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倾诉
离开八大碗，灵依转身去了福香楼。这回总算遇到个男的，福香楼东家林松旺是个笑容可掬的中年胖子，那家伙的肥胖程度和叶轻武有得一比。
林松旺的答案和苏清如出一辙，都说是自己主动求那猪头收银子。问起原因林松旺倒是说了，但有点出乎意料：因为他和叶轻武两人一样胖，因此一见如故。
仅仅因为一样胖就送钱。
不管灵依信不信，林松旺自己信就得了。
走的时候，林松旺死皮赖脸地求灵依帮说好话，争取让叶轻武多收一点，哪怕多收一万两也好。
到底是什么情况？人人追着给死猪头送钱，还怕对方不收。
这一切完全颠覆了灵依的认知，要是本宫也有此魅力，皇姐和太子还用为银子发愁？灵依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哪怕再活十年也很理解他们的世界。
最后去的是狮子楼，没见到东家，说是外出，人不在京都。
掌柜文如海象是读过书的，表面上毕恭毕敬，实质里并无半点惶恐。听灵依问起叶轻武时，当即义愤填膺地说，愿意配合官府将这等狂徒绳之以法！
想起叶家二少爷那张丑陋的嘴脸，文如海直致现在还在后悔，为什么没能当场将他打开花。
“公主殿下，您不知道那叶二有多嚣张，张口就敢索要一万五千两，让小的当场轰走了。那家伙想讹诈都不带眼睛，咱狮子楼可不怕带兵的！最可恨的是那小子临走竟然咒我们三个月内关张！”
灵依凤眸死死瞪着文如海，脸色越来越难看。
文如海并非蠢人，顿时察觉情形不对。传闻那小子非礼的正是眼前这位公主，不是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吗？怎么好像是替他打抱不平来着？
难道那小子是奉命行事，奉旨讹钱？
想到这，文如海连忙调整语气说道：“其实叶二公子如果手头紧，一千几百两狮子楼倒是能拿得出。当时小人只是被他狮子大开口吓糊涂了。”
文如海表面神情恭敬，但心里很是不屑。就算你灵依公主给那小子撑腰又怎么样，一个不得势的公主和一个将门衙内，狮子楼也不带怕的。
“笑话，叶轻武会缺你那一千两？他只是一句玩笑话，你狮子楼竟然想闹到官府去，如此格局难怪他断言福香楼三个月内必关门！不知道准不准，本宫对此倒是很有兴趣。”
灵依说罢黑着脸拂袖而去。
文如海抚额，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想了想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灵依公主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还不值得狮子楼大动干戈。
放过那小子不是不行，毕竟狮子楼也没什么损失。
非但没损失，自从那小子诅咒狮子楼倒闭，生意反而更好了，真是坏的不灵好的灵。
灵依回到秦府，秦府上下都很担心，念诗念词姐妹俩急得都要哭了。表妹大病初愈就往外边跑，难道自己家里长刺不成？
“灵依你能不能好好歇息，要是再累出病来，等长玥表姐回来，还不剥了我们的皮？”
秦念诗知道，长玥大表姐虽然忙于监国，但不影响她对灵依表妹和建堂表弟的宠爱。
灵依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秦念诗以为她听进去了，哪知道正是自己的话带勾起了灵依的烦恼。
要是皇姐能够完好无缺地回来，给她责怪几句算什么。
灵依思忖，经过自己这一趟，只要狮子楼的东家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再主动报官，那个猪头应该没事了，自己算对得起他的二十万两了。可接下来要自己做什么呢？
“灵依表妹，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别总放在心里憋着。要不我组个茶花会热闹热闹，多喊些人来陪你说说话？”
秦念诗关心地问道。
灵依摇摇头，换作前世她肯定喜欢这种热闹。毕竟生活在宫里很苦闷的，自从父皇母后不在了，每日除了向皇祖母请安，活动范围基本就是静宁宫，说话也就三两个宫女。
可现在想法完全不同了，面对一群勋爵臣子家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听些家长里短，还能做什么？
她眼下最想听的是，如何才能拥有十万、百万两银子，怎样才能拥有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最好是可以银子多到让大宁百姓能填饱肚子，他们吃饱了就不会再造反了；军队要强到可以横扫天下，这样就不必担心任何叛军和入侵者了。
要是真有人帮她能做到这两点，哪怕是头猪她也愿意嫁！
夜，很漫长。
北方野外的夏夜，更漫长。
一处简易的军营里，中帐还亮着蜡光。
一个年轻军官已在外面踱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中帐里坐着一个女子，年约双十，身着翠绿牡丹长裙，肩披金丝薄烟纱，臻首挽着美人髻，低垂鬓发斜插着一支凤钗，修长的脸庞略为消瘦，黛眉之间锁着些愁意。
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掀开门帘进来禀报：“叶将军帐外求见。”
女子缓缓放下手中文书，说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年轻军官大跨步走了进来。
“末将叶崇文见过公主！”
长玥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崇文哥，长玥让你留在叶帅身边，你都敢抗命不遵，你心里何曾当长玥是公主？”
“长玥公主在末将心中永远是高贵典雅的公主！只是叶帅吩咐过崇文，务必将公主护送到定北城，并亲自送上船。末将必须听从叶帅军令！待公主坐上回京的船，末将再返回与常安城复命！”
长玥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最坚固的燕州守了二十七天，云州只守了十六天，咱们已离开常安城四天了，常安城小墙矮，物资不足，又能守几天？若叶帅有所闪失，你让长玥如何面对轻武？”
听到自家弟弟的名字，叶崇文脸色不由一暗，旋即大声说道：“公主放心，叶帅早有决断。待公主平安脱险就全军退守定北城，再与北金贼子决一死战！做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长玥沉默了一会，柔声说道：“崇文哥，长玥眼睁睁看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失，一座又一座城池被攻破，大片的国土沦陷敌手，长玥心痛万分，却半点办法也没有。长玥真没用啊！”
言语间黯然神伤，珠泪随即滑落。
“公主亲临前线督战，将士们无不英勇作战！只是北金贼兵太过凶猛，公主不必自责！定北城坚墙高，将士们定能牢牢坚守，等待良机再收复国土，一雪前耻！”
长玥抹了把泪水，挥退宫女和女侍卫。
“崇文哥，其实长玥知战败的真实原因，正如长玥明白你的心意一样。如果能够丢得下朝中一切，长玥更愿意随你一同坚守在常安城，哪怕明日就战死也不惧！”
帐中只剩二人，长玥敞开心扉，说出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话。
将士们不够勇猛吗？个个神情激仰、奋不顾身与北贼厮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可老是饿着肚子上战场，拿什么拼得过凶残的北贼？想依城而守则箭矢严重不足，敌军冲锋几轮过后就耗之殆尽，又让人如何坚守？
她不是想不到要给北境增加配置，兵部已经将能拿得出的箭矢都优先调给叶帅了。粮草，她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能给的全给了，为此还狠心压下了许多赈灾的奏折。
她知道那点物资不足于退敌，远远不够。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两年内增了三次税，国库还是空的。对此长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如同她刚听到父皇的旨意一样。
父皇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几乎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他也明知自己一直属意崇文哥，却在临驾崩前一刻，下了一道谁也意料不到的圣旨。
让自己监国,并赐婚叶轻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