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2
奥布，天之御柱。
有了详细图纸，初号机很快被修好、组装完毕。通电状态下，钢铁巨人浑身染上深紫色，关节处透出莹莹绿光。
蜜纳乘着升降梯，从地面来到初号机头部跟前。没有驾驶员在内，初号机的眼灯处于熄灭状态，仿佛一头沉睡中的巨兽。
它与一般MS迥乎不同的外形设计被萨哈克家的一众设计师争相夸赞，与人类近似的神经系统、关节，肢体灵敏度与精细操作更是让Ginn拍马都赶不上。甚至有设计师称，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Mobile suit，更像是一个穿上钢铁盔甲后的巨人，把初号机与Mobile suit相比是错误的，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蜜纳望着眼前的机体，喃喃道。
辉夜自爆那天，等她从驾驶舱出来后，她才发现在她并未有意控制的情况下，初号机自己做出了动作。如果不是电缆被扯落，初号机能撞破墙壁也说不定。
蜜纳能肯定，眼前的机体绝对不是MS。MS是依附于人类的战衣，但初号机……类似的帮助机师控制机体的支援AI异端也有，但从未有异端的驾驶员报告他们的机体能脱离控制自己行动。
所以，当年主张建造此机的卡嘉莉到底想做什么，这台机体搭载的“生物AI”真的只是支援用AI而已？
不过也没有关系，蜜纳心想。数据源自初号机的二号机已经在制作中，初号机在宇宙中的初战损伤太重，修好后出力也达不到最大，剩下这点时间她会物尽其用。
——阿斯哈家族，以及支持阿斯哈的首长们，不仅懦弱，还不给其他人勇敢的机会。
国家领导者带头逃入宇宙，转头便对她下令，要求她继续配合地球军作战，争取和谈。连老萨哈克、她与吉纳名义上的父亲也被拜托出面，要求蜜纳一定听从首长会议的安排。
老萨哈克不是好相与的人，数年不见，开口便说：“萨哈克家族不看重血缘，只看重能力和实绩。你与吉纳出生时互为影子，现在站到台前的却是你，而不是吉纳。”
老萨哈克的声音蕴含警告：“我不会问你吉纳去哪了，萨哈克家族不需要废物。但我的宽容是有限的，你的实绩得配得上我赋予你的能力和地位。”
蜜纳仿佛还是那个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孩童似的，低头应道：“是，我不会让您失望。”
她当初就该狠心点，亲自出马，哪怕暴露实力把非洲掀个底朝天也不该让卡嘉莉回到奥布。
不过走到现在，蜜纳也明白了。只要阿斯哈家族存在一天，她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就永远不会实现。
老萨哈克注视着眼前的调整者，没有再次接受她的承诺，而是说：“蜜纳，你还是太年轻了。”
蜜纳猛地抬起头。
即便能力再强，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高高架在半空中，急于证明自己，却忘了立足不稳，不仅没能摘得桂冠，一不小心就跌得粉身碎骨。
老萨哈克离开了，比乌兹米还大了将近20岁的老人家只身赶往大西洋联邦，只为了给奥布争取和谈的机会。
而地球军也对蜜纳下达“指令”，要求她加入地球军舰队，前往卡潘塔利亚配合作战。
蜜纳站在升降梯上，紧盯着使徒熄灭的眼灯，声音微乎其微：“你会帮我么？”
紫色的巨人沉默伫立。
副官走入机库，脚步声打破了这巨大空间内的沉寂：“蜜纳大人？”
蜜纳收好思绪，问：“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伊澄，后者也跟着副官进入格纳库，仰头看着蜜纳：“蜜纳大人，我还是决定跟随您的部队一起行动。”
蜜纳：“你不打算回家了？”
伊澄已经换下了地球军制服，摇身一变成了奥布佐官。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回去过了，母亲说她为我骄傲。”
年轻人紧接着说：“我想过，现在不是个跟父亲深谈的好时机。而且奥布也需要力量……昨天，蜜纳大人将核弹打下来之后，留守的平民都在称赞蜜纳大人，对您很是爱戴。”
蜜纳低头看着他，调整者优越的视力让她把伊澄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可向来对自身能力很有自信的蜜纳却开始不确定起来，她不知道伊澄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是因为她太年轻了么？
“你想‘建功立业’？”蜜纳目光淡淡：“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部队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无论是抢夺情报、机体，还是伪装成各家势力在战场上收割人头……她明明只是个“影子”，却总想着走到阳光下。
