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想
常母一插话，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有炫耀的，也有诉苦的，还有指责的，一时都来了。
“奶啊，我以后就不烦你了。想想，也是我不乖的原因，都四岁的人了，还向奶奶要新衣服穿……”
家珠是最小的女孩子，也是常母心疼的一个，把她抱在怀里也是经常心儿肝儿肉儿的，所以她很嗲，经常在老太太跟前，甚至在常渲德和果青哪儿发嗲，而家红一直认为她是讨他们欢心，是最不象大人的一个。
还有，家红对家珠一直没有好感，因为家珠虽然年龄小，但是心眼却不小，她发着嗲经常把老太太和果青的话颠到倒去说，以至于有一次让奶奶和妈妈差点又吵架。
想着她经常翻了老婆嘴，家红就有点瞧不起她了，故意为难她，还说：
“你不仅要衣服穿，还要吃的！你还好意思说呢！”
“你是咋啦？能不能少说两句，行不行啊？”常母提醒着家红，打了一个呵欠，语气里满是浓浓的愠怒。
“老四就是那样的人嘛！奶奶，你怎么老是护着她啊？”
“家红，就你的嘴爱瞎叨叨！都那么大了，一点儿也不谦让，你怎么总是和小孩
比智商啊？要我说，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啊！”
家红是最不受大家的欢迎的一个，因为她虽然不怎么样，却存着小小的野心，不努力却总想和姐妹们比，比比比，令大家生厌。
“我有什么错？我是以实说实嘛！奶奶，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老护着老四？是不是她越嗲声嗲气就越好？”
老太太整天捅着几朵花儿睡，虽然她们整天吵啊嚷啊，但是她尽量摆平一些事，让她们能够平和下来，然后挨做什么做什么。
“家红，让我怎么怎么说你呢！老四年龄小，那是明摆着的。但她的成长需要我们用关心啊，象我们家园里的花，需要雨水、阳光、空气……”
老太太慈眉慈目的，象一位老寿星，象故事里的神仙老太太。
家红揪住家珠不放，一时令家珠不满意了。家玲虽然年龄并不大，但是幼小的她总爱助小扶弱，象现在，家红攻击家珠，她与家珠的统一战线立刻形成，而且形成阵势，对着阶级敌人常家红同学奚落了。
“奶啊，我知道了，二姐是嫉妒四女年龄小，自己恨不得变得比四女还小，躺在奶的怀里吃奶去……”家玲说。
孩子们都笑了，一抹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家珠和姜母躺的地方，亮堂堂的，屋里到处碰撞着孩子们的笑声，似乎把那月色也揉成晕糊糊的了。
“你们可别再说话啊，我要睡了。明天起不来，上学就迟倒了。”家珍打了一个呵欠，似乎瞌睡虫都钻到她哪儿了。
一时静静的沉默。
……
四女躺在常母的怀里却辗转难安，她扭动着身子似要挣扎，但却被常母强行按住了。常母微闭着眼睛，在窗口射进来的一抹月色中微睁着眼看了四女一下，朝四女呶呶呶嘴巴，示意她安份。四女只好本份地躺在哪儿，骨碌碌的眼睛却四处乱转。
“奶啊，我要小便。”
四女家珠没有一点睡意，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了，她不安份地四周瞧瞧，小声说着就溜下地去了。姜母装着糊涂没吱声。一会儿，四女小便完又悄然无声地象只温顺的猫又钻进被窝。常母已睡意朦胧，躺在被窝里的四女这时更没有一点睡意了，她把自己的身体更近地帖紧常母。
“奶啊，啥时过年啊？我想过年。”四女小声说。
没有人搭腔，只有一屋的静寂象无声的流水浸透着大家的心身。
“过年的时候，我要吃许多饺子，吃许多肉，吃得肚子里放不下，满得从脖子上溢到嘴里。”
四女小声嘀咕着，把那小小的手从肚子上放到脖上，比划了一个贪婪的满相动作。
“你这是做梦呢！现在才七月，还没过中秋节，你要过年，还差四个月呢，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家红聊着聊着也没有一点睡意了，闭着眼心里清醒着说。
“熬着吧！再数一百三十五天就到过年的时候了。”家玲也搭腔道。
呵呵，原来大家都睡不着了，因为家珠说起过年，大家的肚子又不约而同地咕咕叫了，肚子又饿了……所以说起过年，一时大家的心里升起许多欲望。
