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晚饭准时准点，偌大的餐桌稀疏的坐着他们四人。
江承东在主位，一左一右坐着温语谣和江珞，而江屹则懒散的坐在桌角。
四人都默不作声的嚼着饭菜。
“听说你们马上月考分班了？”
只有碗筷的碰撞声中，传来江承东略有压迫感的声音。
温语谣连忙搁下筷子，细声回复，“嗯，还有不到两个星期。”
江承东顺着又问了她几句的学习是否跟得上。
温语谣微红着脸，诚实的回答，“节奏有些快，不太跟得上。”
“没关系，尽力就好。”江承东面上表情不变，语气却软了一些，“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任何问题找你江屹哥哥，让他帮你。”
“哦。”
温语谣乖巧的点头回应。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气氛逐渐回暖。
“谣谣，来吃点这个。”她对面的江珞一直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趁着间隙，用公筷夹了一个排骨到她碗里。
温语谣快速抬眼看了眼江屹，然后才朝着江珞笑笑，“谢谢江珞哥。”
江承东视线移到江珞身上，“对了，你们怎么没听说要月考？”
江珞顺着又给江承东夹了排骨，这才微笑着打趣，“我们为了开艺术节，取消了月考。”
“啊。”温语谣愣的两眼微瞪，模样颇稚嫩。
“我们七中比不上喻德。”江珞语气含笑，像是真在调侃。他说着目光移向一直没作声的江屹身上，“我也要多向哥看齐才行，有时间我和谣谣一起找你学习，可以吗？”
他面色温儒，笑起来露出几分斯文，看起来温良无害。
可江屹半分脸面也没给他，直接三个字堵了回去，“没时间。”
温语谣知道这两兄弟之间流动的暗潮，一时只得默默的吃着饭，不敢再说话。
可江珞像是没被影响，他不在意的笑笑，“听爸说，你下学期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看来确实是没时间。”他说着朝温语谣挑眉，“那只能我和谣谣两人抱团取暖了。”
江屹没理他的话，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着修长的指节，丢下一句“吃完了，你们慢用。”
就起身回了房间。
微信群里已经多了一百多条消息，江屹半躺在沙发上，边无聊的往上翻看。
大多都是因为他那句“不去”引发的一连串讨伐声。
最后几条是傅盛发过来的语音，他戳着手指点开，傅盛冷冰冰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江屹，上次约你就放我鸽子，今天又放，你当我不是人？”
“你说，自从你家来了个小女孩，你就多久没跟我约了。”
“还是不是兄弟？”
“……”
“这么久不回我消息，是不是陪小女孩去了？”
江屹低笑一声，也像他一样，连着发过去几条语音，“你是不是人我不知道，反正挺狗的。”
“我没约你，你心里没点数？”
“我不是这么久不回你消息，我是这么久不回你们仨消息，烦请把自己位置摆正。”
下面顿时涌现杜文韬和陆尚言起哄的消息，
“盛哥，说到这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只有屹哥是你兄弟，我不是嘛？为什么给你们七中校花的号码你只给他的？？？？”
“附议！！是我们不配？”
三个男人一台戏，江屹懒的再回。
起身坐到桌前，翻看着刚到的几本物理杂志和刚买的望远镜。
一小时后，他再次回到群里时，才发现这三人已经开始了永远逃不过的关于女生的话题。
江屹没什么兴致就想退出，却突然看到傅盛甩出一张照片。
下面跟着解释了一句，“校花没追到我们“绝缘体”江屹，转头就盯上了他弟“暖男”江珞。”
这句说的意味不明。
江屹扫了一眼，没有打开大图，也没再回复。
下楼喝杯白水功夫，正巧便碰到了江珞。
他穿着跟他同色系的灰色睡衣，身高腿长，如果单从身形来看，他们长的极为相似，但那张脸和整体的气质却相差甚远。
江屹喝完水，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视线都没分给他半秒，冷漠的像是把他视为空气。
还是江珞先出声，“哥。”
停顿几秒，江屹突的冷笑了一声，“欸，打个商量？”
他转眼盯着江珞，神情吊儿郎当的，“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就别装了呗。”
“装什么？”
江珞一脸的笑意，眼神仿若夹着懵懂与无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把你当我亲哥，你和爸都对我很好，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哥，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我改。”
“……”
黑夜落下帷幕，窗外一片寂静，只有客厅散落的下的微光晕在两人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屹朝他走了几步，“行，那你听着。”
“……”
“我喜欢你从这里滚出去。”
“……”
他俊逸的侧脸从颧骨至下颌线，凌厉微绷，漆黑的眸子压着冰凉的薄怒，转而却又消失不见。
“你改啊。”
语气一如既往欠欠的，还夹着几分笑意。
江珞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但眼神一直很温润，他真点了头，“如果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我会跟爸说的。”
“……”
两人无声对峙几秒。
“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江屹像是有了几分闲心，他转着把椅一屁股坐了下来，虽是仰视，但那模样却是睥睨一切的高傲，“喜欢演戏的。”
他挑起唇角，慢吞吞吐出一句：“别在我面前装。”
—
受伤的腿刚开始还让沈知窈多少有点庆幸。但时间拖的太长，愈发觉得带来的各种不方便。
像个突然失去自由的困兽，也像半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周末许依琴给她停了所有的辅导课，但她这副模样，去哪里都不方便，只能和苗甜甜在家瘫了两天。
周一雷打不动的升旗，沈知窈还破天荒的迟到了好一会儿。
校门口一群带着袖章的学生会正在检查校服穿戴情况。
