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锦盒
小庭花
第四十九章长安月·锦盒
萧瑯扬眉看了刘大一眼,不屑道:“什么时候他能听懂你说的道理了,怕是猪都能上朝了。”
刘大一听他这话更火了,面前这小白脸是拐着弯在骂他呢!
“就凭你这个小白脸也敢在此大放厥词说要教训爷爷我?”刘大拳头立马便挥了出去。
萧瑯向后一撤,轻轻松松便闪躲了过去。
刘大打不到他,心里愈加恼火,原本就没有章法的拳脚更加乱了套。萧瑯钳着他的手腕往外一拽,刘大顿时身子向前倾去。刘大眼见自己要摔个狗吃屎,便脚下疾行几步跟上稳住身形。
这一扯刘大背过了身去,正合萧瑯的心意。他握了拳,给刘大背上重重一记。刘大顿时眼冒金星,喉头涌上血腥,想骂人又骂不出口,还得听身后那个看着文雅秀气的小白脸在他头顶嘲讽他。
萧瑯嘴角勾起:“怎么样,爷爷打的你爽吗?”
刘大仰仰头想说话:“我……”
刚出了点声儿,背后又挨了萧瑯一记重拳,未吐出来的话都化为一声哀嚎。
萧瑯知道他只是个卖菜的,恐闹出血腥来吓着绾月,还特意收敛了些,只用了三分力气。谁知刘大这一身横肉这般不经打,只几个来回便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满口“好兄弟好大爷再不敢了”。
萧瑯嗤笑:“往后你还敢不敢见风使舵,坐地起价了?”
刘大肿胀的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生疼出眼泪来:“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萧瑯抓着他的领子提他到绾月面前:“如若我不来的话,现在被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的,是不是就是这位小姑娘了?
刘大哪敢撒谎,忙点头道:“是是是……”
听萧瑯“嗯?”了一声,才慌忙意识到方才自己口不择言都说了些什么,忙又摇头叠声道“不敢不敢不敢”。
绾月轻簇着眉,身子往后闪了闪。
与第一回在朱雀街见萧瑯训人他那动辄断手断脚的行径相比起来,今日他收敛了不少。绾月便知他心里有轻重,没有多说什么。
即便心里有数,她看着刘大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还是心中动容不忍直视,只好微微别过脸由着萧瑯处置。
萧瑯一脚踹在刘大的膝弯上,刘大当场给绾月跪下行了个大礼。
绾月受惊睁大了双眼,又向后闪了几步。
她看看刘大又看看萧瑯,皱皱眉道:“侯、如圭哥哥,要不……停手吧,他这样应该也已经受到教训了。”
她方想叫萧瑯宁安侯,又发现即便是想要教训人萧瑯这回也未曾搬出他宁安侯的名头。
他原也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啊。
刘大见萧瑯有所动容,心道他原是个惧内的,许是方才自己欺压了这小娘子,这公子怕在自己女人面前失了面子,这才对自己下了狠手吧。
于是便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可怜兮兮盯着绾月看。
“小姐,小姐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快饶了我吧!”他腮帮子被萧瑯打肿了,说气话来一抽一抽的,看上去滑稽极了。
绾月心道咎由自取。
明明与自己说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吃了拳头碰了壁才肯低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瑯见刘大直直盯着绾月皱了皱眉头,手掐着刘大的脖子将他的头又往下压了压。
萧瑯不虞道:“眼珠子不想要的话,我可以替你挖出来。”
刘大不敢再抬头,耷拉着脑袋:“小姐,您若是看中了小人家的菜就都带走吧。”
听他提起买菜的事,绾月有些动容:“如圭哥哥,不如就先当过他吧。”
萧瑯挑挑眉,这声哥哥叫的他十分受用。
绾月继续道:“时辰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天便黑了,山路不好走,我们还是赶紧将菜都买好吧。”
萧瑯点点头,恐刘大反扑上前一步站在绾月和刘大之间。
“今日就先放过你,若是下回再去再叫我发现你干这种坐地起价、欺软怕硬的事情可就不是打你几拳这般容易了。”
萧瑯松开了扯着刘大衣领的手,回头冲绾月微微一笑。
方才他与刘大动了手,额头上还沾着汗。绾月念及萧瑯方才是为自己才出的手,便抽了帕子上前想替他擦汗。
但萧瑯身材修长,绾月踮脚也够不到他额头,举着帕子的手在萧瑯面前不上不下。
绾月觉得有些尴尬,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算了吧。
她往后抽手,对上萧瑯一双深情的桃花眼。
萧瑯如梦初醒,伸手抓住绾月想缩回的手,弯腰抵在自己额头上。
“谢谢。”
这亲昵举动引得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绾月听见左一耳朵“好媳妇”又一耳朵“小夫妻”,想起方才萧瑯自称是她男人之事,又羞又恼,脸上臊得通红。
萧瑯将擦了汗的帕子抽过来,笑道:“洗净后还你。”
绾月本想说不必,又不想在此事上同他过多口舌,便点了点头,改口问道:“你不是取东西去了吗?”