伊澄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看起来很是认真：“我只是不想再虚度时光，我想发挥自己作为调整者的潜能，去做被奥布需要的事。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父亲也会更加认可我。”
蜜纳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伊澄背后冒冷汗，她才开口道：“行吧，我同意了。弗丽卡，给他一台村雨。”
副官应下了。伊澄松了口气，大声道：“谢谢您！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同样的话自己不久前才说过，而父亲又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呢？蜜纳察觉到自己胸中涌动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闷得喘不过气来。
“事先说好，村雨的OS不完善，你要是操作不了就别跟来了，免得浪费机体。”
回答她的是青年信心十足的声音：“是！请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副官弗丽卡带着伊澄去村雨的机库，蜜纳冷眼看着，心说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
Plant，4月阿普里利乌斯市，克莱因宅。
维克特匆匆走进温室，拉克丝正坐在白色圆桌前用笔电，手边的茶一口未动。
“拉克丝大人，军部确定了，地球军的目标是巴拿马。”
拉克丝抬起头来，秀眉紧蹙：“作战日期定下了么？”
维克特表情为难：“还不知道。”
不是不确定，而是没有办法确定。奥布70%的人口都被分散至全球各地乃至宇宙，终端机也受急遽变化的局势影响，即便得到了情报也送不上plant。
狄娜深感担忧，她的爱人还在地球上：“巴拿马能守住么？”
拉克丝沉思道：“难说。”
她眼前的屏幕上，最新的私人邮件来自一个名叫哈尼夫斯的人，收件时间是昨天。
——克鲁泽队长已离开威萨留斯号，似乎是因为萨拉议长的任务。
被调入克鲁泽队的新人，诗和·哈尼夫斯，她的父亲是扎夫特军官，母亲是扎夫特军工厂的新研究员、来自奥布的调整者，使徒那超出一般舰艇主炮射程的复列位相能量炮就出自她母亲的手。早在使徒的机身设计完成前，诗和的母亲就通过卡嘉莉联系上拉克丝，举家从奥布搬到plant。
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他们不仅属于克莱因派，更听命于拉克丝个人，是她的直接情报来源，就像雨水汇入溪流，数量不多却也不可小觑。
但是还不够，拉克丝心中的危机感从未消失。她与卡嘉莉必须通过终端机联系，脱离终端机后，拉克丝获得有关卡嘉莉的消息居然只能通过新闻。
卡嘉莉那边的情况只会更差，如果不去赫里波利斯就只能在远离plant和月球的宇域漂泊，到处都是通讯干扰，又没有信号增强设备，卡嘉莉完全是在摸黑过独木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拉克丝在思考，自己要现在就去找卡嘉莉么？她们约好如果卡嘉莉弃了辉夜进入宇宙，就按原著去L3会和，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但眼下地球上局势格外紧张，她如果一问三不知地跑去L3，那岂不等同于坐以待毙？
劳·鲁·克鲁泽……他到底在干什么？
拉克丝又翻出卡潘塔利亚的军报，问：“现在高雄应该已经失守了，接下来本部会让军队去哪？有消息么？”
“应该是巴拿马？”维克特问，地球军已经确定要抢巴拿马了，还不回援说不过去。
拉克丝缓缓地说：“如果要往巴拿马增兵，指令应该在确认地球军的目标时就会下达了。”
“您是说……”狄娜无法理解，“军本部还在等什么？而且从阿拉斯加开始，进攻部队就没好好休整过，攻下高雄后恐怕也到了极限。军本部还想让他们上哪作战？”
眼下纳戈就在进攻部队服役，不巧战事接连到来，万一出了什么事……
“别着急。”拉克丝安抚道，“相信军本部也明白进攻部队的状态，大约是另有计划。”
话是这么说，拉克丝自己也不敢保证。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很难作出判断。
