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不复醒
瞿晏看着眼前女子的脸,慌得不得了,不是因为此人面目有多么可惧,而是她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刚才的梦中。
明明之前看完那些片段就直接醒来的,怎么这次自己都在梦里又睡了一觉了,竟然还是在梦中!?难道,自己回不去了?
瞿晏后背发凉。虽然在现实世界中她对生活并不满意,因为父母的不爱而感到难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爱那时的生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安蕤还有许多对她很好的人都让她感到温暖。她才刚刚高考结束,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这样被困在这个陌生世界了?
不,也许又是一个梦。既然自己能做连续梦,那这次出一个连环梦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说不定自己一觉没醒又掉进了一个梦里呢?“没事儿没事儿,闭上眼,再睡一觉就好了。”瞿晏这样安慰自己。
她紧紧闭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竭力催眠自己迅速入睡,但还没念几句,就被人抓住了双臂摇晃起来。
“娘!娘!郡主姐姐中邪了!她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呢!”一个女子大喊。
瞿晏睁开眼,发现是刚才抓着她手哭的那个女孩说的。随即,一旁作者的常宁长公主便疾步走过来,挤在那女孩身前,紧握住瞿晏的手问道:“晏晏,晏晏,你别吓母亲,你怎么了这是?”
看见常宁长公主,瞿晏就知道这梦还是那一个了。想了想常宁长公主讲的这些年的经历,瞿晏也只能先安抚她:“母亲,我没事,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也不知常宁长公主信没信,反正她听了这话是没有那么着急了。常宁长公主轻轻理着瞿晏睡梦中弄乱的头发,道:“噩梦已经过去了,醒来就好了,母亲就在你身边呢。”
旁边的女子也接话道:“对呀姐姐,你别怕,我跟娘亲陪着你呢。”女子的话也提醒了常宁长公主,她连忙给瞿晏介绍:“这是林烟,比你小一岁,从小就伴我膝下,你该叫她一声妹妹。”
姓林?瞿晏想,皇室姓瞿,英国公姓晏,这“林”姓人怎么住在公主府?但瞿晏刚刚醒来,也不好多做询问,只顺着常宁长公主,叫了一声“妹妹”。
那林烟听见瞿晏叫她,赶忙答应,亲亲热热地上前叫姐姐,“姐姐,你可算是醒了,这么多年,可苦了娘亲了。”说着还十分伤心地拿着手中帕子按了按眼角,仿佛为常宁长公主难过一般。
常宁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说这些做什么。现在晏晏醒了,总归是越来越好了。我呀,以后就看着你们兄弟姐妹和睦融洽就高兴了。”她温柔地看向瞿晏。
瞿晏恍惚间想起了安蕤的妈妈。她初中去安蕤家,当时去的不巧,安蕤刚好惹了她妈生气,见瞿晏来了,也没压下火,但好歹给安蕤留了点脸,让她和瞿晏去房间好好想想。安蕤告诉瞿晏,她妈妈是因为她没听妈妈的话,自己跑出去玩了半天才生气的。在瞿晏的一番劝解之下,安蕤最终出去跟妈妈道了歉。当时安蕤妈妈就是这样轻轻拍着安蕤说:“妈妈不是不让你出去,但你应该告诉妈妈,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是瞿晏从未在自己母亲身上感受到的温柔,因此她记得格外清晰。现在看着常宁长公主,瞿晏又有了和那时相同的感受。她抓住常宁长公主的衣袖:“母亲,我醒了,以后您不用担心了。”
常宁长公主和林烟皆是一愣,但很快,常宁长公主就激动地抱住了瞿晏,又是一番感慨。
见两人如此亲昵,一旁的林烟袖中的手微动了一下,她提醒长公主:“娘,马上就要到晚膳的时间了,咱们快些给姐姐收拾收拾,好去见父亲和哥哥吧。”
闻言,常宁长公主手掌轻拍脑袋:“哎哟瞧我,真是欢喜忘了,多亏了烟儿提醒我。”又转向瞿晏:“你父亲和哥哥一听说你大好了,本来还在郊外,赶紧回来了。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我们也赶快收拾收拾,好去见见。”
常宁长公主说着就打算帮瞿晏打扮,这时,早上那个嬷嬷却走了进来。她屈身福礼,向长公主禀告:“国公府那边的老太太听说郡主大好,差人过来看望。”
国公府?那不是我这里的奶奶家?瞿晏这么想着,却见常宁长公主面色一冷,“哼。来的是谁?”
