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喻则衍的时候，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别的女生。

女生清瘦而高挑，娇滴滴地贴着喻则衍站着，五官生得精致，眉目清绝，一张小巧的鹅蛋脸在路灯下透白，两个人看起来异常般配。

靳念一直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大阴天。

2019年初春的那个夜晚天色昏黑，榆川一中初三和高二的学生放学放得一样晚。刀也割不开的天空，暗黄色的浊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全凭街旁的香樟树撑着。

照往常，管家会来接她回家，但不巧的是，那天他正好有事，思量再三之后，靳念决定还是自己走回家。

从学校走出来是一条长长的小窄巷，没有安置路灯，所以几近摸黑，在阴天里尤甚。

靳念心里有些没底，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在巷子里，树叶落在墙上的阴影就像鬼打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张地向后扫了一眼。

身后没人。

说不上是更安心还是更吓人。

她向前飞奔了几步，书包里的书本和笔袋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可是就像在玩老鼠偷油的游戏，一丁点的声响都不想让别人听到，靳念心想着背着手紧紧地按住了书包。

装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靳念接通了电话。是母亲林诗云打来的，听到对面的声音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

“念念，今天早点回家，要收拾东西，我们很快就要搬到你未来的哥哥家住了。你要带什么过去，要快点准备了。”

靳念之前听林诗云说过几次。时至今日距离父亲靳寒洲去世已经有将近三年了，母亲上个月改嫁了他人，据说对方姓喻，还有个比她年长两岁的儿子，也在榆川一中读书。

“妈咪，我知道啦。在回去的路上呢。”

林诗云听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巷口恢复了一点光明，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暖黄的灯光在空气里浮动，嬉笑声悠远地顺着冷风传过来。

靳念慢慢地停下脚步，抬眼向巷口望去。

是榆川一中高二的学生。

拐角处路灯明明灭灭，背后居民楼灰褐色的墙面上，空调和各种电器的线路交叠着缠绕，安静的街角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有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斜挎着书包走出来。

靳念定下呼吸，就这样安静地待了几秒。

冷风吹得叶影摇曳，一群高年级男生站在光亮处交谈。

临近街口的地方，身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咬着烟，皮肤冷白身材高瘦，黑发细碎地散落额前，唇角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看起来又坏又浪荡。

热闹间，一个女生从街道的另一头走向拐角，见到她的到来，男生们发出一阵火热的起哄声。

“喻则衍，你女朋友来叫你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靳念眉稍处微微一阵轻颤。

女生转过头，是榆川一中的校花。和喻则衍一个年级的，但是不同班。

喻则衍整个人歪斜着靠着墙，平静冷漠的脸，眼角下塌，神色宁和而淡漠。看到女生走近，他才懒懒地抬起眼皮，手指夹着新摸的烟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淡淡道：“怎么来之前也不和我说。”

女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往他身上贴近了些，喻则衍顺手把她圈在怀里，腻腻呼呼地贴着她的脸颊耳语。

靳念想起之前闺蜜周星晚给她看过的喻则衍的亲签海报，据说在某鱼上已经炒到了两千多。当时她还惊叹：真的是好贵的男人。

不过也正常，像他这样年少成名的演员，还有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应该也只有校花这种级别的人物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喻则衍低着头看向女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压着眉眼朝她疏疏淡淡地笑了笑。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是他做出来总是带着少年特有的羁狂，让人心神惊动。

须臾，他从裤兜里摸出了另一支烟点上。

女生似乎时被烟味熏到了，皱着眉头抵住烟屁股，踮起脚，紧紧地贴上他的前胸。

靳念低下头，捏紧手心，额头有些发凉。

之前被自己的闺蜜周星晚嚷着看过很多次他的照片——随便笑笑就像个妖孽一样好看的人，更别提这样精心设计过的狎昵媚笑了。

“哇，他真的好好看。”当时周星晚下了课摇着她的手臂不停地念叨着自己想要喻则衍的签名，“可惜被高年级的学姐抢走了。”

那时候靳念没有见过喻则衍本人，只是从照片上看到过，可第一次见到照片的时候她便觉得喻则衍就像星星一样，让无名无姓的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唉唉唉，为什么啊？”她的同桌沈慕闻每天听着周星晚念叨，也对喻则衍产生了些好奇。

周星晚不耐烦道：“什么为什么？”

“你说他被高年级的学姐抢走了。”

周星晚一说起这个就来气：“你说那个，老娘都要被气死了，喻则衍本人认证，他不喜欢年纪小的。”

沈慕闻迷惑：“什么嘛！这男的有病吧，第一次听说有男生不喜欢年纪小的——”

“我说沈大傻.逼，你说什么呢！你才有病呢——”

“你有病！”

“我说你有病！”

............