萧瑯将帕子慢条斯理叠好揣进怀中。
“我不放心你。”
他弯腰捡起绾月脚边的菜篓,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卖菜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家。”
“等一下。”绾月抿了抿嘴,朝刘大那边走去。
围观小贩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猜测绾月是不是改变注意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刘大。
刘大被萧瑯打怕了,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傲慢狂妄,见绾月朝自己走来连连后退,一脚踏在了菠菜上心疼地直抽气。
谁料绾月只是从钱袋子中掏出一块银锭子掷道刘大身上。
刘大哪里见过这种打了人还贴补人家药钱的,当即便傻了眼愣在那里,直到银锭子滚到地上了,才伸手去摸。
绾月道:“这些、这些银子就当是赔与你看伤的,你收下吧,以后莫再仗势欺人了。”
卖春笋的瘦猴见那银子艳羡极了,阴阳怪气道:“哟!刘大你发财了!还傻站着干啥呢,快谢谢这位小姐啊!”
刘大心中羞愧,又不舍将这到手的银子再还回去,便连连弯腰对着绾月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绾月轻轻颔首。
刘大回头抓了挑了些样子好的菜,想送与绾月。
“菜篓在这里!”萧瑯见他越来越靠近绾月,皱眉提醒。
瘦猴用目光估量了一下子刘大放进篓中的菠菜,心里感叹道:“好家伙,这下何止是十文一斤菠菜,一两一斤应也有了!”
挨顿打便能将菜价翻出五百倍去,这几拳头挨得真值!顿时身上痒痒了。
他也想挨!
瘦猴挑了一节长得最漂亮的笋抱到萧瑯面前,毛遂自荐。
“郎君,看看咱们家的春笋吧!这个时令的笋子可是佳蔬良药,与那小肉一炒,就一个字,香!”
见萧瑯无甚反应,他又试探道:“要不?您也揍我一顿也成?”
萧瑯挑了挑眉,看猴似的:“脑子有毛病?”
瘦猴嘿嘿直笑,又听萧瑯轻笑一声道:“只怕是我做不了主,买与不买,你还是得问问她。”
二人齐齐将目光挪到绾月身上……
倒不是萧瑯故意如此说,而是宁安侯本人对挑菜买菜这种事情当真是一窍不通。
他幼时在将军府中当少爷,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少时随父出征,边关苦寒,能吃上菜粥和烧饼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粮草匮乏的时候,他连草根树皮也是吃过的。而今闲赋在家,侯府上下有王管家打理,自然也用不着他买菜做饭。
萧家几代马革裹尸换来的封赏而今都留给他一人,雇几个人使唤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也便甩手当那“远庖厨”的君子。
卖菜这种事情,他真做不来。
若是在小月儿面前露出短处,那便丢人了。于是便肯自降身价为她当个提菜篓的随从。
绾月却是自小当家,不过两刻钟便将菜篓填的满满的。
除却菜外还买了一只鸡,活的。
那鸡两腿被麻绳系着,在萧瑯手里直扑腾翅膀。绾月觉得宁安侯此时那嫌弃里带点幽怨的眼神,够她被他惹生气时拿出来宽慰自己一辈子。
萧瑯终是受不住,牵了马,将那聒噪活泼的鸡和菜篓一并让他的兄弟“踏雪”分担了。
行至驿站前,绾月想起萧瑯此行是专门来山下取东西的,想避嫌,便说只站在外面候着。
萧瑯略有所思点了点头,嘱托绾月不要乱动。
绾月心道自己的猜测果真没错,要萧瑯亲自来拿的,还有意避着她的,定是十分重要的物件。她一时好奇,便多费了些思量。
“久等。”
萧瑯果真说到做到,去去就回。
绾月抬头见他将一个样式精巧的小锦盒收于袖中,因着好奇便多瞧了几眼。
那锦盒外裱丝绸绫锦,镶金嵌银,模样十分瑰丽。萧瑯拂袖间带起香风阵阵,是同他惯用的檀香不用的气味,带着点甜腻的玫瑰花香。
绾月心道定是那锦盒熏了香料,只是这般细致的物件不知是谁的赠与。看大小,闻香气,愈发觉得像是佳人传情之物。
佳人。莫非萧瑯先前说不会娶她是因为这锦盒的主人?
那他方才又说是她的……男人。
烂人!
绾月方才被那只母鸡跳出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跌落到谷底,比起萧瑯不愿娶她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他疑似想脚踏两条船。
萧瑯见绾月眉眼低垂似是情绪低落,关切道:“怎么了?是方才发生了什么?”
绾月摇摇头,冷漠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侯爷若是没有别的事要办,我们便快些回去吧。”
“侯爷?”
萧瑯眉头微皱,嘴角扯出淡淡的笑:“现在怎么不叫如圭哥哥了?”
绾月窘道:“那是、那是方才我见你不愿对人讲你是侯爷才叫的!”
说罢便要去牵马弄鸡,总归要做点什么。
“站住,”萧瑯伸手扯住她的手臂,“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