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殉情
这天的天气依旧晴朗，皇城内外已经挂起了白色的丧幡。
丞相严纮由仆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向未央宫，在宫门口扑通一声跪下，厉声喊道：“陛下！太上皇驾崩，您要以大局为重，以仁孝为本啊！”
龙床上，眼圈乌黑的刘显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看旁边满脸生无可恋的“曹如意”，轻喊了一声：“来人，服侍朕起床！”
宫内伺候的宫女急忙捧着一盆热水在床边恭候。
随意梳洗了一番之后，刘显朝龙床上喊了一句：“小美人，朕去去就回，你就在这里等着朕……”
而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宫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老态龙钟的严纮道：“严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宣朝只剩下你一个忠臣了？”
“老臣不敢狂妄……”
刘显哼了一声，就朝清凉殿走去。
未央宫的龙床上，季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起身将衣服穿好。
有宫女要过来伺候，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刘显的荒唐事做多了，身边的宫女对于季桃这种命运的女子心知肚明见怪不怪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不是每个女子都愿意侍候这么个皇帝，虽然他贵为皇帝，那些个不情愿被抢来的，头几天都要抹抹眼泪，等习惯了也就好了……
“谷枫，即便我能再走出这深宫，这辈子也无颜相对了……我走了，只有这样，父母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季桃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踩着凳子上了桌子，将两条纱巾系到了房梁上……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谷枫就在宫门外呼喊着她的名字，然后被皇宫守卫赶了出去，还在身上踹了几脚，差点丢了性命！
半个时辰后，宫女打开门进去，看到了悬在房梁上的女子，未央宫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这时候的皇帝刘显正在清凉殿隔着老远看了一眼他老爹的遗容，也许根本就没看，只是摆摆样子，然后瞅了瞅满殿的木器，说了一句：“看看这些木头玩意，既然父皇如此喜欢……常爱卿，就都给他带着吧！”
“老臣遵旨！”
“好了，父皇走了，朕很伤心，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还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尔等按常制发丧即可！”
刘显走出清凉殿，迎面看到未央宫的太监匆忙跑过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
“那个……昨夜陛下宠幸的那个美人……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刘显一声吼震撼了半个皇城！
这曹如意就这么没了？朕还没有玩够，她怎么敢上吊！
殿里的常宽意识到不对，急忙一溜小跑出来。
刘显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怪异了，沉声喊了一句“随我来”，就急匆匆地朝未央宫走去。
“曹如意”就这样悬梁自尽了，这是常宽也始料不及的。
看到摆在床前的那具尸体，刘显可是比死了亲爹伤心多了，悲痛之余火气更甚，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道：“你们这么多人，如何让她就这样上了吊？来人！都给朕拉出去砍了！砍了！”
常宽一看要出大事，急忙上前跪下，头几乎磕在了刘显的靴子上，“陛下！如今太上皇大丧，切不可随意杀人，不然会给后世留下话柄的！这曹如意本就是罪臣之后，是陛下宽仁才饶她暂且不死，她自己寻死是她自己无福消受陛下的恩惠！江南有的是这等女子，日后臣定当为陛下遴选一些宣入宫来，保证比这曹如意还强……”
刘显拳头攥得很紧，怒意未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恶狠狠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给我打十板子！”
“谢陛下不杀之恩！”真的有人感激涕零。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一只神经兮兮的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保住一条命，的确值得庆幸一番。
奴才们很快被侍卫带走，殿内只剩下常宽和刘显。
“陛下，这地方住不得了，我看不如搬到万寿宫，那里虽然小一些……”
“不！朕哪都不去，朕就住在这儿，说不定梦里还能梦到如意美人呢……”
这话听得常宽后背发凉……这皇帝越来越像失心疯了！
“陛下，还有一事，老臣以为是急务！”
“说！”
“奋威将军在外领兵已经快半年了，我看不如借此太上皇驾崩之际，宣他回京都祭拜太上皇……主要是试试他的虚实！”
刘显愣了一下，“此计甚好！去办吧！”
“遵旨！”
刘寿的大丧在很多人看来办得完全像是一场闹剧。
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叫不出姓甚名谁，但是尚书令刘显在太上皇驾崩之夜送了一个美人给皇帝，最后美人不堪其辱上吊自尽的事儿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只是京都的街头多了一个要饭的酸秀才-谷枫。
他当然也听到了那个皇宫流出来的传言，也不情愿地想过那个美人就是季桃，却是无从考证，皇宫太深，深到他一个市井小民扒着墙头窥探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不管怎样，不见到季桃，他是不会离开京都的，哪怕是见到她的尸体！
身上带着的那点铜钱早就花完了，他面对的是该如何吃饱饭活下去的问题。
京都街头看着很繁华，却不像在江南的村子里，可以猎一些野鸡或者抓些鱼虾的充饥，想找个地方做伙计赚点散碎银两，可那些掌柜看他一身书生气，不是个能吃苦耐劳卖力气的，哪个都不肯要他。
就这样蹉跎了两天，饿得头晕眼花，傍晚时分看到一孩童坐在马车的前室吃大肉包子，那香味太浓烈了，让他情不自禁地往那挪了两步。
“你……很饿吗？”小铃铛跟着师傅游历，富家大户见得不多，要饭的流民却见多了，这位一看眼神就是饿急了！
“我……没有钱！”
小铃铛敲敲马车，小手朝后一伸：“师傅，江湖救急，再给个铜板！”
车厢里递出一个铜板，小家伙跳下车一溜烟跑去包子铺，等买了包子回来，师傅郑笑愚已经和谷枫搭上话了。
“这么说你是个读书人？那何以沦落至此？”
谷枫为难道：“这个……说来话长……老先生，您能不能帮我找个活？我虽然之前是个教书先生，但是粗活也能干，不要月钱，管饭就行！”
一边说，眼神盯着小铃铛手里的两个肉包子直咽口水。
郑笑愚将那两个肉包子递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微笑道：“小先生难道看不出我也是个读书人吗？跟我走吧，到书院随便做点什么，总有你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