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京宜。
梁昼升处理完公司事情,由小吴送回梁家大院。
车窗半敞,他确认完平板上的工作安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她的航班是几点?”
小吴自后视线瞄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嗯,还算平和。
他斟酌着回答:“今天其他时间段没余票了,只买到晚上六点五十的。南姣小姐到京宜得凌晨了。”
事无巨细解释完,好在梁昼升没发难。只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小吴刚松了一口气。
又听见梁昼升问:“她和谁一起去的泰国?”
前两天,梁昼升突然让他去查南姣行程。
老实说,小吴对南姣是有点恻隐之心的,但比起这个,他更不敢隐瞒梁昼升,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一五一十交代结果:“南姣小姐报了一个私人旅行团,一个人去的,同行的只有位导游。”
“导游?”梁昼升手搭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男的?”
“……嗯。”
梁昼升纹丝不动,表情也毫无变化。但小吴知道,这只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奏而已。
“其实,其实南姣小姐也就是去旅个游,先生您不必太担心。”
梁昼升瞥了小吴一眼。
后者头皮发麻,立马噤声。
经过一家花店。
很久没有说话的梁昼升终于再次开口:“下去买束花。”
小吴一愣,心想梁昼升这是转性了?竟然不仅没发火,还要给南姣买花?
半小时后,车停稳在梁家大院。
“花带上。”
“啊?”小吴懵了,这花不是给南姣的?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照做,捧着花跟在后面。
梁父派了人接他们进去,小吴偷偷瞄了几眼,除去梁家人,还有几个生面孔,噢,还有谢礼萱——梁母给梁昼升安排的相亲对象。
敢情这花是给谢礼萱的啊?
笑死人了,不准南姣和异性相处,他自己倒毫不避讳。小吴躲在花后面悄悄翻白眼。
几步走到会客厅中央,正在谈生意的梁父暂停了自己之前的话头,看着花束哈哈一笑:“看看,昼升还记得给萱萱带花呢。”
小吴把花捧过去。
谢礼萱有些讶异,偷瞄了一眼梁昼升:“谢谢。”
“不客气。”梁昼升礼貌地颔首:“不过这花是我父亲托我带过来的,按理你应该谢他。还喜欢吗?”
短短两句话,不仅拐弯抹角扇了梁父一巴掌,也让谢礼萱面色僵住。
梁父脸上的笑意登时褪了几分,但碍于外人在,他压抑了怒火:“这说的什么话,萱萱乖巧懂事,我们家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谢礼萱连忙赔笑称是。
梁昼升嘲讽地勾了下唇,自顾自上了楼。
半小时后,外人离开,梁父把梁昼升叫到书房。
人刚进来,门合上,他起身就一脚踹过去,正中梁昼升胃部:“出息了啊,敢当着别人面打你爹脸了?”
梁昼升往后趔趄几步,重重摔到门板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您什么时候连实话也听不得了?”
“行啊,还顶嘴。”见他这反应,梁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骂,“你不懂事,我帮你撮合还有错了?今天就算了,你在外边儿怎么玩女人我也懒得管,但必须给我好好哄着谢礼萱,如果耽误了我和谢老爷子做生意——”
语气凶狠,梁昼升反倒笑了,耸了耸肩:“您的生意,关我什么事?”
“嘭”一声,砚台被砸过来。
梁昼升偏头躲过,砚台落地,他拉开门扬长而去。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小吴看见梁昼升这副样子,吓得差点没灵魂出窍:“我马上打电话给医生。”
梁昼升并未应答,阴沉着脸坐上车。
好不容易和那边的私人医生约好时间,车里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声。小吴连忙拉开车门往里看。
佛珠散了一地。
梁昼升面色不善,手肘搭在膝盖上,睇过来一眼,那双狠戾的眼睛吓得小吴往后退了两步:“梁先生,您……”
“南姣现在没在机场。”梁昼升打断他。
“什么?”
“她还在象岛上,和人鬼混。”梁昼升身旁放着手机,屏幕大亮,上面显示某个网页,一条一条的行动轨迹清楚陈列。
这不会,是给人安了定位吧?
小吴在心里“卧槽”一声,没敢回话。
梁昼升偏头想了下,随口问道:“我很久没和胡志刚联系了吧,他还在泰国?”