四女咂咂嘴。去年的年景似在她的眼前闪烁，她兀自喃喃地说：“过年好啊！红红的灯笼，红红的对联，新衣、新裤、新鞋，饺子里还有钢崩儿。只可惜大年三十晚上的肉太少了，饺子也是吃上一顿就没下一顿了。”
“我们要是每年都过年就好了，那可真是幸福生活啊！”
家红虽然对家珠有点忌恨，但是谈起吃东西来，一切前怨后事似乎都抛到脑后了，毕竟那年月的肚皮比怨气实惠一点，所以她的怨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竟然和家珠成了一个联盟，，
“去年，我们家还有一副羊下水呢！今年，我们家有两只羊，就有两副羊下水！我们家的年肯定要比去年过得好，饺子能多吃几顿，肉可能也能多吃些。”无人理睬她，她又自言自语。
“你这是做梦娶媳妇，尽想一些好事。”家珍冷不丁插口说。
姐妹们就叽哩咕噜都一阵好笑。
“你不是睡着了吗？你不是奶奶正正经经的好孙女吗？怎么也和我们一样瞎叨叨开了？是不是听我们说吃东西把你肚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你现在正往肚里吞着口水儿呢！”家红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挪揄大姐说。
家珍虽然是最听话的孩子，但对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肚子里的饥饿使她翻身倒爬在被窝里睡了，这样，压压腹中的饥饿也好……
“你少扯淡！倒是你想入非非了！咱家每年过年都杀羊，你吃过几片肉？每年年关杀羊，那年不是只留一点包饺子的肉馅，把其余的肉都卖钱？说吃肉，要我说还不如说啃骨头才正确、才合实际。羊下水是没人来买，若不，羊下水也会让妈变了钱，换回那么多的红面……”
“你这个人，什么事让你一说就扫兴，你不想过年啊？我可是作梦都想过年啊！醒了，就吃到肉了；再嗅，肉味儿就顺着鼻孔钻到肚里，正慢慢香着肠子……”
老三家玲说着似有意味犹存的感觉让她难以忘怀，面对现今的白日做梦又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过年就是好嘛，即使吃不到肉也可以穿新衣服呀！书上不是说，鱼和什么掌只能吃其一，不可全得……”童稚的口气里满是装模装样的斯文。
“那是精神佳境！应该是鱼和熊掌只能取其一。你这个笨蛋！”家红听常渲德摇头晃脑讲过这个典故就说。
“你是好蛋？”
家玲的嘴巴伶俐极了，反应也特快，立刻把话顶了回去。
孩子们都笑了。
家珠趁着时机又嘲笑家红了。本来，家红不惹她时她还想怎么家红一下，有个志同道合的家玲和她统一战线，她更不怕什么了，还臭着家红说：
“二姐啊，就凭你傻咧咧的样儿，不男不女，什么糟事都做，什么荤话都敢说，我看你啊，这辈子玩完了！”
这话都是果青和老太太说的一些话，传来传去谁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让家红感觉自己底气空虚了。
“你们就晓得跟着奶奶瞎说人，没有一点儿主见，一个一个没意思，干脆当传声筒罢了！”家红口气里满是不高兴。
“你才是传声筒呢！大喇叭，马大哈，吹起调子嘀嗒嗒……”家珠不甘示弱地说。
“傻帽儿，傻胆儿，傻姐儿。”家珠意犹未兴，仍在一旁替家玲帮腔。
家红在姐妹的眼中，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而且马虎的要死，可是她的骨子里还有不服输的劲儿，她一说话，家玲就和她作对，而且那个被她称为马屁精的老四家珠，会时不时也凑上一嘴数说奚落家红，这让家红大大的受不了。
我怎么了？我不就说了一句话么？值得你们这样？
