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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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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庭花

第圆四章长安月·月下

绾月心里越发着急。

“这可该如何是好?”

若等天全黑下来再去找人,别说是找到常禄,只怕是连狼吃剩的骨头也难寻了!可花奴说得也不错。如果就她孤身一人前去找常禄,风险实在是太大。眼下萧瑯主仆都不在山上,绾月身边就只有花奴这个半大孩子,一时半刻实在想不出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来。

绾月在房中踱了几步,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半刻钟后,藏斓苑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提着灯,上方高悬着的灯笼昏黄的光衬托得她的身影更加单薄,与面前一高一胖两个守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绾月想着托人做事前意欲先行个人情,从袖子中掏出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了上去。

“两位大哥,绾月又一事想要拜托二位。”

那两个守卫却连连摆摆手,摇头直道不妥。绾月伸出去的手悬停在了空中,心里打起鼓。

只听左边那个比较高的守卫说道:“绾月小姐有所不知,军中没有这样的规矩,并非是我们兄弟二人不卖您的面子。只是如若我们收了您这荷包,是要领罚的!”

绾月半干不尬地抽回手,又行了个礼道:“绾月久在深闺,不知军中规矩,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大哥多多包涵!”

绾月明眸微垂,眉头稍蹙,神情似做错了事情又让大人不忍心斥责的孩童,小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守卫哥俩虽日日驻守深山,但对绾月摆摊卖画救助流民之事也略有耳闻。本就对这小姑娘印象不错,又加之这些时日与绾月相处,心知绾月是个和传言里一样心地善良、待人和善的好姑娘。见姜绾月这般神情,不由得反省起自己方才说的话是否过于直白,亦或是说话之时的语气过于生硬,脸上过于狰狞吓坏了人家姑娘……

兄弟两个想安慰绾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化言语为颤动的嘴唇,连带着唇上的胡须一同抖动着,静默了半晌,方才挤出一句:“姑娘不必客套,别苑人手少,侯爷下山前特意嘱托过我们哥俩好生看顾着您,您有什么事儿只管说便是了,只要是我们能做的就绝不会推辞。”

绾月思量了一下,觉得比起常禄的小命,常禄擅自上山的罪名已经算不得第一要紧事。她本就未打算包庇他,现下事态紧急,越往后拖延一刻,常禄被狼吃了的可能性便再多一分。

她权衡一二,抬头道:“不瞒两位,绾月前来叨扰确实有事相求……”

绾月将午间和常禄相遇的细节省略而去,言简意赅表达了想请他们一同去山上寻常禄之意。

两名守卫听后对视一眼,稍显犹豫。

绾月见二人没有一口回绝,便知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又推波助澜道:“我听侯爷说,两位大哥自藏斓苑重修便与家人分离戍守此地,算来也已经有多年未与家人团聚了。要救的这位常禄少爷是礼部尚书常林的爱子,能卖常大人这份人情,怎么都算不上亏啊!”

高的守卫用胳膊肘碰了碰胖的那位,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一齐点了点头。

胖守卫妥协道:“这……好吧,不过我们两个中只能有一人跟着您去,藏斓苑不能无人看守。姑娘您看这样,就让张山兄弟跟你一块去救人,我留下来看守藏斓苑,等侯爷回来了,也能尽快通知他。”

绾月自然也知藏斓别苑不能无人看守,因此虽备好了礼过来,心里其实根本没报多大希望能借到人,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打算。现今听能有一人愿意跟自己一同前去,心里已经很欢喜,欠身道了句谢。

高个的守卫颔首道:“烦请姑娘带路。”

绾月点了方位,两人疾步往后山悬崖那处奔去。

*

“嗷——呜!”

