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鸡毛事
夜晚,家红正在算当日的花销,笑笑穿着新买的衣服和皮鞋进来了。她看到家红又算帐了,就站在衣镜前问家红:“妈,我们这次去县城花了多少?”家红沉吟片刻说:“可能一千五百块吧!怎么今天倒问起这个来了?”
笑笑前前后后转着身子,看着她的新衣服。镜子中的笑笑显得婷婷玉立,容貌清秀,别有一翻可爱。笑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妈,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我想要得东西都买了。我的这件衣服比我爸的衣服都贵,听说,小孩子的衣服比我们的还贵,是不是?”
家红说:“你听错了!那是小小孩的衣服贵,再大点的衣服,一点也不贵。笑笑,你甭管你的衣服贵不贵,你只管穿上合不合身,舒服不舒服就行了。至于钱呢,那是大人们的事。我们买不起或你买得东西不合适,我们会和你商量。”
谁知小小年纪的笑笑却说:“妈,我才不管舒服不舒服呢!只要衣服新潮,穿上漂亮,就是受点罪也值!”
她俩的话让坐在客厅外看电视的牛牛听见了,牛牛坐在哪儿探过头来,说:“糊涂虫儿,你就臭美吧!那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有脸说呢!”
笑笑调皮地转过头,冲着牛牛做鬼脸:“死巴牛,少啰嗦,你不说话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
家红嫌笑笑买得东西多,说话粗野,回头说她:“笑笑,你能不能少说点呢!看看,就你的话多!”
笑笑扭过身,一脸的灿烂:“妈,我的好妈,我的亲妈!我这不是被哥哥逼的吗?”说着,扭过身子搂住了家红,“妈,我忘记了,我的鞋也该再买一双了,一双鞋没有一个换的,穿来穿去就这么一双,象一个三八婆;还有,我过年的新衣服我自己买吧,我要新款新潮的那种……”
家红看她又来了,不耐烦地打发她:“就你事多,不是要这就是要那,去去去……”
笑笑也不高兴了,噘着嘴叨叨:“什么都舍不得给我买,我穿得都成乞丐了,还亲妈呢!妈啊,你是臭妈!死巴牛妈!”
家红宠女儿,即使再不懂事也舍不得动女儿一根手指头,笑笑被惯娇惯得又任性没规矩,嘴上经常骂骂咧咧,家红大多视而不见。
可是家红今天听女儿这样骂她,心里来了气,她冲着笑笑恼怒地说:“闭上你的臭嘴!你给我滚出去!”
“还妈呢!发那么大的脾气,神经!”
笑笑嘴上叨叨着埋怨着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电视。尹建军象一个无关的人那般坐在哪儿边喝茶边看电视,看到精彩处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牛牛看笑笑碰了钉子,脸上露出会意的微笑,还回过头来,冲笑笑做了一个鬼脸,笑笑垂头丧气着,也没心思惹他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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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红在家歇了一段时间,渐渐没有了卖掉兔子时的那种欢喜和期盼心情,她的脑子里时时浮现着一些她喂养过的兔子——它们那一个个可爱而善良的样子让家红感觉很愉快,怀念,使她的生活空间倍感回味,富有情趣。
但想到兔子长大后,一个个身遭不测的命运,又使她黯然伤神,呆在哪里久久地沉浸在哀伤与苦痛之中,想着想着竟然潸然泪下。她觉着自己真是一个刽子手,把一份份善良、温存等许多美好的东西都扼杀了。
因为善良与丰美遭到蓄意杀害,那么自己也是最残忍的动物了,她感觉自己象极了动物世界里的狮豹,深海中的鲨。
有时,她又觉着自己是一个伪君子,藏着祸心,凭着一把把青草的喂养,把它们喂养丰硕喂养茁壮,送它们走上生死存亡的生命祭台,用它们的血泪和生命换来自己的所需要的金钱,是自己的贪心给它们带来厄运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特别是母兔小白的惨死一直历历在目,让她无法忘怀,这么一想,她的眉头就紧皱起来,她觉着自己以前红红火火,忙里忙外所做的一切,其实不值一提,那是愚蠢、残忍的,在她来说简直就成了罪孽。
“我不知我做了什么!象做梦一样,把无辜不幸的悲剧活生生演绎一回,把一些善良得近似无知的兔子送上祭台。”她自言自语着,看着那空寂的兔窝,发自内心的不安与内疚。
随着日子的慢慢流逝,家红不觉又有了自己的新想法,那就是她准备再去找个工作做。。
当她在饭桌上说到她的计划时,她有点忐忑不安地说:“建军,我明年还是找个工作吧!”
“你不是要自强自立吗?”
尹建军听她说时,一般嗯嗯啊啊地胡应酬,这回抬起头问,说完还诡譎地一笑,神秘莫测的,然后又问她:“怎么不养你的小兔小鸡了?最起码养兔嫌了钱,只是少点而已,你不是坚持么?”
