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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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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庭花

第六十章长安月·隐忧

绾月怔了怔,腆着脸推开窗。虽不是故意来偷听的人家墙角的,但被人当面捉住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萧瑯温雅地看着她。绾月笑着朝萧瑯扬了扬手中的画纸,扯了张笑脸道:“我、我来跟如圭哥哥商议匕首之事!”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的笑容有多牵强。

萧瑯听了绾月的说辞没多说什么,只微微挑了挑眉,招手请她进屋去详细说。

伍一却是一脸敌意地瞪着她,咄咄逼人道:“姜小姐是何时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

绾月心里明了,这是在提防讽刺她听墙角呢!

“刚来,听侯爷说他喜欢在,眠风楼花钱买故事听呢!”

“原来如此。”

绾月拿着画纸经过伍一身侧时,感觉到两道冰刀一样目光刮在她脸上。仿佛她方才听见的是萧瑯主仆两个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窃国大计,应该马上被灭口!

她心中纳罕,这不是第一次觉得伍一对自己有敌意,可她又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个阴沉少年之间-什么过节。

萧瑯似乎看出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气氛,吩咐道:“伍一,你先出去吧。至于那件事,便交给他去做吧。”

伍一冷冰冰应了声,临出门前还瞪了绾月一眼。

这回绾月鬼使神差地瞪了回去。

绾月把图纸铺平在萧瑯案上,随口问道:“我从前是有哪里得罪他了吗?为何每次见了我,他都一副见了仇人的样子?”

语气中又隐隐的委屈,听得萧瑯心头一动,拿过画纸哄道:“别理他,伍一失了礼数,下次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绾月只是随口一句,非是真的要追究什么,萧瑯如此严肃处理,到叫她有些难为情了,叠声道不用,指了指案上的图纸道:“刀鞘我画好了,你看看?”

绾月绝口不提方才在窗边听见的只言片语。萧瑯也心照不宣,只当她真的只是刚来,认真看起桌上的画,嘴角微微扬起。

果真和他猜的一模一样啊!

绾月用了最简的线条来配合他设计华贵刀身。

一张一弛,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绾月见他只笑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哪里画得有误,抿嘴道:“我之前没画过兵器样子,可能有很多地方不和规矩……你看着改吧。”

“没什么要改的,这样就很好。”萧瑯笑着将画纸收起,抬手从案上拿下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给你的。”

“这是什么?”

绾月打开盒子,小叶紫檀刻的木匕首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在日光下散发着有油亮的光泽。

“我自己刻的小玩意儿,在你的‘含笑’没到手之前,就先拿着这个玩吧。”

绾月惊讶地睁大双眼:“你竟还会做木工?”

萧瑯笑道:“我会的本事可还多着呢?有没有兴趣花时间好好探索探索?”

绾月虽觉得他实在毫不谦虚,却也真的十分喜欢他送给自己这把木匕首,把在手里玩时才发现刀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月”字。

萧瑯挑挑眉,问:“去试试看?”

绾月眼中燃起一丝期待,回道:“好啊!”

“随我来!”

-

萧瑯将绾月带到事先布置好的习武场。场地空旷,十字木架上绑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下小人。

这位稻草兄,便是今日她要收拾的“坏人”。稻草兄的脖子、左胸,中腹以及其他要害部位皆被用红色涂料标记出来。足见萧瑯这个师父当得很是认真细心。

绾月知道那些红色涂料是萧瑯为方便她练习特意画上去的。自从答应教她开始,这些东西全权是由他负责的,她只需听从他的安排即可。

萧瑯平日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子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在山上同住的这段时日,她晨起之时,萧瑯就已经结束早练沐浴更衣完了。每次她去找他,萧瑯不是在书房议事,就是在读书练字,剩下的时间是教她武艺与她一起用饭闲聊。

这样算下来,他一整日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且井井有条。在山上都是如此,在家中关禁闭之时想来也是这样的。难道他本人是个究极自律之人,他可能只是……抽空做做纨绔。

绾月抬眸看着萧瑯,萧瑯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绾月诚实道:“我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瑯盯着她的眼睛微笑:“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绾月目视着前方的稻草人,微微一笑,“反正不是坏人。”

她握着匕首摆了两个姿势,问萧瑯:“师父,我是应该这样握,还是应该这样握?”

