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死者
同宿的斯坦已经在打呼噜了。
艾德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反复推敲着所得信息,他隐隐感觉到一个无形的阴谋漩涡,笼罩在这凄凉雨季的歇脚地。
客栈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在那个名为林德的神秘人到来之前,一场大雨里,就已经有阴谋发酵。只不过那时候,人们只是冷漠,并不恐慌。
直到
魔鬼为什么缠上林德?是为了得到他的灵魂,是为了通过他实现亵渎的诡计,还是为了抢夺那根银色权杖?
红袍巫师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银色权杖。不论权杖有什么用,它一定很重要,否则不会引来塞尔的统治者们。
还有那个女精灵,同样关注权杖的下落。
它隐隐是漩涡中心。
如此重要的东西,却被交到一个半身人厨子手中。
艾德金不理解林德的做法,换作是他,一定拿着权杖躲起来,或者把它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陶娜好奇无知,得到权杖反而会招致祸患。
除此之外,他仍旧没有搞清楚那个红袍巫师是怎么死的。林德说是自杀,但是否出于自愿呢?魔鬼总是擅长蛊惑人心。说不定它现在就在蛊惑自己。
“唉。该死的……”他不自觉叹气。窗外的雨仍旧淋漓不停。
他觉得有人在说谎,但不确定是谁。
不会撒谎的只有尸体。通过一个3环的[死者交谈],能让尸体开口说话,回答五个问题。
红袍巫师们聚集在房间里,地板上躺着他们的同伴。亡灵也是会死的,哪怕是最强的巫妖,魂匣破碎便会消亡。在死灵学派眼中,死亡既恐怖,又迷人,他们通过逃离死亡,获得了不死的秘密。
“他辜负了萨扎斯坦的信任,不过我们会知道他生前的秘密。”
一根施法的熏香点燃,咒语念诵,红袍巫师掐着姿势,牵引魔网之力。
死者猛然睁开眼睛,发出漫长的叹息。
“只有五句话。”红袍巫师环顾同伴,“不要用提问的语气说话,记住。”
“我们明白。”
“你是怎么死的?”
死者思考了一下,开口说:“我得到了那根权杖,想要施法逃离……一定是咒语出了什么问题,我没法传送离开。我感觉身上的刺青在燃烧,是萨扎斯坦杀了我。”
塞尔人面面相觑。
“你什么时候得到了权杖?”
“邪术师回到房间后,我制造了一个高等幻象迷惑你们。隐形后独自找到那个半身人,向她讨要权杖,她就把东西给了我。”
“你把权杖藏在哪儿了?”
“在我身上。”
红袍巫师把同伴扒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除了施法材料包,匕首、法器、干粮包,就只有一根小餐叉。
“这个蠢货,他被骗了。”“看来的确是被魔鬼蛊惑……九狱的邪恶存在盯上了这件神器。”“我们该怎么办?”
死者听到问题就自动回答:“拿上神器离开这儿。逃到萨扎斯坦找不到的地方。”
“闭嘴。”“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独自行动?”