绾月猜得不错,常禄那倒霉蛋果然已经被狼给盯上了。

绾月和高个守卫环顾四野。正犹豫着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找起,便听东北方向的树林里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是一串“妙语连珠”。

“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救本少爷啊!不是听说皇上派了很多人来看守拂岳山吗?让本少爷随随便便爬上来就算了,怎么道晚上两个巡山的人都没有!救、救这山上的守卫都是吃屎的吗!”

男人的嗓子像是吞了荆棘,十分嘶哑。

常禄平日里还比较在意虚名还愿意温声细语装上一装谦谦公子,现在可算是彻底顾不上粉饰他那草包的本质。生死紧要关头,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往外吼。

这位大少爷平时哪受过这种苦,又何曾有过为什么事情如此拼尽全力过,只叫喊几声,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紧紧箍着树身的双臂开始发软使不上力。

他声嘶力竭半个多时辰了,可回应他的只有树下这只眼睛溜溜圆的野狼。

常禄本就悬起来的心一寸寸灰了下去。他开始回忆平生的委屈,早逝娘亲柔软的怀抱,父亲的溺爱,和求之不得的姑娘美女,越想越难过,不一会就泪湿了眼眶。当然最最另他潸然泪下的,还是自己以身饲“狼只为见红颜一面之“壮举”。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想必普天之下都难寻第二份!

绾月和高个守卫闻声一同住了脚。半夜三经在山上发作少爷病的除了常禄还能有谁?

“看来常禄公子暂且并无大碍。”

绾月听常禄的声音虽然嘶哑,但依旧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上这么多,想必他还没和野狼有什么亲密接触,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守卫和绾月交换过视线,小心翼翼朝那边走去。

听动静常禄那边像是只有一头狼。守卫张山手中握着兵器,不出意外的话她和张山应该能将人给救出来。

但若事与愿违,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绾月一边愤愤地想:就让那草包自己喂狼。

南边一群栖在树上的雀儿不知给什么惊着了,“扑哧扑哧”遮蔽了半边月亮。月明星稀,

借着月光,绾月隐隐约约看见常禄正熊抱着一棵大树,四肢盘在上面,样子像极了抱着大人的腿要糖吃的熊孩子。

树下,一头毛发油光水亮的狼犬坐在树下等候,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精光。仿佛只要常禄手上的劲儿一松,就会从树上掉下来,这对那头狼来说就是块从天而降的肥肉。

绾月默默“嗤”了一声,心道:看常禄下午时候那副肾虚公子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能爬树爬得那么高。

离那狼越来越近,高个守卫伸手拦住走在后面的绾月的去路,回头压低声音道:“姜小姐,你先在此处躲一躲,待我去引开那畜生后,你再救常少爷下来赶紧离开此地。”

说罢便要行动,绾月忙拉住高个守卫,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他,“张大哥,万事小心些。”

高个守卫冲绾月摆了摆手,道:“还是姑娘自己拿着防身用吧。保重。”

“保重。”

纵使是一个成年男子,想要孤身制服一头凶猛的狼,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于那畜生口中。

绾月知道,张山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换常禄的命。情况紧急,身后大小事全在一声“保重”里了。

高个守卫拱手说罢操着手中的兵器向那狼冲过去。那畜生见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猎物送上口当即跃起朝张山虎扑过去。张山机巧地侧了个身,躲过那畜生的利爪,引着那狼往早先守卫们在山中布下的陷阱那边去了。

绾月屏住呼吸,半个身子猫在草丛中,紧紧攥着帕子。目送高个守卫和那畜生消失在视线中才悄悄探出身子,她才小心翼翼走向常禄爬着的那棵树。

那树极高,看着约莫有三四个成年男子般高。在宁安寺祈福之时,自己也曾这样挂在树上下不来过。当时脚下一滑本差点要摔个狗啃泥,幸亏萧瑯及时出现将她接了下来。

相比之下,绾月可没有萧瑯那么好的身手,抱不了少爷下树,常禄只能顺着树自己再爬下来。

绾月白了一眼在树上瑟瑟发抖的常禄,压低声音道:“常公子,狼已经被引走了。您赶紧下来吧!”