有人转眼看见她，一脸兴奋的招呼着，“嗨，学姐。”
沈知窈挪着已经拆掉绷带的脚，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迟到不算是最丢人的，丢人的是她也是学生会一员，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时间点，学生会在这里就是为了抓迟到的学生。
她不幸从执法者瞬间变成犯法者，顿时就有种知法犯法的狼狈。
“需要帮忙吗？”女生是高一学妹，笑嘻嘻的盯着她，面上也没对她迟到有任何不满。
沈知窈很快调整好状态，“不用，脚差不多好了。”
她说着还动了动脚腕。
学妹了然的一笑，顺带提醒她，“学姐，你从至善楼后面穿过去吧。”
至善楼连接前操场和他们教学楼，从它侧面的小道穿过去可以完美的避开正在召开的升旗典礼。
她朝学妹眨眨眼，“行。”
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行为做事永远规规范范，像这种类似逃课的感觉，带给她的却是另一番不同的刺激感。
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看着前面走路略显奇怪的沈知窈，学妹唇角忍不住加深了些，又连着刷了一波注意事项，
“学姐，张远他们正在全校巡查，注意绕着他们。”
这条小道比较偏僻，一般不会是巡查的重点。
至善楼走过，便是他们高二的教学楼。
此时空落落的，空旷的楼道回回荡着前操场传来的音乐声。
沈知窈一手搭上扶手，借力上了楼梯。
正想缓口气，却传来几声脚步声。
啪嗒啪嗒像踩在她的心口上。
她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学妹说的话，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运气应该没那么不好，这就碰到了张远他们？
脚步声从楼上即近，听起来不止一人。
沈知窈立马转身，下意识躲到了转角的墙壁处。
屏神凝息，心脏砰砰狂跳。
慌乱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兴奋感。
很快，脚步声下到一楼。
“江屹。”
一声唤停了那道昕长的身影，也浇灭了沈知窈那颗兴奋的心跳声。
她瞬间拧起了眉头。
这声音，是秦露的。
一墙之隔的秦露，很快提步走到江屹面前。
男生像是有些不耐烦，眼下压着淡淡的烦躁，他视线落到秦露脸上，“有事？”
“这个给你！”
秦露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了江屹眼前。
这场景很熟悉，江屹的语气也很熟悉，只不过从“你谁？”换成了“不用。”
他说完就要抬脚走，不料秦露直接堵了上去，“我亲手做的蛋糕，尝一口嘛？”
娇软的声线配着那张笑盈盈的脸，直接对上江屹那双黑曜般的眼。
他扯动唇角，很淡的笑了笑，压着低哑的嗓音，“太甜，腻。”
秦露被他神情惊艳了一瞬，莫名有了更多的勇气，“就尝一口嘛。”
她说着，拿出蛋糕就要往他口边凑。
江屹往后退一步，眼神凝着她，没说话。
秦露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抿抿嘴，眼底露出些不甘心的神色。
操场传来的讲话声，与这边清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躲在墙角偷听的沈知窈随着他们的谈话，一颗心也提上了心口。
没过多久，江屹的声音响起，
“秦露，是吧？”
“……”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事要适可而止。”
他表情未变，但秦露莫名从那淡然的语气里听出了凌冽般的寒意和警告。
她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语气也随之变了变，“江屹，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喻德好学生很多，秦露在好学生中算是佼佼者，家境优越，成绩拔尖。
却没想到有天会栽在江屹身上。
江屹笑，“行啊。”
秦露眼睛睁大，脸色更红了，她咬着唇瓣，“那和我在一起吗？”
江屹嗓音懒洋洋的：“给你个机会。”
他神情自若，惹得秦露哑口无言，张张嘴失语了片刻。
片刻，她又回过神来：“好。”
因为兴奋，她语气和动作都有些大。沈知窈听的很清楚，心跟着猛地一紧，躲在暗处的身影强撑着落寞。
同意一个女生追她的含义，沈知窈不会不懂。
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苍白唇角勾出一点自嘲，沈知窈捏紧书包袋子就要继续走去。
殊不知，身子刚站直，脚步转弯的当头，眼底拓上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半截身子靠墙而站，慵懒随意，那张俊逸的侧脸就这样偏头看过来，目光直勾勾的，不带任何躲闪。
本以为没听到声音，他们已经走了的。
沈知窈被吓了跳，但她很快稳住了情绪。
在他压迫感很强的视线下，她先发制人：“江同学，不上课吗？”
有些苍白的唇色勾起完美的笑意，那神情像是刚才偷听到的事情半点不存在，她伪装的太好，任凭谁都无法窥探她的真实情绪。
可只得来男生很淡的嗤笑声，随后，他却一句话不说，黑眸压着她不动。
沈知窈动了动酸痛的脚踝，刻意佯装的笑容就快僵硬。
“那我先上去了。”
她先一步移开视线，语气也淡定自然。
这边是楼梯的转角，沈知窈往楼上去必定要经过他身边，可她现在顾不了那些，站得太久，脚踝开始有了疼痛感。
熟悉的升旗典礼音乐萦绕而上，沈知窈压着步子，就在即将绕过江屹时，一只伸出来的长腿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上半身斜靠在深红砖墙壁上，身高矮了一大截，目光对上来时，正好看到女生光洁的额角和长而卷的睫毛。
表情是永远挑不出错的大方，可微微颤动的睫根还是泄露了她慌乱的心绪。
江屹扯动唇角：“听到了多少？”
沈知窈眉骨微动，她侧着脸并没有看他：“听到什么？”
她在说谎。
可她私心不想在他面前重新提起。
那截长腿收回，下秒耳边便响起男生低哑含笑的嗓音：“哦，这样。”
还没等沈知窈缓口气，一抹清爽好闻的气息陡然逼近，男生故意压着她半截肩背，温热的呼吸几乎洒上她耳尖，他笑：“那班长，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