“是的。”小吴心一抖,“但是那位做的生意不干净,您还是别和他接触……”
“就是要不干净。”梁昼升笑,“请他帮个忙吧。”
—
孤男寡女、逼仄房间、昏暗灯光。
霍池没什么动作,南姣也是。
他们静默着,神经紧绷着,像是站在起跑线前等待裁判员发号施令的选手。
终于,海浪被风卷起几米高,翻涌着冲上岸,扑向陈旧的渔船顶端,巨大声响让霍池终于有了反应。
他迎着她的目光,反手将T恤脱了下来。
做这个动作时,他略微低头,后颈的棘突漂亮而性感,脱下的湿漉漉衣服被他随意丢在一旁。
南姣的目光缓缓下落,滑过他结实的胸和腰,然后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气。
这也太顶了。
“还脱吗?”霍池的手搭上自己的裤带,在斑驳的光影中抬眼看她,似笑非笑问道。
“脱呗,我不介意。”南姣慢悠悠抬手将绾发的簪子摘掉,如瀑黑发垂落,她挑衅地回以一个笑。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从来没觉得霍池会真的那么做。
霍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静理智的,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和你调笑两句,但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和分寸。
像一块冰。
噢,也不全是。例如他今天捧着她的脸吻下来的时候,就很疯狂肆意。
“胆子够大啊,南姣小姐。”霍池学小达这么称呼她,尾音咬得很低,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要不要放首歌。”南姣也不急,一边岔开话题一边笑着转身,长发扬起好看的弧度。
她赤脚踩过去,到那台老式收音机前,弯腰打量了两眼:“哥哥,这个怎么开?”
身后覆上热气,霍池帮忙摁下开关,轻快的调子霎时倾泻而出。
“可以了。”他正准备收回手,指尖在下一秒被轻轻勾住。
垂眸,对上南姣的眼。
船外大雨如注,苍茫海面掀起波涛。
船舱里的暖色光影如烟霞笼罩,她落在外面的皮肤被氤氲成漂亮的淡粉。
收音机正在放的是一首法语歌,南姣听了两句,略微扬了下眉:“你知道这歌在唱什么吗?”
“大概。”他的语气漫不经心。
这首歌歌名叫《mustang cabriolet》,和听上去清新悠扬的曲调相反,它的歌词……
很隐晦的,唱的是车.震。
南姣手撑在中控台上,略微一垫脚就轻盈地靠坐上去。
歌手哼出的词在这一刻变成了某种催化剂。
他们逐渐溺在暧昧粘稠的空气中,南姣随着音符轻轻翘起足尖,然后伸手勾了下他的拇指。
目光纠缠,她迎着他的目光逐渐往上,最后将手臂攀上他的脖颈。
他依旧没有躲,任由俩人距离拉近。
说起来南姣倒也从来没这么主动过,平时更多时候是别的男人往她身上贴,她拒绝都来不及。
但是这次不一样,眼前这人实在合她心意。
他明明是翻涌激烈的潮汐,或是凶狠疯狂的猎豹,但偏偏看外表一片平静。
“我们聊会儿天吧?”可惜对上他沉静的眼睛,南姣莫名也变得拘谨了些,下意识松了手规矩地放回去。
聊什么呢。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我看你微信头像是小鲨鱼,我家里有只同款玩偶来着,我奶奶送我的。”
霍池:“嗯。”
他知道。
话题很快结束,但只安静了一秒,南姣又看着他,毫不在意地继续:“是不是很多人夸你好看啊?”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
霍池笑:“然后呢?”
南姣的脚趾轻轻勾了勾:“然后就觉得这场……”她想了想,斟酌着下定义,“艳遇。对象是你,很不错。”
她把他们这几天的相处定义为“艳遇”。
霍池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四下又安静下来。
南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换了粤语柔柔抱怨:“你都不接话的,这么高冷噢?我都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了。”
加上语气词,调子莫名有些嗲。
“那就不聊了。”
霍池说。
“你听得懂粤语啊?”南姣微微张大眼,“你不是京宜本地人吗,怎么什么都听得懂?”
想当初她跟着梁昼升学粤语可学了老半天呢。
不对,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他刚刚说什么?“那就不聊了”?