常禄抱着树,泪眼婆娑地打量着树下的绾月。公子病又犯了。

他颤颤巍巍道:“这、这树么高,难道本公子就直接跳下去么?”

守卫张山拿自己当诱饵引开狼,常禄却在这里摆架子浪费时间。绾月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白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不然呢,用不用我趴下给您当肉垫?”

常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吞吞吐吐道:“那、那倒不用。”

绾月见常禄依旧无动于衷,气道:“你不下来,那就留在这过夜吧!”说罢便转身要走。

常禄见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救星要走,眼一闭心一横,当即也忘了自己还能顺着树滑下,纵身一跃便跳了下来。

绾月只觉得耳朵轰隆一震,只听“扑通”一声,常禄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

四脚朝天像个乌龟王八。

绾月也没想到常禄这呆子会直接从树上跳下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见那人摔在地上迟迟不动,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常禄的腿骨,皱眉道:“没断,可以走。”

常禄这下摔得可不轻,刚想哀嚎几声博取些绾月的关注,便听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他被野狼当美餐盯了半个多时辰,心里正怕得紧,也就顾不上和美人拉进感情了,借着绾月的胳膊赶紧爬起来。

绾月也恐方才这声响再将野兽引来,哪顾得上生气,赶紧将常禄从地上拉起来,拖起他就走。

常禄将胳膊揽上绾月的肩颈,将身子偎过去,嬉皮笑脸道:“屁.股屁.股,屁.股痛,走不了!”

绾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无奈只能搀扶着他走。两人踉踉跄跄往藏斓苑那边赶。

常禄到底是个身体康健的成年男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分担给绾月,绾月走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绾月咬着牙,心道:“我暂且先忍他。”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搀着他走,累得呼哧呼哧喘着气,却听耳边不住地传来嗤嗤的笑声。

常禄这厮记吃不记打,离了那树两步,便似全完忘记了方才命悬一线的紧张。

绾月听他走一步笑一步,心中有些恼,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常禄看着担着自己累得脸颊微红的绾月,笑得更痴了,忍不住将心里话吐露出来。

他头伏在绾月肩膀上,黏黏糊糊道:“绾月姑娘,你身上好香啊。”

绾月当时便撂开了手,任他摔在了地上。

今夜真是多余来救他这一遭。

常禄方才这话倒还真没带着调戏小姑娘的心思,纯粹便是离得近了,忍不住吐露心声。见绾月恼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又多不得体,又马上嬉皮笑脸地道歉。

“本公子,我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我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冒犯绾月小姐了。”

常禄边说便从地上爬起来,又凑到绾月身旁,笑嘻嘻道:“绾月小姐,多谢你今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啊,嘿嘿嘿嘿嘿……”

绾月心里一阵无语白了他一眼。

她只知饱暖思□□,实在不能理解像现在这般危难时刻,常禄为何还能说出这般话来。常大公子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满心只有劫后余生又和美人贴贴抱抱的喜悦。

他暗搓搓地想:方才本公子与绾月小姐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有此等过命的情意,感情也一定非同一般。再加此刻天上明月朗朗,林中虫鸣声声,周遭萤火点点,此等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实在是美哉美哉!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她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常禄心情正美,搀着自己的人忽停住了脚步。常大公子心道:她终于被本公子给迷住了吗?嘴角都睛边上去了。

却听绾月声音僵硬道:“常禄,我们被狼群给包围了。”

几步外的灌木丛中传来野兽的呜鸣声。沉浸在美梦中的常禄方才如梦初醒。

这还不到六月,哪里来的萤火虫!

方才看见那一闪一闪的分明就是野狼的眼珠子!