“是,国公府二夫人和三夫人。”嬷嬷回答。
长公主瞧着面色更冷了几分:“晏晏刚好,她们就来探听消息了,这可真是我的好弟媳啊。”她转身对着瞿晏却又温柔:“晏晏,母亲去前面招待你婶婶她们,让你烟儿妹妹陪你可好?”
瞿晏点头:“母亲您去忙,妹妹在这儿就行了。”
长公主又对林烟嘱咐:“虽然你才是妹妹,但晏晏刚刚清醒,许多事都不甚清楚。你陪陪她,帮她看着点儿衣服首饰,一会儿再去前厅用膳。”林烟恭敬应了,长公主才和嬷嬷离开。
只剩下两人和丫鬟们,瞿晏倒是感到自在许多。瞿晏自觉实际年龄已经十七岁,将近十八,相对于林烟是个大人了,便先开口套近乎:“烟儿,还要麻烦你帮我搭配衣服了。我对这些衣服都不太懂。”
林烟似是没想到她这么亲切,略微有点惊讶,但很快敛去神色,温温柔柔地回应:“有什么麻烦的呢,更何况,娘亲也嘱咐我了。”她转身看向丫鬟从衣柜中拿出的几件衣服,仔细看了一会儿选中了一套红色的衣衫,给瞿晏看:“记得娘亲说过,姐姐最爱穿红色,姐姐看这套怎么样?”
林烟拿出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衣衫,十分精美好看。可瞿晏从没穿过这种靓丽鲜艳的颜色,在现实世界,她一直是黑白搭配,牛仔裤便是唯一的亮眼色彩了,现在要她穿红的,瞿晏感到自己头皮都在发麻。
她问林烟:“妹妹啊,咱换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行不?”林烟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来:“姐姐是嫌弃这衣服太扎眼了吧?”瞿晏赶紧点头:“对呀!一会儿吃饭我都不认识,再穿一个这么显眼的衣服,我会社恐的!”她一不小心把现实社会的口头禅给带过来了。
“社恐?这是什么意思?”林烟问。
“额。我的意思是说,我会不好意思。对,不好意思。所以好妹妹,咱换一个不显眼的。”瞿晏对着林烟眼睛眨巴扎吧,竭力想使林烟答应她。
看着瞿晏的样子,林烟轻声一笑:“姐姐想换当然要换,这是姐姐的衣服,当然是要姐姐喜欢。”她回身打量那一堆衣服,在看到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时,眼睛一亮:“姐姐,你看这件怎么样?”
瞿晏也做好了准备,毕竟这是在古代,她不可能跟在现实中一样非黑即白,真要是没有合适的,自己忍忍算了。没想到,林烟还能给她翻出一条淡蓝色的衣服。虽说仍旧挑战瞿晏的穿衣观,但再看看那些粉红、翠绿、杏黄色的衣服,瞿晏便赶紧答应,生怕晚了一点就要被换掉。
不得不说,林烟的眼光极好,这身衣裙衬的瞿晏脸色都好了几分。她又给瞿晏插上一支水仙花样式的流苏步摇,更显得瞿晏清冷高贵。而瞿晏又是一个现代人,习惯了不拘小节的动作,使得那步摇反倒“不住摇动”,上面的水仙花也颤颤巍巍,似是活了一般,倒是打破了那份清冷,更添了几分灵动俏皮。
装扮完,算了算时间也到了,林烟就带着瞿晏去了前厅。一路上,她为瞿晏介绍府中四处,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二人刚一进入前厅,就看到常宁长公主和两位男子在交谈。林烟一看到两人,便激动地快走过去,:“爹爹,哥哥,你们回来了!”这二人就是英国公晏光远和英国公世子晏琮。
英国公听到林烟的招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向了后面的瞿晏,起身过来要拉着瞿晏,“晏晏,可还认得我?”