对她这么没有兴趣的吗?南姣后知后觉感到有些挫败,耸了耸肩:“行吧。”
话说完,她也没了兴致,正准备和对方拉开点距离,忽然手腕被人拉住。霍池带着她往上,让她的手重新攀上他的脖子。
随后他略微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他身体是滚烫的。南姣挨得近了就也觉得热,隔了片刻干脆把领口盘扣解开两颗。
原本严严实实藏在衣服底下的小碎钻项链就这么滑出来,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
霍池一顿,偏偏这时候南姣仰起头,轻轻咬了咬他的鼻尖:“忘了说,你鼻子长得真好看,很挺。”
她的脖子线条展露无遗,他目光自上而下,不可避免看到她阴影下的锁骨。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潮湿闷热起来,蒸的人浑身起了一层汗。
霍池环住她的腰,单手把她抬了起来,离开地面,摁到冰凉的中控台上。
另一只手始终小心护着她的后颈。
室内温度攀升,她脖子上的小碎钻闪烁得越发剧烈,揉皱的白T被随意丢在地上。
南姣被迫弓起身,微眯着眼,看到窗外灰白的、砸着倾盆大雨的天空。
旁边收音机曲调不停,她也跟着音符晃荡,粉红攀爬到全身。
长腿擦过他结实的腰腹,感受到他起伏的、硬邦邦的肌肉。
南姣觉得自己要死了,大口大口呼吸着,音调破碎得不像话。
这时她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开始响动。
响了大概一分钟,那手机安静下来。隔了两秒,又响。
霍池不太高兴地咬了下她的耳尖,浑身汗涔涔的,看她的眼神欲得不像话:“接不接?”
南姣轻颤着,摇头。
“那好。”
他垂眼,再次吻住她的唇。
—
渔船里没有淋浴间,只能用毛巾沾了矿泉水大概处理一下。
过后南姣疲惫的睡了一觉。下午雨停,她穿上霍池的衣服裤子跟他一起出去觅食。
到达居民区,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他有些发红的眼尾,没多想,又继续往下流连着停留在他的锁骨处。
这下立即难捱地错开眼。
霍池锁骨上的红痣被她咬了无数次,现在牙印和吻痕交错,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刚刚发生过什么。
但他似乎毫不在乎,正蹲在水果摊前挑选榴莲,侧脸轮廓被柔光包裹。
老板娘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抬眼笑,眼睛略微眯起,下颌线拉扯开流畅而漂亮的脖子线条。
过于美好了。
南姣不由自主捂了下心口。
霍池买完水果,提着两大口袋过来:“还想吃什么?”
“这家卖的生腌看着不错。”南姣指了指前面的连锁店。
“好。”
刚走出去几步,之前那家水果店的老板娘急匆匆追出来,叫住霍池用泰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霍池看了一眼南姣:“你先去买。”
“但我没带泰铢出来。”她无辜地眨眨眼,补充,“手机也没带。”
霍池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往她这递:“密码111024。”
他的果断和信任让南姣懵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卷款逃跑啊?”
“比起手机和钱,”他顿了顿,把她黏在脖子上的一缕长发挑出来放好,指尖磨的她心脏发痒,“我觉得我更值价。”
语调低低沉沉的,南姣不动声色地抬手在他腰上拍了一下:“确实。”
进店买了点兰花蟹和生腌蟹膏,再次被室外的亮光笼罩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走了。
在回小渔船的路上,南姣随口扯了个话题:“老板娘找你是想干嘛啊?”
霍池淡定地语出惊人:“想泡我。”
“啊?”
实在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南姣反应过来后弯了下唇,“那你怎么说。”
“我让她看了看我脖子。”
说起脖子……
“呃,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下嘴重了点。”
霍池垂眼睨她:“没关系。你可以再重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啊。”南姣还真偏过头,一口咬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像这样?”
嘶,牙酸。这人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硬。
霍池面不改色由着她来,甚至还把手又往她那儿送了送:“继续?”
“算了,不了。”南姣决定再磨磨牙。眸光一转,对上他含笑的眼。
她也没来由地神经放松。
踩过几个水坑,阳光从云里钻了出来。
这片地方还算繁华,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当地人出来买东西,谈笑声杂糅着汽车和摩托车的喇叭声。
全然是泰国街头的烟火气。
南姣和霍池提着东西,相携穿梭在车水马龙中,看上去大概很像一对情侣,或是夫妻。
她不清楚他是否也有这种想法,但突然感觉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手里提着的袋子被轻轻晃了晃,在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里,南姣抿了下唇,犹豫着开口:“说起来,今天下午的事情吧……”
话在这里停顿了片刻:“其实就是一场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
但如果他有明确提出想要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愿的话,那她也能负责。
毕竟眼前这人长成这样,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话音落地,安静了半分钟。
她在等待下文,等待他主动。
旁边有两个小孩欢笑打闹着从他们之间钻过,及时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霍池丝毫不意外的样子,唯独下颌无意识地紧紧绷着:“好,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一场露水情缘罢了。在异国他乡的这几天放纵过后,一别两宽,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