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遇上尴尬
治河妈说着把果青让进了屋子。
治河头朝里躺着,看样子睡着了。
果青没话只能自己找话了,还装做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昨天怪家国手重了,今天拿点点心登门赔罪。”
那婆姨脑光反应很快,立即接上话头:“主任啊,你过来坐坐就行了,提那东西干么?”
“孩子们闹架,都似懂非懂,这是给治河吃的。”果青强调,果青到底是干过多年的妇女主任,话头一开嘴上就口若悬河:“治河与家国,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打一架,我是一点也想不到。儿大不由娘,还是小孩子,就敢不听大人的话?大了还不上房接瓦去?人们常说养儿防老,在我看来倒不如说养儿催老,整天为他操心,不是操心这就是操心那。再过几年,别人都没老,我可老得就是一个白发婆婆了啊!”果青在炕边坐定,娓娓道来。
“是啊,那家的父母不为儿女操心呢?俺闺女摔伤才养好,心说总算没事了,整日伺候着一日三餐,连穿衣服、上厕所都得我扶搀,大人不在跟前,老怕骨伤长不好。现在,祸不单行,闺女才好,治河又头部伤了,再弄一个骨伤可怎么办呢?想想真是活得可怜呢!”
果青在口袋里捏捏那老太太让家珍给她的十块钱,到底没拿出来。
她知道,到医院拍个片这点钱还是够用的。这个钱万不得已她才拿呢,老太太吩咐,给家国做一身衣服呢,这个钱总多没少,可见老太太一个心思都在家国身上呢,那可是家里唯一一个传宗传代的男娃,老太太很在意这点。
“他嫂啊,志河的头破了,可昨天保健站的医生没有说什么呀!你别尽往坏处想!”
“我不往坏处想行吗?你说昨天头部流血了,今天治河就说头疼,还头晕的厉害了。”
“医生不是说只伤了点皮嘛,还说不碍事。”
“那是他们初步判断。如果伤在皮肤,还好说;假如真正伤害在皮肤下面的要害部位怎么办?”
“不会的,葫芦吊大,娃娃们摔大,老人们的话绝对错不了。磕磕碰碰对孩子们来说是正常事,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孩子就没事了。”
果青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治河妈却偏偏要这样说。
“我的孩子我知道,可我保证不了他的伤疤因这一破,会不会被细菌感染,会不会引发其它病呢?”
果青见躲不过来,治河妈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于是只好说:“要不,到医院检查检查,你不放心,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嫂,事情既然成这样,孩子的伤势要紧,我们做父母的该这么办就这么办,你说呢?”
“这个,我还没想过,既然你说检查,我可以考虑。”治河妈心照不宣地说,“至少我现在手里紧张。”
两人都隔着肚皮通过话语揣摩对方的意思,一阵沉默。
果青原以为家国把治河砸伤,治河妈昨天的骡子劲儿发完,今日就没事了。象她在家里,气恼得不行时,谁都敢骂,老的、小的、大的,那一个没被她骂得一无是处,而且什么恶毒骂什么,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贤惠、恩德、慈爱、憨实,要要碰在她的心坎上,经她的情绪酝酿和沉淀也会变成二十分的不满,那时,人人都得小心了,谁碰上她这座活火谁都会倒霉。
而今天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治河妈竟然是另一副脾性,脾气发完了,恶毒刻薄的话影射她了,还是那副看似和悦但又话里不肯放过的硬气,骨子里面就不依不饶的样儿,那不甘罢休的诉苦,这不是明明向果青敲竹杠吗?她在变相地要钱和补偿。
事到如今,果青不认也得认了。谁让她儿打破人家的脑袋,人家有伤是事实,家国毫毛未损。人在人性上都有一种同情残弱的心理,就象她调解的那些纠纷案,理儿多多少少向受害者一方倾斜,多跑几趟,多说几句开导话,事情大多会明朗。
果青猜中治河妈心里的算盘,心里直骂治河妈的可恶,敲竹杠竟然敲到她的头上,但事实摆在哪儿又令她有口无言,她暗想,照治河妈的意思,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她这个肆事者的母亲不是陪治河去医院检查,就是掏钱给治河妈让人家自寻其便。
这时躺在床上的治河动了动,后来转过身来。
“治河,好点了吗?”果青关切地问。
治河没吭声,治河妈说:“好了就菩萨保佑了!俺治河受罪了,还得耽搁几天上学。”
“哟!”治河忽然叫了一声,大概是什么碰着头了。
治河妈赶紧一边扶治河一边说:“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轻点儿。这次幸好只是打出血来,下次如果打出脑桨来,就没命了……”治河妈看来真是奚落果青了。
果青有火不能发作,自己家的娃打了人家,毕竟理亏,只好岔开话题。
“治河,那天你们是怎么闹起来的?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治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夹着几许羞涩:“我们几个男生拿石头比谁打得远打得准,结果,你家家国硬要和我们比。大家知道,我有点拳脚功夫。他呢,弹弓打得准,鸟儿经常被他打下来。后来……后来……”治河看看他妈,再看看,看果青时他有点艰涩地说,“结果,他打的石子远,我想玩他的弹弓,学他的本事,就跟他说。同学们也都要用他的弹弓,可他小气的很,又脾气大,我才转身,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头就被砸破了,家国也跑了,同学们就喊家国砸人,家国砸人!”
还能说什么呢?家国和治河两个人说的虽然有点不同,都为自己辩护,但结果是治河的头破了,头破了就有头破了的处理方法。果青只得装着关切,同情而又没法的样子,不情愿地掏出老太太转手给他的十元钱,又拉着治河妈的手,说:“治河妈,这点钱你拿着,给治河买几斤鸡蛋,或者几个鸡,想吃啥买啥,给治河补补身体。都怪我这个当妈的教育儿女不严,管教无方。一家人再亲也有勺子碰碗的时候。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治河和家国以后可不能再打架了。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世界大的很,社会发展很快,你们这些娃肯定会有舞台,只有团结了,结成一股劲,才会你好,他好,大家好。还有,他嫂,治河啥时到医院检查,你啥时通知我一声,我陪你们去……”
“治河在家看上几天再说。”治河妈不冷不热地说。
“就这样说定了……”果青忙不迭地转身看看治河,又看看治河妈,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事,脸上是一副得体、亲切又大方的样儿。
“他嫂,咱们改天见。大队里还有一些事,我得走了……”果青挥挥手。
果青走出大门几步,来到大道上。“呸!”她把一口痰重重地唾在地上,又回头瞧瞧,“什么鸟!”她这样说着渐渐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