两个人在靳念旁边哄哄嘈嘈地吵起来。

周星晚说的没错，像他这样的极品，应该也轮不上她这个小孩，学姐们就会先下手为强。更何况，喻则衍还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全沾身的主。

想到这里，她心情突然从未有过的酸涩。

“小妹妹，你来找衍哥签名啊？”黑漆麻乎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

靳念被打断了思绪，回头看向来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巷子里站了很久很久。

被他这样一问，靳念整个人也有些怯懦，半晌才支吾道：“那个......我只是......”

路过？

好像不太有说服力。

谁会没事儿干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待这么久。

还一直盯着远处的俊男靓女看。

男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似乎是权当她不好意思了，只是向她招了招手，淡淡地说了句：”跟我来。”

靳念短暂地犹豫了两秒，但最终还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她站立的地方距离拐角只有几步之遥，可是她觉得自己像是即将上刑场的罪犯，短短几步却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男生带着她走到喻则衍对面，原本吵嚷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在吞云吐雾的男生卸下烟，弯下身子盯着靳念一笑：“不简单啊，这么小的妹妹你都下手了？”

“滚你妈逼的。”男生飞速地骂道，又补充了一句，“这姑娘是衍哥粉丝。”

“我粉丝？”喻则衍从女生的身上退了下来，声音低沉而清醇，说话的时候唇侧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靳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闷声“嗯”了一声。

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随缘吧。

毕竟她刚刚也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总不能白嫖吧。

现在也该是为自己的好色付出惨痛代价的时刻。

喻则衍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看了几秒才从她的脸上移开，漫不经心地夹起烟向她招了招手。

靳念跟着他往外走，其余人站在路灯下没有动。

喻则衍走到街对面的那盏路灯下停步，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空气中还夹带着浓郁的烟草味，应该是劲儿挺大的烟，还挺呛。

靳念轻咳了几声，喻则衍见状把手里未燃尽的香烟捻灭。

“你刚刚是哭了吗？”喻则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声线低沉硬朗，但是天生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自由，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和他这样关切的语调属实有些不搭。

靳念抬手擦了擦眼眶，才发现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湿润。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都没有发现脸颊上什么时候落了泪。

“哦，可能是我......有点冷，冻哭了。”靳念随便找了个借口。

喻则衍也没有细究，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将拎在手里的春季校服外套二话没说递给了她。

这样的动作，他似乎信手拈来。

靳念的耳尖腾地染上一阵烫意，脑袋里晕乎乎的好像在发高烧。

太过分了，不动声色地做出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来。

明明就是有女朋友，却还要对别的女生大献殷勤。

可这种想法刚萌生，她就感到一阵羞愧。

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她却一个人在这里厚颜无耻地想入非非。

她把围巾紧紧地裹在脸上藏住通红的脸颊，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飞速地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我妈妈说随便接受别的男生的东西是很轻浮的。”

妈妈也从小叮嘱过她，不能跟好看的男孩子随便搭讪，不能随便拿他们的东西。

现在，好看，随便搭讪，拿他们的东西。

短短的三条喻则衍全占了。

看着她拧着眉头认真思考的表情，喻则衍扑哧一声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停顿了几秒又连哄带骗道：“你妈妈评价得很犀利啊，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拐骗未成年人。”

靳念被他哄到了。也是罪过，喻则衍的声音很好听，本音也和电视剧里的不同，恣意散漫，透着一股少年气。

“好吧。”靳念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冒出了一个可爱的鼻涕泡。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喻则衍弯下身子，视线和她保持成同一高度，脸上盛着兴味儿，撩逗道：“但是，我们还是得提前熟悉熟悉吧，毕竟之后是要住进哥哥家里的。”

少年清冽又磁性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畔。

“哥哥？”

停顿了几秒，靳念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哥哥所意何事，之前林诗云的确和她提过很多次，母亲改嫁之后她会有一个哥哥，而且也是姓喻，没想到会是喻则衍。

那她以后岂不是每天要和他朝夕相处了？

心里暗喜的同时，她又感到一阵紧张。

她不会一激动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吧。

靳念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是我妈妈说的那个人是你。”

她的话说得很试探，听起来也没什么自信。

喻则衍饶有兴趣地抄着兜，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像逗一个小猫一样说道：“嗯......那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得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