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初冬时节,京城里的公子贵女已经披上大氅。
初来乍到的沈甘棠,却还着秋日里瑜儿制的单衣。将泽郡王的甜品食盒拧在手里,仿佛能给身上蹿出一点热气。
从厨房出来,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疼到沈甘棠的脸由白变红。
碎碎小步,单薄衣裙,额上细细汗珠,让大大咧咧的沈甘棠看起来惹人生怜。
宴之帆此时已经进入到太子府,太子妃最近嗜睡,身体也开始肿胀。此时服用药膳,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沈甘棠和荔枝的身影。些许落寞。
仿佛时空交错。
宴之帆在太子妃的榻前把脉的时候,门外,沈甘棠的小碎步正在轻踏而过。
荔枝在前。这弯弯绕绕的皇宫,别让二人迷路了才好。
深红的宫墙外,是神功的宫殿。琳宇金阙,华表撑天,庄严华丽。绕过宫墙,广约百亩,南苑猎场映在眼前。
沈甘棠从未见过如此开阔的场地。自由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那空旷中,一个少年,正骑着白马披荆斩棘。
马儿顺着猎物的方向奔跑,少年硬着逆风射击,精湛的驾驭技术,让小小的泽郡王瞬间高大起来。
纯一见两个未着宫人服饰的少女提着食盒站在旁边,想必就是太子府上新来的厨娘。
“二位姑娘,食盒给我就好。”
“谢谢这位小哥,但毕竟是我们姊妹二人辛辛苦苦做的药膳,得看着泽郡王吃下才好,不然回去不知如何向太子妃回话。”
纯一看着这软糯糯的厨娘,礼貌又强势地拒绝了他。
唔。还未有过宫人如此拒绝过纯一——泽郡王的陪读——鲜有人知的太子太师的长孙。
“莫不是姑娘怕我偷吃?”纯一历来稳重,不知为何忽然就冒出了这句。
荔枝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小厮,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倒也不是怕你偷吃,不过这毕竟是我们姊妹二人进宫做的第一个药膳甜品,希望能够得到泽郡王的点评。”
说话间,泽郡王手里拎着一只小鹿,朝几人奔来。
“这是?”
“泽郡王,我们是太子府新来的厨娘,这是按太子之意给您送的药膳。”
“药膳?给我送的?为何不给母妃送?”
泽郡王随口一句,似乎打破了宁静。
是啊,为何不给太子妃送,却要给这个在外野跑的郡王送。
这是太子妃在立威啊。
“奴婢不敢揣摩上意,只愿这温度刚好,郡王喝下能驱散寒气。”荔枝打开沈甘棠的食盒,将里面用双层陶罐温热的红豆糯米丸子取出,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在这冷空气中散开,刚刚好。
“怕不是下过毒了?二位姑娘可有解药?”泽郡王一边用紫玉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一边看着两个厨娘打趣道。
“泽郡王说笑了,”沈甘棠面无改色,“要是郡王觉得这甜水被下了药,又如何不让小厮试毒?既未让小厮试毒,又何出此言?泽郡王是在暗示我们姊妹在太子府不受待见,做出来的东西主子怕我们下毒?”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姑娘误会了,若不是下过毒,为何宫中的厨子无一人能做这样香甜美味的吃食?至于这解药嘛,”泽郡王看了一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丫头道,“那自是从今你们要多做一些,给母妃安胎,给父王逗趣,也给本郡王尝尝鲜!”
沈甘棠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发育的男孩,很难想象倘若有一天他面临夺位之时的模样。
在这皇宫里吹过了每一阵风,吃过的每一口饭,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一望无际的天空下,琉璃瓦的重檐屋顶,飞檐上的金鳞金甲,捆绑着多少君王,又埋葬了多少性命。
陶罐在泽郡王手中不一会儿就空了,沈甘棠心里默念了一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食量,怪不得才十岁,就有旁人十三四岁的模样了。
用膳完毕,天空中竟下起了小雨。
远处的小厮架着马车迎接泽郡王,少年却转过身,邀请二位姑娘坐上马车。
荔枝自是拒绝的。且不说自己身份卑贱,不能与主子同坐。就算是同地位的男女,也是不宜在这皇宫大院里乘坐一辆马车。
沈甘棠就更是不必说了,她虽然没有荔枝知书达理,但男女避嫌的道理,总该是有的。
姊妹二人连连道谢,试图拒绝。
没曾想少年跨上白马,将猎物扔给纯一,自己驾车而去。
纯一看着远去的背影,又无奈又生气,只好对二人道:“郡王将马车让与你二人乘坐,倘若你们再推辞,就负了郡王的一片好意。二位姑娘,请吧!”
荔枝自知却之不恭,踩着马凳便上了车。
沈甘棠却好奇地问道:“不知小哥将这猎物如何处置?”
纯一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鹿,摇摇头道:“我们小厨房的厨子做野味不太厉害,所以一般我们都送给其他宫里的厨房里。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一试!”
沈甘棠两眼放光,频频点头,赶紧爬上车,她打算在这小东西断气之前做一道美味。
马车在青石板上驰骋,荔枝却思绪万千。
此次入宫,是为了结多年的夙愿。当年爹爹究竟因何而死,至今仍是她的心头恨。
倘若能够打探到当年的真相,那么她死而无憾,也愿下九泉一家团聚……
不知不觉,太子府映入眼帘。
沈甘棠跳下马车,将小鹿扛在肩上,犹如胜利归来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
宴之帆刚为太子妃施了针,将其安顿下。
出门便撞上这个美少女壮士。
明明有姣好的面容,却不像别的女娘好好打扮。
等等!这是什么造型!
这是女版鲁智生?
用气息行了半天针,宴之帆觉得自己已经浑身无力,突然见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画面,他感到整个太子府的寒气都在侵入他的身体。
“荔枝!你们这是干什么?”宴之帆压低声音看着沈甘棠,却只对荔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