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章 卢莎莎记住了李兰花

下了鹿鸣山，到了麓山乡场口右转，出高泉村村委会，过昌河大桥，很快来到一座山脚下。山很高，有明明显显的大山崩塌地貌。

赵光辉说：“李兰花的家就在山脚下，5·12大地震，这座山垮塌了，这村子的十六户人家的房子、土地、大小牲畜，绝大多数在村里的大人小孩，全没了，其中包括李兰花的父母。”

“李兰花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她是班里的前三名，老师说她考任何一所985大学都没问题，可是，地震时，正是午休起床时间，女生寝室墙壁崩塌，刚走到门下的李兰花双手、右腿骨折，当年无法参加高考。”

“政府无偿给她治疗，基本康复后，回到家，没有父母，没有房子，没有土地，连三年收集的高中各科资料、题卷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政府安排她到彩钢安置房住下来。一个多月后李兰花到了深圳打工。打工遇着了四川老乡组长，马上被那小组长追求，很快肚子大了，当年就回男方老家都江堰结婚。生了小孩满月，哪知道9·23特大暴雨，泥石流汹涌奔流而下，她的丈夫、老人、孩子都死了，她被泥石流推到一根大树下，大树救了她，保住了命。”

“那年冬天，她改嫁给成都近郊一个年长近二十岁的鳏夫，结婚第二年，第二任丈夫又癌症了，拖了三年，第二任丈夫死了，人财两空。”

“经人帮忙，她到成都某保险公司做事，又被一个临近退休孤独老头纠缠，两人生活在一起，过上了舒坦日子，才几个月时间，那老头退休前贪了腐了，东窗事发，双规留置进去了，她被老头的儿女扫地出门。”

“李兰花万念俱灰，千方百计要进川中地区最大的尼姑庵，图个清静。尼姑庵主事道门精深，一眼看出她还想读大学，说她年纪轻轻六根难断，还想着功名富贵，决不收她入门。”

“她每天赖在尼姑庵大门外当志愿者，洒扫尼姑庵四周路面，捡些贡品充饥。晚上，最先睡在尼姑庵旁的古榕树下，被子衣物还是尼姑庵的施舍之物。后来她找到了不远处的桥洞，就以桥洞为家。

不过，有时悲伤难忍，她也唱几首歌，流行歌曲，民歌山歌，都唱，有人施舍一元钱几元钱，就作为她自己必不可少的零用，有好多人要领走她，和她组合家庭，她坚决拒绝，李兰花她就这样过的日子。”

“我们找到她后，做了多少工作，她才同意作‘放歌鹿鸣山’节目女一号B角，舞台总监，总导演发现她很有文字功夫，舞台形象好，声音甜美清亮，又叫她试着当报幕员，而且，报幕词由她撰写。她经常因演出场景、人物、情节变化需要而经常改写报幕词，每一次报新版幕词，节目组上上下下都很欣赏。

“你的继父，路总念其人生多难，给他一份保洁，并将卫生间旁的工具房，交给她做寝室，免去其租房开支。”

赵光辉说：“三年多了，李兰花自己流露，到明年高考，四年大学费用，就差不多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B角演员还没有落实。”

卢莎莎问：“什么是B角？”

赵光辉答：“当主角女一号A角演员，因病，因事，或者突发情况，顶替女一号A角上场演出的演员，就是B角。一句话，女一号的备胎。”

卢莎莎说：“太感人了，走！回鹿鸣山，我要给兰花阿姨捐些钱，要她好好复习，明年高考，没了后顾之忧，圆他的大学梦！”

赵光辉说：“别跑冤枉路，这么几年，公司，你路叔，还有你外爷，节目总导演，艺术总监等等，都要资助她读大学，她都拒绝了。李兰花说，‘我生来多灾多难，我读大学前受尽磨难，战胜自己，我进大学门后，才会心无旁骛，成就自己！’”