“我想要脱离萨扎斯坦的控制。他是个冷酷的暴君。有了神器,就能获得强大的魔法,不必再被巫妖驱使。”死者说完这句话,安详地躺了回去。
房间里陷入短暂沉默,每个人的眼神都似乎意味深长。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萨扎斯坦,仿佛依旧对老巫妖忠心耿耿。
“如果他的确得到过神器。那么最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那两个吟游诗人。或者是德鲁伊,都有嫌疑。”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要趁早。赶在邪术师与魔鬼决战之前,否则我们会辜负萨扎斯坦的期望。”
塞尔人低垂头颅,无声寒颤。
房间的门窗紧闭,所有声音都被结界阻挡,走廊上的人听不到屋里的对话。
深夜,矮人叔侄迈着小短腿,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他们身上的精铁甲胄发出刷拉刷拉的摩擦声,感谢这场不休的大雨,遮挡了甲片的铿锵,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巴伦达·号角紧了紧背包肩带,小声询问:“叔叔,我们能走出去吗?魔鬼在盯着我们呢。”
“你真的相信那个人的鬼话?魔鬼只是谎言,他们是一群合谋的骗子,目的是得到我们的——(压低声音)钻石。”
乔因·号角路过林德的房间,悄悄呸了一声,继续前进,路过塞尔人的房间,看到一只老鼠在门外徘徊,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伤心事,加快了脚步。
“这里有老鼠。”巴伦达小声说。
“哪个客栈没有老鼠?你这……巴伦达,你要稳重点,你父亲的位置落在你身下,终有一天,你要扛起号角氏族的一切。”
“我知道,叔叔,我只是想起了矿坑,小老鼠会陪伴我们。”巴伦达皱了皱眉,在矿洞里工作难保不遇到地下的毒气,老鼠就是矿工们用来检测空气质量的活工具。
“别再想矿坑的事情了。我们不会回去,那里的人也不会出来。等氏族的战士赶来会合,我们马上返回故乡。我们在这里待的太久,贪婪的苍蝇快要按捺不住了。”
巴伦达抿着嘴没说话,伸手到背后,隔着包裹的布料,摸了摸那块坚硬、硕大的石头。
他把手放在眼前打量,感觉看到了父亲和氏族矿工们的血。埋藏在坍塌矿坑之下的尸体,似乎在黑暗里幽幽地盯着他。
叔侄二人悄悄沿着楼梯往下走,某一级台阶的木板老化,踩上去后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他们都僵了一会儿,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发现似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继续往下走。
大厅一片漆黑,像一口怪物的胃。矮人叔侄慢吞吞走进厨房。
“这里只有一点面包和生马铃薯。食物都在地窖里呢。”
“你下去拿吧,巴伦达,你知道我不能钻进地下,我会发抖的。”
“当然。好吧。”巴伦达叹了一口气。
他钻进地窖,对这里的库存感到惊喜,“那个贾马尔撒谎,这里有的是食物,他只是借机涨价,奸商应该被石头砸死。”
巴伦达兴奋地往背包里装食物,浑然不知危险的靠近。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从身后绕过来,抵住了矮人的喉咙,那是甲胄没有保护的部位。
“安静。”嘶哑的声音响起,“我的匕首可是涂了毒的。”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让外面那个矮个子进来。”嘶哑的声音略带颤抖。
“他不会下来的,他害怕封闭的小环境。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不行,你不把他叫下来,我就割了你的耳朵。”那把匕首稍稍晃动了一下,巴伦达顿时暴起,抬手擒腕,顺势过肩摔,将偷袭者打翻在地。
打斗声吸引了乔因的注意力,他在地窖口小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有个贼袭击了我。没事了,叔叔。”
“赶紧解决掉。我们马上就得出发。”
“知道了,叔叔。”
乔因制服蒙面人,伸手摘下了对方的面罩,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神情慌张。
“你不能杀我。我一旦喊出来,把大家叫醒,你们都走不了。”
“是你!为什么袭击我?”
“因为,因为你们很有钱,你们有一颗钻石。”年轻人哭着哀求,“不是我要来的,是魔鬼蛊惑了我,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巴伦达犹豫不决。
一根弩箭射穿了年轻人的喉咙。
乔因拎着提灯和手弩走下来,“巴伦达,你父亲看到你会失望的。对于窃贼,我们应该怎么做?”
“严惩不贷……叔叔,你怎么下来了?你不是最害怕这种地方的吗?”
“我再不下来,你又要搞砸了。我可以忍受的,只要不去回想你父亲的脸。”
乔因拔出弩箭,把匕首插进咽喉伤口,再把年轻人的双手放在匕首上,这个过程里,此人还没有断气,像一条活鱼一样扭动。
巴伦达不忍地别过头去。
“好了,现在他只是一个被魔鬼蛊惑自杀的蠢货。就算被其他人猜到,我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该死的天气……咱们得换个地方等人了,不如去匕首滩吧。”乔因得意一笑,拉着巴伦达离开。
年轻人在地上抽搐,喉咙里喷出的血流到地面,如同活蛇一样在黑暗里流动,凝聚成一个个邪意、可怖的献祭符文。
空气在震动,炼狱的硫磺味隐隐浮现。年轻人绝望的脸颊逐渐平静,随后露出一个冰冷着魔的微笑,与死去的红袍巫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