---

常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刚才摔成八瓣的屁股也突然长好了。他转身猫到绾月身后,瑟瑟发抖,声音带着哭腔道:“绾月、绾月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绾月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个蚊子,哎呦哎呦聒噪得很。她耐着性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林中禁烟火,这法子本是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的,但此刻性命攸关,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环顾四周,见四处纤细的藤蔓生的比较多,再加之今夜有风,在此处点火恐怕不太妥当。

常禄见绾月盯着手中的火折子迟迟不肯点,一把抢到自己手中,咬咬牙开始逞英雄。

“绾月姑娘,一路上多亏你照顾我了,现在该是本少爷来保护你的时候了!”

绾月劝道:“常公子别冲动,此处草木众多,若是你在此处点火恐不慎引起山火。小心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常禄笑着,语气颇为得意道:“别说是一座山,就算是十座山我常家也是赔得起的!”

绾月无奈道:“此山毕竟不一样,这里是皇上的地盘,若是烧了,只怕是连你爹也要跟着你蹲大牢。”心道常禄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

常禄已经吹着了火折子,被绾月这一提醒心里紧张,手一抖,火折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偏不巧来了一阵风,吹着那冒火星的竹筒在地上滚了一遭,滚出去两丈远。

等绾月伸手捡起来火折子之时,一切已经迟了。

火已经烧起来了。常禄见事态已经不受控制,呜呜咽咽哭起来。

绾月:“……”

她怎么一遇上常禄这厮就倒霉。

但此事确有蹊跷。细藤是易被烤燃,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原本只脚下有零星火花,不料竟沾地就着,借着风力很快便蔓延开来。

火势一起,围聚在周遭的野狼惧怕火焰,纷纷后退。也有胆子大的,还在跃跃欲试上前,想跨过火焰凌空飞扑过来。常禄见状哭得更凶了,绾月白了他一眼。这没用的东西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她动作麻利地将常禄的衣裳撕成几根布条,胡乱往手上缠了几根,也顾不上烫手,蹲身从地上抓起两根将燃未燃的树枝,在枝头缠上布条,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

绾月就这地上的火将树枝烧着了,大着胆子朝那野狼胡乱挥舞起来。

“退!退!退!”

那狼眼中几分惊恐,果然不敢再上前。

绾月就这火光往地上看时,被吓了一跳。

地上密密麻麻扑着的,并非是枯枝败叶,而是纸钱!

绾月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周遭鬼哭狼嚎。白日里花奴同自己说的那盗墓贼的事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墓。

这山顶一般人上不来,究竟是谁在此处烧纸,又是在祭奠何人呢?

又是谁被葬在此处呢?

但现实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火势越来越大,被夜风刮得冰凉的身子都被烤得热了起来。

此地是灼灼烈火,外面是虎视眈眈的野狼,绾月不敢扑火,也不敢往火圈外逃,一时进退维谷。

再不来人,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死在此处了!

*

是夜,常府。

书房里烛火微微,琴声铮铮,一首曲子弹得如泣如诉。

礼部尚书常林坐在装修地金碧辉煌的书房里,手操着琴,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夹着岁月赋予的沧桑,口中念念有词。

一声自嘲后,常林再次开腔:“沈清燕啊,若是你见了现在我这般模样,一定不会跟我了吧?”

语气很缓,噙着微微的笑意。

“我早挣够了能将你的知鹤琴赎回的银子啦,却寻便全国也未曾找见它!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从它离开你的那日起,就已经成了一颗等待着落子的棋喽!”

