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轮回箓
六月的泰山山腰郁郁繁茂，放眼望去苍松巨石矗立眼前，远处峰峦迭起云烟飘渺，可称壮丽。
身形消瘦的姜楠面颊微红，正坐在一颗松树边的石椅上休息。
他自小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勉力考上大学后，身体就彻底垮了，几乎整个大学生涯都在医院和家中度过，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
近日来，他感觉到自己气虚的更严重了，怕是老天留给自己的日子不多，于是孤身一人悄悄出门，想在生命结束前一观泰山的日出。
家里已经为自己倾其所有，此时的离开，对他们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父母不至于无儿无女，孤苦晚年。
这才到半山腰，姜楠就感受到了这座巍峨千年，历代帝王封禅之地的雄奇。
“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岱山也。”姜楠倦意袭来，双眼微颌间不自觉的低声说话，岱山即为泰山的古称，此句出于后汉书的乌桓传。泰山在古代也被视为连接忘川河与地府的神山，此刻他大约觉得自己是奉神诏命，魂归泰山来了。
毕竟同为后汉书的方术传亦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泰山请命。
清风微拂，落叶飞旋，姜楠的神情愈发弥留，胸膛内起伏渐熄，却有一变故突生。背包内，一本老旧的内景经微微发烫。此书为姜楠小时候母亲不知上哪求来的宝物，自小他就看了无数遍。
直到上了高中有了电脑才知道，所谓内景经不过是普通的道家典籍，自己这本书里的内容，与随处可见的印刷本没有任何区别。
倒是当初求来之时，夹在书内的一张泛黄书签，被姜楠的母亲包在一个小锦囊中，随身携带。
此刻，锦囊内的书签竟是破了布封，挣了出来。被岁月磨损的纸面上的字迹逐一清晰，却是六个辨不清字体的古文——不忘川，事轮回。
刹那间，天地一凝，山川水鸟，似是都被拓进画里。再动时，此世间却是少了一人一书一符箓。
……
……
轮回箓，什么轮回箓？
姜楠苏醒后，这个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
此刻的他脑袋浑浑噩噩的，思维也迷糊不清，只觉得做了长长一梦，梦中自己获得了一张名为轮回箓的东西，却不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他习惯性的捂住胸口，舒缓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通畅自在。躺着的身子单手一撑就轻松坐了起来。这要是换做之前，少不了面红气短，即便坐起了也要缓上好久。
惊异之下，捂住胸口的手也能感受到自己胸膛内那充满生机，活力十足的跳动。可虽是这样，姜楠却丝毫也开心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也无怪他会这样想，稍微扫视后就能发现，这里与之前所在的泰山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讲毫无瓜葛。
天空阴沉灰败，地面上的野草枯黄稀疏，周遭的树木零零散散，枝桠上光秃一片，目之所及，除了枯槁之外难见一丝亮色。
还真有阴间的存在啊，不过自己无人接引，更没见过什么黄泉奈何，怕是别成了什么孤魂野鬼，投胎无望。
想到这里，才因身体轻便而稍感放松的姜楠顿时一阵心乱，忍不住站起来四处打转。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湍急水声，他这才循声一路小跑。却没发现本是未经修缮的山间野路，地面上坑洼不平，在他脚下却是像校园中的塑胶跑道一般健步如飞，。
跑了一段，本该感到的急吁气短没有出现，自己的肚子却是饿的咕咕叫。
这人死了也会感到饿？难不成自己是个饿死鬼？传说饿死鬼死后会无比饥饿，吃再多东西也无法填补自身的欲望，从而丧失神智，为祸一方。
想到这一出，姜楠刷的脸都白了。自己自小体弱，别说人了，连昆虫都没怎么伤害过，不过是出门游一游泰山，怎么就成了饿死鬼。
正手足冰凉胡思乱想时，却见光秃秃的林中飞快的窜出一道黑影，也不知是什么怪物，直奔自己而来。吓得他登时一顿，而后立刻拔腿就跑。
耳边风声呼啸，湍急的水流声也愈发近了。但此刻的姜楠多遭大变，思绪早就成一团乱麻，也不知身后的是什么厉鬼恶鬼，抓住自己之后又要怎样。成了饿死鬼也就罢了，别连鬼都没当一天，就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但很快他就停住了脚步。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跑出了那片光秃秃的林子，来到湍急水流的声源地——一处足有数十层楼高的悬崖，下面则是奔涌的暗黄色河水，也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忘川黄泉。
他扭身去看，那道黑影却也从林中急跃而出，在它身后，似乎还有许多一样的东西也在飞速逼近。
他忍不住又退了半步，半只脚都悬在崖外。这样的高度，即便是跌入水中也怕是会被拍的四分五裂，就是不知鬼会不会被摔死……
好在这里已经出了林子，在月光的照拂下还算明亮，姜楠这才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猩猩。却见那只猩猩手中握着一颗果子，神情焦急，似是专程拿来给他的。
这荒诞的想法还未散去，就见林子中陆陆续续跑出了一群猩猩，而相同的是，他们或多或少，不管是嘴里叼着还是手中拿着，都带着一些果子和植物茎块。
“这些是……给我的？”看着眼前捧着果子的猩猩，姜楠喉结微动，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
还未等他有何动作，却是山风一吹，本就处在精神紧张状态下的姜楠一激灵，却是不自主的朝身后仰去。
此刻他在发觉，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被逐渐拉长，然后滑到岩壁上……
自己也许是没有死，而是穿越了。
但不重要，因为，这不就又要死了？
那群猩猩却是疯了一样的扑上来，最前面的那只体型硕大的猩猩已然一只手抓住了姜楠，却因没有落脚，被他一起给带了下去。
……
啪唧
在半空翻了一圈后，姜楠很遗憾的面部着地了。其实就这高度而言，哪个姿势着地的并不重要，反正都会被拍成一滩烂泥。
但问题是，这滩烂泥是怎么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滩烂泥的。
同时，他还能感受到，不远处那同样被摔成烂泥的猩猩生命的流逝……不知怎么的，他很确定，那只猩猩死了。
滩涂上的这摊烂泥，用一颗尚算完整的眼球看着身边奔涌的暗黄色河水，一丝荒谬却神异的想法不自觉地滋生……
梦中那页被无数次强调的轮回箓再次在他脑海中显现。
不忘川，事轮回
忘川河，横隔生与死的河流，也是接引死人通往死亡国度的渡客……那么不忘川，不就是拒绝死亡？
被淡淡的氤氲白光萦绕周身，化为一滩肉泥的姜楠感到自己的血肉正一点点的恢复凝聚……
那本内景经的书页也在他脑海中翻开，翻开的两面是大片的空白，仅居首处贴着一张黄色符箓。
太上内景注有十二符箓，第一箓——轮回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