家红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给尹建军碰了碰,家红觉着内疚与难为情,又好象她做了亏心事似的有股犯罪感,夹着复杂的心思,家红那股心思再也无法遮掩,象云遮月般,而今被风有意一吹,即云散天开,真真实实的心思如明月般重又现天地。
家红低靡地:“我再也不养那些可怜的东西了!这些日子不知怎么,我对养兔这件事另有感触,总觉着自己用兔子的生命再换取自己的生存,感到有一点无耻和可悲的味道,特别想到那些些活生生的兔子,眼看着一个个死去时,不知怎么心里觉着可怜。毕竟自己养了许多日,有了一定的——可以说是‘感情’吧,一种和睦相依相存的感觉。想到这里,我就觉着不忍心,也没有勇气再养兔子了想想它们最后的命运,万事万物就是胡弄人,让最善良的东西有那样的命运……”
尹建军颇感意外地看着她,在他意识里,他以为家红是嫌养兔劳累,是嫌整日割草,又脏又臭,麻烦也多了点,不想家红这么一说,他才了解家红了,并且尹建军没有了当初和他唱反调的那种气势,还说:“养不养,是你定的,我们不同意也不行,我们只能帮忙。原打算你养兔子什么,也没有指望你能挣到什么钱,你在家里无所事事,养点家畜,我们虽然烦点,但希望你有个事儿干,给你解解闷。反正,你说兔子可怜,屠杀它们就是罪孽,还什么屠杀生命、厄运等话,却是和一般人眼光和心思不一样。在人们眼中,兔子、小鸡是低等动物,是应该让人类养了奉献出自己一切和生命的动物,那个情节过程很悲壮,也很美好,自古就有这样的轮回,你却可怜他们,你是不是看了一些佛教书受影响呢?”
尹建军关切地问。
家红摇头说:“不是。”
正在旁边吃饭的牛牛说:“爸,妈说的对,别养什么鸡呀兔呀,卖了,我觉着特可怜。每死一只鸡,每死一只兔,我也觉着很难过。一次,我和同学说起来,同学们都笑话我分不清人和动物的界线,那些动物世代生来应时被人宰杀后供人享用,是天经地仪的事;有的同学还说我神经病,乱施同情,还说那一天人和兔子的能力和地位颠倒一下,你看兔子会不会宰了人?我想,不管那样说,我们还是不养它了。”
笑笑插嘴说:“妈,很多人家养鸡吃鸡,养兔吃兔,可我们家却什么肉也吃不到。活的舍不得杀,不忍心杀;死了,又抱个坑埋了。可吃商店里的那种罐头却是眼不见心不烦,拿来吃也是了。妈,你说人就是这样子,怪不怪?”
牛牛说:“那你是假慈悲,骨子里还是有穷凶极恶的底子。”
笑笑反驳说:“你慈悲为怀吗?可我也没见过你当什么和尚去。”
牛牛说:“一草一物总关情,一个人啊,只要怀着善念就行了,心怀善念会优化人的言语和行动,做出善事就行了,干么要当和尚啊?”
笑笑说:“哥,还是善念不彻底,善念彻底的人不吃肉,忌杀生,就象和尚,遇见杀生和放血都是那样,阿弥陀佛!”笑笑把掌立在胸前,做着阿弥陀佛状,鼻子奇怪地动着,逗得大家都笑了。
尹建军看看牛牛,又看看笑笑,对家红说:“家红啊,你瞧,你才说话,孩子们都发表意见了。人们都说父子相近,母女相习,我家却是唱了一个大反调。儿子象你,又心善又窝囊,经常受委屈;女儿却象我,有点心思敢说敢笑,性格开朗……”
家红听他这样说,就说:“我不希望自己是这样子,但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要是二个孩子都象你就好了,别人怎样自己怎样,行为方式不会出轨,按人们的正常思维行事,一点也不会让人觉着怪,而且能够相得和睦,有亲近感。”
尹建军好笑地说:“说来说去,你把自己说成异类人了,或者说走异端的人。”
家红笑着说:“可不是,在我妈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与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的人,整天说糊涂话。现在想想,我妈说得大概没有什么错,我的性格是带了点那股异类劲,但我觉着家里的异类应该是家玲,不是我。”
尹建军说:“你们家都是异类,都是神经病。你不看你妈、你爸那样吗?一句话说不对心思,就皱眉头,那是你爸,你妈却是彻底的神经主义,说对她的心思,眉开眼笑,说不对心思,跟你争个没完没了,奇奇怪怪的好话总等着你;要不,说话说打成了战争,说着说着就骂起来了。我家里穷一点,但打我记事起,我爹妈就没有打过架,说两句不高兴的话是有的,谁象你们家,动不动就高声吵吵嚷嚷的,本来不是吵嘴,但那架式好象就是吵架。两人口舌争来争去,都一辈子了,还是那样,你说烦不烦?!”
结婚这么多年了,这是尹建军第一次说出了肺腑之言,他感觉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很痛快,毕竟这些话在心窝里憋了很多年,但家红听了就不高兴了,说:“尹建军,我们家神经,烦你了,你可以不去啊!你有的是好去处,爹亲妈爱,广阔天空……”
家红说着气恨恨地扭头走了,把个尹建军急得直叫:“家红!家红!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计在心上啊!”
家红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是放屁呢!我现在怎么只感觉你是小人呢!受我家那么多恩惠,却要笑话我爸妈。好不好,还有我呢!”说完,独自打开电视看去了。
尹建军看老婆生气了,赶紧又说:“我受你们家许多恩惠,这个我知道,心里记着呢,但刚才说话,是我一时冲动,你还计较?我只是用词不当,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家红按着摇控器独调着频道,并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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