚在意。

如今看着风清手上的伤,反倒成了自己口中婆妈的那类人,心想这才多少天,这姑娘又是扎钉子,又是被雷劈,幻境里还不知道为什么断了一臂,光是昏厥都昏厥了两次,虽然出了幻境他们都没有带出伤痕,但痛肯定是痛的。

他轻声嘀咕:“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也不能算一点不爱惜,她喜欢这双手,经常擦洗,甚至到了有点洁癖的程度,可这么喜欢......她也能面不改色的钉上滞魂钉,丢掉一条手臂。

想到这里,徐晟洲的心又沉了几分,他用目光描摹着风清的手,的确是一双干净漂亮到见一眼就难忘的程度,他忽然轻笑一声。

一见难忘的何止是手。

他用干净的绷带给她包好,徐晟洲的动作很娴熟,包的平整不显累赘,可伤口面积之大,还是让风清的手只能露出四个指尖。

徐晟洲把风清的手轻轻地放回被子上,将房间的蜡烛换上新的,保证能点到明天天亮之后,才矮下身去,又牵上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然后趴着一点床头闭上了眼睛。

灵台幻境之中,风清已然被魔气淹没,心魔枯坐在一旁,看她无数次挣扎无果,劝说:“你心中有恨,连清心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挣脱这个魔沼泥潭?”

“我早就和你说过,修仙对你来说是最没用的一条路,如今你还没飞升呢,你师兄就死了一个,你那对双胞胎师兄,可是个五百年前就成真仙的人物,如今一个死的这么惨,你真以为靠心里这点恨就能报仇吗?”

“魔族的衰弱只是表象,藏着的力量根本还没有显山露水,你连你们老六都比不过,轮到你的时候,只会死的更惨哦,小风清。”

风清再一次借飞雪挡住了魔气的攻击,冷笑着,眉眼若霜,声音比骊淞神山的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寒凉:“我要是真进了死局,你早就引我入魔了。”

心魔:......宿主真是该死的敏锐!

风清察觉心魔一顿,心里想:果然是这样。

她燃起灵台火,整个灵台一刹那被冰蓝色的火焰包裹,心魔抱头鼠窜却发现根本没地方让她落脚。

心魔: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灵台火啊,明明冷得要死还能将魔烤熟!

她抱着自己悬在最讨厌的灵窍下面,朝风清大叫:“你就喜欢虐待自己是吧,魔气还没解决,又要经受灵台火的炙烤!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你那破破烂烂的命魂,你肯定比我先死!”

面对心魔的跳脚,风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的心魂那么单薄,小小一片,灵台火一燃根本避无可避。

那朵心魂如同飘摇的冰花,清浅又脆弱。

风清轻飘飘地把自己的死亡放到赌桌上,“无所谓,你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第二个宿主,没了我,你一样死。”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面目狰狞的心魔败下阵来,她臭骂道:“八百个心眼子的坏女人,你不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借机让你入魔吗!”

风清给了个眼神,示意她会洗耳恭听。

心魔:......该死的又被拿捏了!

心魔在灵台之上到处乱窜,可是风清的灵台火如影随形,心魔怪叫道:“有人在救你!”

“啊啊啊!你的血包在救你啊!”

风清收了灵台火,心魔归于平静,团成一个肥肥的圆球悬在风清面前,看着比以往大了好几圈,气鼓鼓的又委屈又无能狂怒,自顾自拳打脚踢了一番空气,对着风清咆哮:“我!讨厌你!”

风清:“哦。”

这敷衍至极的回答把心魔气的险些泪目,风清没有管缩在角落里肚子阴郁的小东西,她的心思落到了另外的地方。

不知道她是想到了在雾野里,借徐晟洲的手看到的颠倒的世界,还是想起了钨胥幻境里,她昏头巴脑舔上他指尖的诡异一幕,又更或者,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只是他而已。

风清意识到:他又救我了。

这会儿,风清迟钝的感官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心魔口中所谓的根和花的关系,她第一次在灵台幻象里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另一股完全和她无关的力量。

那是错综复杂又根根脆弱的庞然大物,用那纤弱的细枝末节,隔着难以估计的距离,轻轻地搭上了被埋葬的她。

她试着摸索,于是眼前的瘴都豁然开朗。

她松了一口气,而心魔气饱了。

风清破境的那一刻,忽然想起,她好像从来没有跟徐晟洲说过她是谁。

次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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