卢莎莎记住了赵光辉转述的兰花姐的名言！

卢莎莎坚持回到鹿鸣山，赵光辉不好强行阻止。

到了广场，李兰花还在打扫花台四周树叶。昨晚刮了一阵风，下了几点雨，树叶很多，又不容易清扫。

卢莎莎说要资助李兰花。

李兰花拒绝了。

卢莎莎要和兰花姐交流一会儿，李兰花婉拒：“我很忙，早晨最迟七五点上工，天亮广场人员流动时，才会干干净净，下午五点，要到演出大厅候场，如果需要我B角上场，往往忙得要命，换衣服变妆只有三分钟时间。演出结束下山来，还要把广场走一圈，特脏，特显眼的垃圾要简单清理。比如酒醉的呕吐物，遗落的大塑料袋，乱扔的大垃圾等。”

卢莎莎要请兰花姐吃饭。

李兰花也拒绝，“我的身体，就是挣钱的工具，不敢乱吃，不能多吃，吃了有刺激性的食物，要影响嗓音，就会破坏报幕、演出效果。摄入营养多了，舞台形象就坍塌了，总导演、舞台总监，艺术总监就会异口同声的不要我了，我就失业了！”

卢莎莎要了李兰花的电话号码：“昨晚看了你的演出，不，听了你报幕，很喜欢你。”

卢莎莎对赵光辉说：“昨晚上我一直在找外爷，听外爷的二胡，最后，乐器演奏伴奏停了，兰花姐最后的报幕词，我才听清楚，我才记下了。”

她对李兰花说：“‘年年月月花相似，月月日日歌不同，先生们，女士们，放歌鹿鸣山演出，到此结束，兰花共一轮秋月，给你送上祝福，给你，送上晚安！’你的这段话，文采飞扬，非常得体！”

李兰花说：“莎莎，你的语文成绩也不错，你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

听了兰花姐的话，卢莎莎很高兴。

瞬间，卢莎莎又陷入了沉思。“我什么时候提出读书的问题呢？我怎么提出这个问题呢？我首先对谁述说这个愿望呢？”

最后，卢莎莎要了李兰花的电话和微信。

在路上，卢莎莎问赵光辉：“兰花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赵光辉说：“这个我清楚，保洁，一个月2500，报幕每月2500，B角，每月1000。”

卢莎莎说：“有点少，路叔有点抠。”

赵光辉说：“保洁有同类型工种，比照下来就是这个数；报幕工时不长，也还过得去；B角，多有照顾，上场机会不是很多，你也知道，A角虽然残疾，却很有实力！”

过了两三天，李兰花终于和卢莎莎通了微信，李兰花说：“尼姑庵主事说我，出生月、日、时三冲，命中多难，不能接受施舍，受人施舍，将增加一轮磨难，又说我遇三人搭救，便苦海出头。”

“政府赵乡长，公司赵领导、谢大学来桥洞找到我，我将信将疑，派出所出面，与麓山乡派出所电话联系后，我与麓山乡派出所通了话，知道了他们的来路，我就回到了鹿鸣山。”

“莎莎，我不羡慕荣华富贵，我又不作践自己，我相信命运，但我要向命运抗争，尼姑庵主事说，人生就是笑和哭的博弈。人一出生呱呱坠地，就是哭，这就预示着，人生都有悲剧。”

“你说稀奇不稀奇，我与三有缘，5·12地震，压断了我三根大骨，双手和一只腿。我走投无路被逼与三个男人有事实婚姻。又有三人来接我脱离寂寞苦闷，回到鹿鸣山。在鹿鸣山，我又身兼三职。明年，我三十三岁，我就攒够了读书费用，按尼姑庵主事的说法，我就涅槃重生了。”

“以前我不认识你，那天，你走了又回来，我知道，你很想和我交朋友。也许，你与我一样，有过受苦受难的人生经历。我的理解，受苦受难并不一定是贫穷和饥饿、挫折和磨砺，更多是自己心里状态，只要你战胜自己，跳出自己给自己画的圈圈，只要你努力了，你就会活得很幸福！”

也许，李兰花知道了卢莎莎的人生故事。

但是，她没有把话说通，说透，她要卢莎莎自己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