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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哥哥的升学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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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升起一片悲凉,但雪秀开始试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她甚至在心里,用春秀大表姐的事来安慰自己。

春秀的大姑嫁去了樟溪村,离梧溪村有七八路的样子,离云水镇就更远。

大姑家的长女名叫银玉,一直很会读书。

想起银玉表姐,雪秀的记忆里,还存留着她当年结婚时的样子。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雪秀和春秀都还小,她们跟随大人去她家喝喜酒。当时,银玉正坐在大门口,一面为自己的嫁衣缝纽扣,一面垂着泪。

后来从大人口中得知,正在县里读高二的银玉,是被父母强行拉回来结婚的。

春秀的大姑父好吃懒作,还喜欢玩牌。因为借了自家表姐五千块钱还不起,就答应让银玉嫁给表姐的儿子。

那时候,银玉的丈夫在村里当临时教师。他怕银玉考上了大学,就不会嫁给他。于是,就逼娶了银玉。

银玉在村里也当了两三年的临时教师。再后来,夫妻二人一起外出打工。

上次她来带春秀走的时候,雪秀看到,她的脸上虽添了岁月的风霜,却不见了当年的悲苦。

“看吧,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在自己的命运里,人或许也能活得很好。”

虽然不能继续读书,让她感到难言的痛楚,但雪秀最终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

身上的汗衫原已不剩一根干纱,此时更是连衣角处都滴下水来。粘腻腻的衣服贴在身体上,如捆似缚,难受至极。

汗水不断地往下淌着,迷蒙且刺痛了雪秀的双眼。发丝一绺一绺地垂下来,汗液的咸涩味流进嘴里,口里又干又苦。

陈文父子并排站到打谷机上,他们的脚有节律地踩动着踏板。打谷机“嗯呀嗯呀”的声响,伴着踏板打到钢架的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四条胳臂奋力甩开,左右旋转着稻把。

兰英连跑带跳地把一捆捆的稻把,码到打谷机的两侧。父子俩每打完一把,往前一送手上的稻秸,再弯下腰,拿起另一把来打。

若雪秀没有受伤,她和兰英只需在两旁负责递送就好。不论是打谷机上面的人,还是下面的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累。但是今天没办法了。

虽然伤了脚,但雪秀固执着不肯回家去。家人有意留下一小片稻子给她。

每一次弯腰用力,伤口都被扯动着钻心地疼,雪秀硬是拖着伤腿,艰难地割倒了下剩的稻子。另外,还跟在打谷机后面,总好一大片稻秸。

有那么一两次,她一抬头,就触到了陈文阴郁且忧虑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雪秀更加愧怍羞惭。

等拖着伤脚到家,水根他们不但卸了车,还和陈文正在收门口晒的谷子。陈爸担了一担谷子进屋,陈文正抱着簸箕往箩筐里装谷子。

雪秀捡起晒谷垫中的扫把,要去扫谷子。陈文劈手夺了过去。

水根正跨出门槛下台阶来,两只空箩在他身侧直晃荡。

“这里用不着你,赶紧洗脚去。”他的声音温柔又慈爱。

雪秀瘸着腿上台阶,把门口歪倒的耙,稳稳地靠到墙角里,然后从房里拎出一双破了洞的布鞋,向池塘边去。

此时,星斗满天,夜幕燎蓝。池塘对面的大树尽染夜色,巨人似地杵着,给人神秘莫测之感。池水和天空一个色,一样布着无数星斗,有明有暗,有大有小。

调皮的萤火虫,从对岸向着池面飘来,它们闪着幽幽的绿光,忽忽悠悠地飞着。可惜,雪秀兴味全无。

青白的洗衣石上,带着白天的余热。温热的池水一触到伤脚,雪秀情不自禁发出“丝丝”的呼痛声。忍着疼,任由池水漫过脚面,抚慰酸痛发涨的双脚。

一阵夜风吹送过来,雪秀向后仰倒在洗衣石上,汗湿的衣衫贴合着石面,热气一阵阵从后背传来,然后,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陈文用脏得发黑的脚尖,轻轻碰了碰雪秀的肩膀。他手里端着饭碗,站在雪秀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雪秀竟然在石头上睡着了。她揉着睡眼,把脚洗干净,趿拉着鞋,跟在他后面,跨过低矮的院墙。

“不用说,是我让他这么失望的。”雪秀望着陈文同样疲累的背影,如此心灰意冷地想道。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是兄妹。从此,他的命运改写了,而我,也注定在这片土地上不得翻身。”

水根正蹲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用力地吸着烟斗。

桌子上放着打好的一碗饭,旁边还放着云南白药。雪秀在桌前刚坐下,水根就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去,轻轻扳起雪秀的脚,放到亮光处。雪秀看见他眉头蹙紧,黝黑的脸上,皱纹显得更深更密。

他压抑着叹出一口气,极小心地掰开伤口,往里面撒着药粉。

水根一边撒,一边撮着那长着枯黄的,硬胡茬的嘴,对着伤处把药轻轻吹开。最后,拿一块布条帮雪秀绑缚好。

雪秀始终咬住下唇,大气都出不来一口。

“这几天不要沾到水!”水根直起身,插在腰间的长烟斗,像一根光秃秃的旗杆。“赶紧吃饭,吃了饭洗个澡。注意,再不能沾水——”他再一次嘱咐道。

依然阴沉着脸的陈文,在雪秀面前扔了一双他穿小了的黑色胶鞋。

陈文以585分的高分,录取了上海华东理工大学。陈虎以498分,顺利录取了本市师范专科院校。两家人都无比高兴。

依照村里人的心理,陈文的高分,远不如陈虎的低分更叫人羡慕。

因为陈虎读完三年,就会成为一名中学教师,且不会离家太远。而陈文考得太好,将来注定不会回来,只会飞得更远。

正如咪子对水根说的话:你的儿子像我们家一样,那是为国家生养的,养老可以,送终估计就不能够了。

不管怎么样,陈文有了大出息,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陈文升学宴的前一天,他说想去亲自请董老师来喝酒。咪子说,电话早打过了,她今年带高三,此时正在补课走不开。

陈文坚持说,要亲自去请才算得有诚意。于是,他去了一趟县城。

木根家看起来比水根家还要高兴。

月底最后几天里,两家相继摆了升学宴。

水根家亲戚少,不过是本家,邻居一起热闹了一场。而木根家,尤其黎红兄弟姐妹多,硬是摆了十桌。

雪秀虽为两位哥哥感到开心,但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哀怨。她笑不出来,更不敢坦然地迎接他人的目光。

她觉得所有的目光都是一把利剑,直刺她的心窝。

人们也会当着她的面,为她惋惜那六分之差,但其实一丝安慰作用也达不到。只会让她更加心凉心寒。

雪秀不停地找活干,尽量不让自己有空闲的时候,但多少忙碌,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缺。

她的思绪纠缠纷乱,心神不聚。因此,做事常出错——走路时在门槛上碰翻了脚趾甲;在酒宴上碰翻了一堆碗;在桌角上挂破了衣服……

所有这一切在兰英眼中,似乎都有点故意之举。幸而,她子贵母荣,心情舒展。因而除了恨恨地骂上两句,并不像往日那样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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