萧瑯笑道:“随便你怎么握,只要能杀人,不必介怀用什么姿势,只需记得两个字,大胆。”

绾月又变了几个姿势试了两次,摸索出一个最舒服的,准备对着稻草人扎。

萧瑯提醒道:“你身形小,一般能你产生威胁之人的身材都要比你高大不少,最方便接触到的便是胸腹部,就先从刺左胸开始练吧。”

他语气轻快,仿若自己教授绾月的不是如何杀人,而是怎样切一盘小菜。

非是心存恶趣味,而是能做出绑架之事的人本就都是些光脚不怕穿鞋的亡命之徒,若绾月想反击却不能将歹徒一击致命,只怕就再翻身的余地。

这道理绾月也明白。她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把这稻草人当成是当初要将自己打死的人贩子,逼迫自己勾出身体里的求生欲,牟足了力气朝稻草人胸口刺去。

可临到阵前,还是退缩了。只余咫尺,绾月闭上了眼,抵在稻草人心口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萧瑯问:“刚才为什么闭眼?”

绾月气若游丝:“因为我……”

“因为当匕首刺向他胸口的时候,你想的不是他是个应该被处死的罪大恶极之人,而是他也是个人,难道真的非要杀死他不可吗?”

绾月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她本人的心思太容易被看穿,还是萧瑯已经已经了解她到这种程度。

萧瑯笑起来。他很喜欢她的善良,可也深知当初便是这想要救济天下的善心,差点害死了她。他得为她的善良加上点锋芒。

萧瑯站到绾月身后,道:“匕首在手时,想想你当初拿起它的理由。刺向敌人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他,保护自己。”

顿了顿又道:“就像你为病人施针那样,将针刺进该刺的穴位,病人的病才会好。同样,在你的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将匕首刺进要害你性命之人的胸膛,也是为这世间除病消灾。”

萧瑯握住绾月的手,柔声道:“来,再试一次!”引着她将匕首朝稻草人的心脏刺去。

“嗤——”

木刃破开稻草,钉在稻草人的胸膛。这一次绾月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还学吗?”萧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耳后。

“学!再来一次。”

绾月鼓起勇气,将插在稻草人胸口的匕首拔下来,准备再试一次。

萧瑯却微笑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等你什么时候能过了心里这一关,我们再继续。”

绾月垂头叹了口气,在心里责备自己:绾月啊绾月,你怎能这般不争气,当初要学的人是你,现在下不了手的人也是你!

萧瑯轻笑道:“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想当初我意识到自己以后要上战场的时候哭了一整夜呢!”

绾月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萧瑯伸手在绾月头顶揉了一把,安慰道:“所以慢慢来,别着急。在你能保护自己之前,还有我呢!”

绾月仰头对萧瑯扯了个笑脸,盯着他的眼睛问:“如圭哥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绾月等着他的答案,心道,如果他说“会”,那便一定不是真的。

萧瑯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笑说:“如果你嫁给别人,便不会了。”

绾月知他这话是在变着法提醒她还欠他一个答案,笑笑道:“如圭哥哥,我先回去了。”

-

绾月垂头丧气回到院子之时,花奴正在和伍三踢毽子玩。

花奴踢飞一次,伍三就跟在她身后捡一次,循环往复,乐此不疲。两人见绾月回来,便招呼她加入。

绾月刚因自己拿稻草人练手都下不去手大受打击,本想自己回房间静静,顺便把昨日晾干的画拿出来继画。但想起自己答应过伍三这孩子回来就陪他玩,还是依诺接过毽子踢起来。

绾月是踢毽子的高手,头、肩、腹、脚相互配合,那毽子就若燕儿一样环绕在她身侧。每当人觉得这次一定会落地之时,就被绾月以一种常人难以想到的姿势再次踢上高空。

一旁计数的花奴和伍三看直了眼,目光从最初的尖叫惊叹声此起彼伏。绾月瞬时成了两个孩子心中的英雄,被缠着要她讲讲“双飞燕”和“鸳鸯拐”的诀窍。绾月也兴致正高,一时将烦恼都抛之脑后,三人畅快地玩起来。

伍三平日里总端着,像个小闷葫芦,玩起来终于有个熊孩子样儿了,在花奴的不断挑衅下,答应了与她比谁踢得多。

“三十八、三十九!四……哈哈哈哈没有四十!”毽子落地,花奴拍手大笑,“你输了你输了,还是我厉害!还是我厉害!”