案上这张通体紫漆的伏羲式古琴名为“知鹤”,桐木斫,金徽玉轸,紫檀岳尾,形制古朴雅致,是他先夫人沈清燕的传家之宝。

常林虽上了年纪,容颜沧桑,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幽幽注视着那张琴,眸中满是情意。

“清燕啊,我也不想那人手中有太多我的把柄,我已经……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常林的手抚过琴弦,带起一阵如怨如慕的琴音。房中并未有第二人答他,伺候的小厮静静站在一旁。

室内铮铮琴响,人语声沉默良久,又和着那琴声响起。

“沈清燕,我把咱们的儿子养成了一个废物,你若是见了,定要怪我喽,”常林语气中满是愧疚,指尖擦过琴弦,知鹤琴铮鸣一声,似是与他一问一答。

想起常禄前几日在眠风楼中惹出的事端,常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说起咱们禄儿,今日他又夜不归宿,不知宿在哪家姑娘房中了。”常林苦笑两声,“清燕啊,你我都是重情之人,你说这孩子的性子是随了谁呢?”

琴声凌乱,常林长叹了一声,声音越发苦涩。

“禄儿这般风流多情,我发誓可不是我教出来的。唉……”常林板着一张脸,嘴角却上扬着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脸。

叹息还未落地,窗外忽传来一声短而急促的响。

一支短箭钉在窗框上,随箭而来的,还有一张信纸。

常林表情一变,收回手指按在琴弦上,屋内琴声戛然而止。他将麂皮绒盖布蒙在琴上,起身缓缓推开窗,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似是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这般“问候”他一样。

常林起身推窗,娴熟地取下箭上的信,眸子在眼眶里提溜转了一圈。

信纸上写着行小字:日期将近,若再不动手,奏折呈上。

常林看罢将信纸一折,就着烛火点燃了。

火苗舔上,密信瞬间化为灰烬。常林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直直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火烧到手上也浑然不觉。

身边小厮一脸慌张地出言提醒:“老爷,火、火!”

常林才回过神来松开捏着的纸,看了一眼案上的琴,口中喃喃有词:“沈清燕,是你吗?你是在提醒我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吗?”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房中静得出奇,只听“铮”得一声,案上那蒙着盖头的琴弦,无端崩断了一根。

常林回眸凝视了那琴许久,终是眉头深锁着叹了口气,伸手扭动案几上摆着的那盏灯。

随着灯盏位置的移动,常林身后的挂画朝两边散开,露出一人长宽的入口。常林下意识朝窗边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密室。

出来的时候,常林将一块金牌,一封信函交给一旁的小厮,神色郑重地叮嘱道:“小心些,送到城东的王铁匠那里去。”

“是。”

小厮捧过常林手中的金牌,一溜烟跑走了。

常林深深看了那床琴一眼,到底没再揭开盖头,落了锁转身抱紧了密室之中。

外头起了风,卷得窗户撞击在窗框上翻出哐当一声,与此同时,街上传来一慢两快三声清脆的铜锣响,更夫嘹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欸——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哟!”

提灯过城东巷子之时,更夫忽觉身后一阵寒凉,饶是常走夜路如他一般,也竖起了一身的寒毛。

他警惕地回头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更夫皱眉,摇着头喃喃道:“奇了怪,这还没到鬼月,这夜路怎么就这般蹊跷。”

他没留意之处,混在夜色里的一团黑雾贴着城墙根溜过,随着着那烛影一晃一晃悄悄上了拂岳山。

*

拂岳山上,藏斓苑外。

自绾月和高个子守卫走后,矮胖守卫的眉头就没展开过。只怕月黑风高二人非但找不回常禄,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事要是让侯爷知道了,要是让侯爷知道了……李嗣开始后怕起来。他这人一忧愁一焦虑就忍不住用手揪自己额上的头发。

“唉,张山糊涂也就算了,我当时怎么也脑门一热就答应了呢!”他口中念念有词,为方才的决定后悔不已。

日头缓缓落下去,光线越来越昏暗,李嗣的脑袋越来越锃亮。

一阵阴风吹过,胖守卫李嗣打了个寒噤,正巧远山传来几声狼嚎,他应声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在山上发现的那具尸体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无名男子被撕咬得不蔽体的衣裳,掏空了肺腑的鲜血淋漓的空壳,和那白布遮盖下面目全非的头颅。

