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条路，错不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说的就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谋圣张良张子房。
传言张良男生女相，俊美异常，又说他得黄石公所传《太公兵法》而自认道家。
跟眼前这位全部都对得上！
要不是绿荷眼疾手快，赵荣就得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注意到这个细节，嬴政立刻就看向了张良，然后便也是眼前一亮。
好俊的后生！
听到“张良”这个名字，赤练也是娇躯一颤，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拽紧了赵荣的衣袖。
被她一拽，赵荣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俯下身去：“怎么了？”
赤练就十分小声的说道：“也……也没什么……就是父王给我定下的亲事便是要嫁给已故韩国丞相张用的儿子张良，想来应是同名同姓而已。”
同名同姓个屁！
这就是他好不好？
自称道家，名为张良，而且还男生女相，除了那谋圣张子房，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么？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数年前始皇帝于博浪沙遭遇刺杀，副车被一个大铁椎击得粉碎，这事就是张良策划的。
他如今竟敢来到咸阳，还出现在这样一场宴会之上，这家伙胆子可真是不小。
如果把此事告知在场的皇子公主，张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咸阳。
不行！
那样就输了！
关键是有些不要脸……
不管了。
试试再说。
赵荣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把那些属于张良的光环通通强行抛到脑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再度看向张良：“你要我教你什么？”
张良立刻说道：“方才闻公子言，周之亡于秦，乃是秦强周弱之故，而秦之所以强于周，乃是因郡县之制优于分封？”
这话确实是赵荣刚刚才说过的，但此刻他却是摇了摇头：“抛开历史背景谈制度优劣，这不是蠢就是坏！”
他不打算跟着张良的节奏走，否则百分之百不是对手。
张良果然楞了一下。
场间也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也不知是谁突然来了一句：“说话有如放屁，当真无耻至极！”
话音落下，哄笑便起。
这些早在赵荣预料之中，当即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且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他这一笑，众儒生反而笑不出来了。
先前被他给阴了的董昌又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赵荣止住大笑，先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众人，最后才把目光定在张良身上：“我笑他们蠢而不自知，废而不自觉，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吧？”
刚刚除了赢阴嫚、华阳公主、将闾三人和赵荣身侧三美以及王离之外，在场的唯有张良没笑。
此刻听赵荣这么说，他便又抱拳一礼：“愿闻其详！”
成功将张良带入他的节奏。
赵荣的嘴角微微一翘：“武王伐纣，会盟诸侯八百余众，于牧野一战而定天下，若将诸位放到当时武王之位，诸位会如何对待与你共同伐纣的八百诸侯？”
张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场间却是有人答道：“自然是要论功而赏。”
赵荣笑了：“赏什么？”
“自然是地！”
“地从何来？”
“天子所赐！”
赵荣便是一声冷笑：“既是天子所赐，为何会有齐平莱夷方立，鲁伐徐戎而安，楚征南蛮得壮，秦逐西戎才据有岐丰之地这些事？”
说完之后又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赐给我一片土地，但我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拿去抢去治理，那我又何须要你来赐？”
场间众人张口结舌，谁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赵荣所说全都是事实。
张良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些。
赵荣又继续说道：“所以武王的所谓分封，并不是把现成的一片土地和当地的人口赐给某位诸侯，而仅仅只是在名义上对受封诸侯做出了授权。”
“然后就打发这位诸侯带着自家部众去那地方立国，至于那地是大是小，那国是强是弱，全凭诸侯个人本事。”
“这有错么？”
“我以为武王此举在当时的背景下是没有错的，因为彼时之周，根本就做不到将整个天下都握在自己手里。”
“这是当时的生产力所决定……”
“啊呸，这就好比一个人在其幼年时，因为力气不够大，速度不够快，所以他便只能采野果来吃。”
“但吃着吃着他就会发现到了只有在野果成熟的季节他才有的吃，然后他就会设法在秋季将果子存储起来免得被饿死。”
“存着存着他又会发现野果的种子还能长成一棵新的果树，结出更多的果子。”
“于是他开始种树，树长大了，果子吃都吃不完，而这也让他迅速成长，很快就有了足够的力气和速度，他便不再满足于只吃果子。”
“他想吃肉！”
“于是他试着去抓野鸡捕
野兔，刚开始没什么经验，抓到的不多。”
“但等他再长大一些，又有了丰富的经验，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甚至能去狩猎体型更大的野兽从而获取更多更充足的肉。”
“他又想到果树都可以自己种，那野兽可不可以也自己养呢？”
“他试了。”
“他成功了。”
“他再也不用为吃的发愁，然后他就会想着繁衍后代，为他自己延续血脉。”
“于是他娶妻生子，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儿子听。”
“儿子又把他的故事讲给了他孙子听，其间又加上了他儿子自己的故事，他孙子又如法炮制……如此往复，代代相传。”
“有了这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和积累，难道他的子子孙孙还应该跟他当初一样靠采摘野果来果腹充饥么？”
能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的不一定是天才，但绝不会真的很蠢。
所有人都听懂了赵荣的这个比喻。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荣身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张良。
许久之后，张良突然又朝着他深深一躬：“公子荣高见，然张良尚有不明之处，还望公子荣不吝指点！”
赵荣还了一礼：“请说。”
“公子荣将昔日之周比作那年幼的孩童，将今日之秦比作那强壮的男子，实在精妙绝伦，但若那人种树不成，蓄养牲畜也失败了，其子孙又会如何？”
张良的眼中满是陈恳。
赵荣看得出他不是在故意抬杠，便又微微一笑：“一次不成，那就多来几次，他自己若是不行，那就让儿子孙子继续。”
张良就是一愣：“
此等大事也可以多来几次的么？”
赵荣便是两手一摊：“那不然呢？难道就一直停留在摘野果子吃的阶段？永远也尝不到肉的滋味儿？世世代代都走不出一个小小的山头？”
张良又皱眉道：“可这样的大事，败一次便是个死！”
“总会有人愿意做出尝试的，哪怕为此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大秦商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赵荣忽然就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商君是这样的人，始皇帝也是这样的人，诸子百家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有很多，将来还会有更多。”
“他们不贪安逸，苦苦求索。”
“他们不惧生死，鼎故革新。”
“他们走出了一条又一条全新的路，他们在那些路上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他们所行之事，便是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样的人，我华夏一族方能傲立于此，万载不倒！”
嬴政愣住了。
夏玉芳愣住了。
赢阴嫚、华阳公主、公子高、公子瑜愣住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这一刻，赤练的眼里全是骄傲，绿荷的脸上满是自豪，王仪的心中除了对赵荣的崇拜也再无其他。
“彩！”
又是一声大喝，又是公子将闾，他又朝着赵荣一拜：“将闾欲拜先生为师，先生万勿推辞！”
与此同时，张良有些迷茫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倘若郡县之制这条路是错的，难道也要坚持走下去么？”
赵荣又笑了：“这条路错不了，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