绾月却看得出来伍三方才那下是故意没接住,他不想抢花奴的风头。绾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伍三将毽子捡回递给绾月,面色紧绷地折回方才踢毽子的地方寻觅着什么。绾月往那边看了一眼,听花奴撇撇嘴道:“小姐,他这是在找他那宝贝纸鹤呢!”

绾月有些疑惑:“纸鹤?”

“就是您今早上给他的那些糖,他吃过之后将糖纸都叠好踹在怀里呢。”花奴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您刚去侯爷那处不久,别苑里就来了个猎户,他可差点就把伍三给拐走了呢!伍三要找的那个纸鹤就是那人给他折的。”

“绾月疑惑道:“猎户?”

没有皇帝的允许,就连她爹都很难上山,普通猎户怎么能随便出入藏斓苑呢?

“是侯爷身边那个木头人伍一带来的,”花奴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那猎户瞎了一只眼,看着很不面善,却好像很喜欢小孩子。他见我和伍三在别苑门口采花,就主动走过来跟我们说话。不过他人实在无聊,也不会聊天,问得都是些几岁了、老家是哪里……”

“瞎了一只眼……”

绾月皱了皱眉,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萧瑯早就同自己说过已经放过那独眼男了,他没有必要特意扯谎来骗她。

花奴没见过独眼男,不只绾月心事,依旧滔滔不绝道:“不过他带了很多猎物来,活的也有,都养在后院的圈里了!我们不用特意下山去买肉吃了!”

绾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那可能就是个来山上送食物的普通猎户吧。

“你方才说他差点将伍三给拐走了是怎么回事?”

花奴扯这句本就有夸大事实,想博取绾月眼球的心思在,现在被问起,只说是猎户上前搭话的时候,总出言套取伍三父母兄弟的事情,得知伍三父母双亡后,还特意折了纸鹤哄他。言语间酸溜溜的,听着就像是争宠失败了的孩子。

花奴边摇头边说:“我看啊,他呢,可能是个无妻无子的老光棍,看见伍三这么个大小伙子就想收了做干儿子,少爷给我讲过,宫里那些老太监,看见合眼缘的小太监就是这么干的!”

适逢伍三找回纸鹤欢欢喜喜跑过来,绾月一把捂住花奴的嘴,以防她当着人家面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

姜亭那熊孩子,到底都教了花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伍三将纸鹤和糖纸一起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抬头看见绾月捂着花奴的嘴,一连茫然。

绾月向伍三笑笑道:“别听花奴瞎说!”

伍三这才理络清楚,方才花奴应该是将那猎户给他折得纸鹤的事情讲与了绾月听。

那会儿猎户只给他一人折了纸鹤,没有给花奴,这小心眼的姐姐心里不平衡,在绾月没回来之时就已经跟他念叨过好几次了。若是从前,依照他那不愿与人相争的性子,或许就让给花奴了。

但他这次没有。一来这糖纸是绾月给的,他本就私心想要自己收起来的,二来……纸鹤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有些特殊意义的——母亲还在世之时常常折这种小玩意来哄他。

那时候家里穷,没有纸的时候,她就用树叶折。他一直觉得他的阿娘就是仙女,只要有她在,不管多么苦的日子,一家人也能苦中作乐,过得开开心心,就算那个名为“父亲”的人的脸庞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

伍三从回忆中回神,腼腆笑笑道:“绾月姐姐,我觉得那个猎户好像不是坏人,虽然他看上确实很奇怪,但我一听见他的口音,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绾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相信他对你没有恶意,但像你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当心些哦!”

伍三顺从地点点头。

绾月笑道:“去玩吧。”

出了一身汗,她打算先沐浴一番,顺便好好想想萧瑯教她将匕首刺进稻草人的心脏之时对她说的那番话。

这一关,她一定要过。若是不能获得自保的力量,绾月笃定自己余生都会活在不安之中。

但没想到不安竟来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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