看着走近的英国公,瞿晏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子,“父亲?”英国公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讪讪地收回了手,却仍是激动地回答:“对,我是父亲。这么多年了,晏晏总算是好了。”
长公主也走过来,右手拉着瞿晏,左手拽着晏光远向桌旁走去,“你们父女俩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先吃饭,吃饭。”林烟和晏琮也随之落座。瞿晏被长公主和英国公夹在了中间,林烟则和晏琮坐在长公主下手,开始吃饭。
长公主一边夹菜一边给瞿晏介绍晏琮:“晏晏,这是哥哥,他比你大三岁,晏晏还记得吗?”
瞿晏当然不记得,但不知怎的,一句“记得”竟然顺嘴出去了。长公主和晏光远很意外,心想,“连我都不记得,你记得你哥哥?”晏琮却“哼”了一声,“你记得我,你记得我什么?”神色颇为嘲讽。
瞿晏嘴瓢完才发觉,心里一阵懊悔,人家要是刨根问底,她要怎么回答?果不其然,这倒霉哥哥就来拆台了。“记得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啊!那是顺嘴!”瞿晏心中咆哮,但面上却是堆起了笑容,她脑筋一动,突然起了一个怪主意——“我记得我哥长得很是好看!”
好看?一家人都被惊讶到了。长公主和英国公不住大量晏琮,想看看自己这儿子怎么“好看”了,晏琮更是被茶呛到,正在猛咳。他脸色很是难看,眼睛狠狠地盯着瞿晏。
瞿晏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古怪的行为,意识到了不对,但又不知具体错在哪,便小声吐槽:“那要不,不好看?”这话别人没听到,一旁的长公主听得真真切切,伸手捏了一下瞿晏的脸:“你呀,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爱作怪你哥哥。”
闻言晏琮好似更生气了,咳嗽的更是厉害,满脸通红,都分不清是呛的还是气的。林烟一边轻轻地给他拍背,一边跟瞿晏说:“姐姐说的什么话,好看那是说女儿家的,哥哥该是英武不凡才对。”
嗯?古代这么严格吗?瞿晏之前看小说也没见主角穿回古代还被纠正这些啊。但看一家人都这么大反应,自己还是入乡随俗吧:“是我刚刚糊涂了,说话不妥当。我跟哥哥道歉,对不起。”瞿晏直截了当地道了歉。
这到整的一家人不会了,英国公说道:“一家人,道什么歉,别见外。晏晏你只是刚刚好,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懵懵懂懂,又没学过这些。”
长公主也说:“对呀。而且,晏晏你哥哥最喜欢你了,怎么会怪你呢?”说着便给晏琮使眼色,让他赶紧表态。但晏琮却没说话,只哼了一声,继续垂眉搭眼地吃饭。倒是林烟,十分善解人意地回应:“哥哥这是不介意了!姐姐放心吧!”
“谁管他在不在意,我只不过不经心说了一句话,又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而且我还诚恳的道歉了,接不接受是他的事。”瞿晏想。
“不过,我从五岁小儿直接到十五岁,现在言行举止却跟健康人无异,难道他们不怀疑吗?”瞿晏便自己找补:“母亲,从我病到现在已过十年,这十年里,我虽然浑浑噩噩,但其实有些意识,只不过无法做出反应,因此略微懂点儿事儿。但许多知识礼仪我都没见过,以后要您多费心教教我了。”
说完,瞿晏便忐忑地看向长公主。果然,长公主不曾有疑惑,只是感慨:“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健康就好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但凡有不会的、不懂的,都有我和你父亲,你哥哥妹妹也会帮着你,你放心吧。”
英国公和林烟也随之安慰瞿晏,就连晏琮也给面子地说了句:“没事儿别想那么多,反正你从小就笨,别人也不意外。”说完又被英国公瞪了一眼,瞿晏一阵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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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瞿晏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这真的是个梦吗?”瞿晏现在很不确定,毕竟,今日的这些事这些人都太真实了,她看见得,她接触到的,都不是虚幻的。如果是梦,这也未免太“身临其境”。
可如果不是梦,那这就是现实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又能不能离开?
瞿晏思索着,又想起了之前的梦。“他们,有没有关系呢?”瞿晏心底里隐隐约约地生出了一种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