卡潘塔利亚从维多利亚一战后就在调兵回宇宙，克鲁泽队也是那时回去的。可尼高尔伤势太重，还没恢复到能乘坐穿梭机的程度，只能继续留在卡潘塔利亚养伤。雷也是，按理说他已经在卡潘塔利亚待机将近一周了，可拉克丝却一直没收到他的后续报告。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拉克丝又点进雷最后的报告，是他在JOSH-A收集到的情报，她整理过后也给军本部发了一份，可后者的回复是：这份情报用来攻击地球联合很合适，但现在已经不是一句反人道主义就能扳倒地球联合的时候了。
拉克丝试图从纷杂的信息中理出头绪，不知何时棋局已铺得太大，毛线团滚得遍地都是，找小小一根线头谈何容易。
忽然，她听见维克特说：“我觉得，地球军的胃口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
拉克丝回过神来，见维克特拿出光屏，调出奥布自爆辉夜前的一段录像。他指着屏幕中模糊的地球军MS说：“地球军使用敢死部队已经不是新鲜事，但以自然人的能力，MS驾驶水平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超过奥布。”
维克特毕竟已经是白衣，经历得多，眼光自然不同：“前一天，5台地球军MS才能带走一台奥布MS，到了第二天，这个敢死队却能一换一。这种水平的驾驶员，地球军居然舍得拿出一个部队去送死，很不正常。”
拉克丝愣了，这是她从未注意到的角度。
维克特继续道：“扎夫特内部也在讨论这事，但大家除了‘地球军已经丧心病狂’外得不出其他结论。可是如果结合雷这份报告……”
拉克丝呼吸一窒，思路立刻通了，神色难掩震惊：“你是说，这些都是批量生产的强化人？！”
她一直以为强化人成本高昂，地球军除了三小强拿不出更多生体CPU。
“是。”维克特面色沉沉：“虽然并不想赞同萨拉议长，可是地球军……若是用人命就能换来胜利，地球军大约很乐意去做吧。”
毕竟地球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拉克丝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重新顺着这一点往下推测：“如果地球军兵力充足，以巴拿马的防御力，扎夫特只能顶着外交危机，把最后的质量加速器也破坏掉。”
但这牵扯到的势力就太多了，要破坏巴拿马，南非第一个不答应。更别提已经失去质量加速器的非洲、东亚、赤道……
维克特：“我们的消息有延迟，地球军的动作肯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为了打扎夫特一个措手不及，也为了让扎夫特分散兵力，地球军肯定会把卡潘塔利亚也纳入目标范围。”
狄娜登时紧张起来：“我现在去国防总部！回援巴拿马或卡潘塔利亚都来不及，只能立刻破坏巴拿马并通知驻军撤离卡潘塔利亚。”
就在这时，拉克丝忽然说：“军本部真的不知道这些吗？”
她视线扫过维克特与狄娜惊诧的脸，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异常冷静的自己：“早在收到雷的报告当天，我就把关于强化人的情报递交给国防总部了，是萨拉议长的副官接收的。”
“军本部……或者说萨拉议长，他真的想不到这一点吗？”
维克特张了张口，最终只能吐出一句：“卡潘塔利亚是弃子。”
拉克丝转头对狄娜说：“麻烦你去雅金杜维一趟，直接跟卡潘塔利亚联系，通知他们地球军的目标是卡潘塔利亚和巴拿马，趁还来得及立刻疏散。”
狄娜飞奔着走了，但拉克丝和维克特都知道，至少对巴拿马来说是来不及的。因为巴拿马轻易不能动，扎夫特只能选择先对高雄下手，兵力又不足，这才被地球军钻了空子。现在就算扎夫特把还在地球的全部兵力都放在巴拿马，这一战也必输。
拉克丝低声道 ：“萨拉议长真的……不择手段……”
维克特担心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提醒道：“现在由我们通知驻军撤离，会不会被萨拉议长发现我们的人？”
“发现就发现了，总不能让人等死。”拉克丝眼底隐怒：“大西洋联邦自爆了欧亚联邦的军队，萨拉议长也难道也不把调整者的命当回事？”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拉克丝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屏幕上：“还有强化人项目……地球军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的。”
这方面要找突破口就简单得多，拉克丝看着屏幕中一行行的人名照片，尤其是其中那张与雷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迪兰达尔……”
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