胖守卫李嗣想到此处有些想呕,下意识往门口那棵桃树瞄了两眼,莫名觉得地上的影子很像个人。

“张山兄弟,张山兄弟你看……”

胖守卫李嗣紧咬的牙间一凉,打了几个寒颤,刚想和同僚瞎唠几句壮壮胆,转头看见张山那岗上空无一人,这才记起他早跟着姜家小姐去找人去了。无奈只得自己默默消化这黑夜里的恐惧。

坊间传言说拂岳山上有陵,埋得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那盗墓贼想必就是听了此话才冒险上山被狼吃了的。李嗣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心道可真是流言害死人。

拂岳山上确实有个坟头,不过那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的陵墓,只是一捧让无辜丧命之人免于曝尸荒野的黄泥罢了。

毕竟这么些年了谁也没见那墓里蹦出个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来。

他李嗣与诸位兄弟奉皇帝之命守了这个多年的山,也是亲历过当年“梨”代桃僵的人,见识过一二九五至尊的手段。此刻只祈愿藏斓别苑千万别在此时出什么差池,否则谁知道到皇上会不会一个不痛快,就把他们像满山的小树苗一样给“咔嚓”了。

听说这别苑常年阴气不散,就是因为皇帝身子大好回宫的那年寻了个“辞旧迎新”的由头,将一山伺候的仆人都“留”在山上做了“花肥”呢!

李嗣调来藏斓苑也有些年头了,从当差的那天起像这样的传言就七扭八拐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这事虽不是亲眼所见,但他深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平日里当值的兄弟们一到入了夜,谁也没胆子去别苑中闲晃,原因无他,夜里的狼嚎声伴着藏斓苑的血色传言,再加之瑟瑟幽幽风声实在可怖。现在还是风声比较软绵的春夏,待再过上几个月,等入了秋,拂岳山上那才叫一个鬼哭狼嚎!

“嗷呜——”

又听见几声狼嚎,胖守卫紧绷的心又悬起了几分,不敢往下想若是绾月遭了狼会怎样,只期望宁安侯能赶紧回来。小侯爷虽年纪轻,但只要有他在山上,兄弟们心里就会安定许多。

胖守卫不敢往下想,只期盼萧瑯能早点回来,好赶紧拿个主意。要不这心里始终觉得

暮色四合,西天边最后一抹光线终于消失在天边。在门口逡巡着一刻也不敢放松的守卫终于等来了自家侯爷的身影。

萧瑯风尘仆仆赶回,远远瞧见门口的一双守卫就只剩下了一人,当即察觉出藏斓苑的异常。

萧瑯神色严肃,“出了什么事了?”

见萧瑯二人回来,李嗣无主的六神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他不敢有所隐瞒,将绾月和张山去找尚书公子之事和盘托出。

“是、是姜姑娘带着张山到去寻尚书家的公子去了!”

萧瑯追问:“尚书?哪个尚书?”

李嗣回道:“是礼部尚书常林家的公子,常禄。”

伍一闻言小心翼翼看了萧瑯一眼,心虚地咬了咬嘴唇。

“常禄?”

萧瑯眉头紧皱,转过头看了伍一一眼,目光冰冷。

见伍一耷拉着头一言不发,萧瑯心中已然思量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伍一知自己闯下了祸,解释道:“主人,伍一没想到姜小姐会和常禄碰见,要想拿常禄来山上问话这是最快也是最不打草惊蛇的方法,只就是出了一点意外。”

萧瑯只觉一股火苗已经窜上了脑袋,强压着火气听他把话说完。

伍一道:“属下这就去将姜姑娘和常禄都带回来,请主人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且慢,”萧瑯冷静道。“你速速去山中大营调取一支精锐来。”

伍一闻言抬头对上萧瑯的眼睛,确认道:“主人是担心……”

萧瑯颔首,拍了拍伍一的肩膀,皱眉嘱咐道:“速去速回,我亲自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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