最敏感的是家珠，她看到家红爬起来，又气又急的样子，她也爬起来了，但是她的话音才落，只听“啪啪”两声，四女家珠一个倒栽葱就被姜母的两巴掌打爬下了。这次常母看来是真的恼火了，她言色俱厉一阵言语强攻:“你这个闯祸精!不愿揍你，是不是你就没完没了?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谁先叫嚷着说话，就先罚谁，刚才听的清清楚楚，怎么还没翻身就糊涂了?你的记性狗吃了?是不是让我提着你的耳朵警告你，你才有点自知之明呢!哼……哼!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你再嚷嚷，我就不要你了，把你……把你扔到屋外喂狼!太不像话了!你们不睡，吵得人也不能睡。明天若还这样，那你们就过你妈屋里去睡!好说歹说竟不肯听话，我的话是一阵风啊!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你学我，我学你，一个乱，另两个也不是个东西……”
老太太是似气急了，说话都颠颠倒倒了，还罗罗嗦嗦着，她的余怒似乎才出笼，她把一腔怒火一古脑儿向其它姐妹撒去。
“你们这些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混蛋，除了吃喝、睡觉和玩，就是闯祸，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人模人样，不让我再操心啊?大女不是个人，好的带头不起，跟着妹妹们瞎掺和；二女更不是人，整天不知说得啥，除了答非所问，迷糊的一根蛋，还说一些让人听了糁耳朵的话。你高兴了，她泼凉水，让你气个够；你不高兴，她不知趣又说什么开裂的话，弄得你恨不得按在炕上揍她一顿。这就是你们的好二姐，整天一个二百五样，火得让人牙根发痒，还整天挑刺儿。三女呢，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一个金漆粪桶，那点油水水又撒又漏，怎么不把你的精气儿放在正点上呢?整天把你的那点本事用在嘴上，说起吃，就象八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馋得让人脸红;那张嘴，又是那么刁赖，我看啊，那家有福气的人家才娶你呢!哼!”
四女慢慢地从被子上爬起来，用小手揉揉被揍疼的屁股，心有余悸地看了奶奶一眼，慢慢地爬回被窝里。她听到常母数说训斥大家了，就委曲地但又小声地说:”奶，我疼。”
“啪!”常母一个巴掌又拍到她的身上，口气里满是责怨，“你少娇滴滴吧！怎么老改不了你那脾性?我才说什么来着?真是个不记打的东西!”
“挨雷劈了!”家红看着四女挨打，幸祸乐灾地说。
“二女，你再糊说八道，我把你的嘴撕了!什么是雷劈啊?你^……你这个古里古怪的东西，什么不吉利的话，你都能说出口。”
“我这是打个比喻嘛!”家红小声嘀咕。
“什么比你比你的!我只听到你在骂四女，你是不是也欠揍呢?狡辩!”
二女知趣地打住了话头。一时屋里就寂寂得没有了声息。
打小起，常母在孙女们的心目中，是一个菩萨般的奶奶，从来舍不得委曲每个人半点，即使家红时时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做一些违反常规的事，但在常母的和颜悦色下，感受一下轻轻的呵斥也就过去了。
这次，常母这样苛责孩子们，显得与往日有点反常。
奶奶会对孙女们说出一些与她慈祥面孔大相径庭的话，真得叫人匪夷所思。奶奶，你的心到底是这样的?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躺在被窝里的家红对着一轮皎洁的月色想。
第二天，当家红看到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竟对着常母发呆，半晌没言语。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常母一抬头看到她，:“二女，楞着干啥，自己端饭吃吧。”常母看到她那痴痴傻傻的样儿，笑吟吟地说。
“奶奶怎么和昨晚又不一样了。”家红边盛饭边想，“奶奶倒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因为老太太平日好象没脾气似的，她很少发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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