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汉
四日过去,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原先坐在桌前研究路线的绾陶放下了手中的地图,她抱着手倚在门框旁,远处色彩斑斓的杨树林是一副难得的美景也是一个美丽的陷阱。
头顶一片蔚蓝,这是她无数次劫后余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天空,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满山的树微微摇曳像一串风铃,枯死的黄叶哗哗飘落丝毫不输那漫天的雪,她闭着眼轻轻聆听着这来至山谷里的吟唱,此时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像照在一块脂玉之上莹莹透亮,那扑闪的睫毛像只凌飞的蝴蝶,只是她的眼里总带点朦胧的悲悯。
此时卫怀筱从侧屋里出来,看着她嘴角淡淡挂笑的模样不由的陷入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他挪开眼摇了摇脑袋转而又换上了一张讨乖的脸走了过去。
“今日这番模样多好,女孩子便要像现在这样,多笑笑,温柔可人的样子才叫人喜欢,昨日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是不太讨人欢喜!”
绾陶看着她原本温和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杀气,“那只是你们男子喜欢,我们不喜欢!不要用你们的眼光来束缚女子的行为,我们想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而不是你们喜欢我们七分笑八分温柔我们就该用尽毕生的自由去奉承你们的欲望!”
卫怀筱瘪嘴,“是,李虔兄教训的是,在下倍感受教!”他跟在绾陶身后,“今日我要去为张家村的人送药,可否同行?”
绾陶收起了桌上的地图,“你何居心?”看着他怪力讨好的样子也不难看出他心里的那丝小九九。
“这不是怕你跑路了吗?”卫怀筱小声嘀咕。
“我~姜……将你打的满地找牙信不信?”绾陶转身双指一并狠狠击在他的腰腹,如此突然他毫无防备硬生生疼的捂着痛处弯着腰捶打着自己的腿,泪眼闪烁抖指着她吭了声,“歹~太歹毒了!”
“我李虔~向来言出必行,信守承诺!”绾陶拍下他的手指头,一个潇洒的转身坐在席面的蒲团上,“你去便去,可你偏偏置疑我的行谊!”她扭头看着他,“我若是那种小人还会留着你的小命,将你一刀抹了脖子我且不是走的更方便?”
“您厉害,您有理,您说的都对!”他深吸了口气起身,腰腹处隐隐作痛,“这可算重伤,你得赔尝!”
“你的眼里除了这些俗物还有什么?”绾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这是上辈子掉钱眼子里了?
卫怀筱不禁冷“呵~”一声,摇了摇头,“像李虔兄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姑娘,想来才觉得这些个金银财帛是这世间玷污人心圣洁的俗物了!”
绾陶竟然哑口无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若非当年的战乱我亦不会是一个只追求金银财帛之人,我可能也是一个恣意潇洒,云游列国的洒脱之人。只可惜一切发生的就是如此突然,我无法改变这样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完整的家被战争蹉使的支离破碎,家破人亡,我两个弟弟死了几个庶妹被掳走,母亲发了疯与我们走散,父亲郁郁而终。我尝试将他们的死去简化在一个战争里,只是战争这个词语始终无法掩盖下其后数以万计的屠戮,我从前叫念筱,只是南筱是我的故土,我怕没有人怀念它,它便就渐渐淹没在这天下千千万万的更替中在不被世人所知!”
绾陶倾听喉咙苦涩,她默了默!
卫怀筱起身转去厨房备起了早饭,毕竟他还得忙于生计!
“哎~”绾陶出现在厨房门口,“你要我陪你去八成不是怕我跑了,说吧,什么事?”
卫怀筱见骗不了她只好如实交代,“张家村的几户欠了我些药钱不给,你身手如此厉害若是他们动了手,有你在我自然也就不怕了!”
“你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嘛,就那几份药钱何须在要回来?”绾陶靠在墙角抱着手。
“我想开医馆,可没钱我如何开医馆,我是医士,同时我也是人又不是真神下凡,也得吃也得喝,我也得先维持了自己的生计才能实现人生抱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是?”
“想不到你除了讹人以外,还有这等抱负!”绾陶放下手,“我帮你讨债,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吧!”
“好说!”卫怀筱作揖。
二人用过早膳就往张家村去,绾陶骑马在前回头看着他慢慢腾腾的驴无奈摇头。
“李虔兄,你这马可真骏!这乌黑油亮的毛发养的好不说还那般通人性,一定有名字吧!”卫怀筱抽了驴子一下跟上了她的调子,十分好奇,“它叫什么?”
“彪子!”
卫怀筱额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啊哈哈哈,真是威猛!”他还以为叫什么,比如骁骊,潜龙,绝影……此刻他回神看着走远的人抓紧驴绳追上去,“李虔兄你慢点!”
结果驴子才跑了两步便停在了原地任他如何抽打只是昂昂叫,就是不走。
听闻动静,绾陶调转马头看着他极其无语,“你人高马大,这驴驮着你走了近一个时辰已经尽责尽力。”她又回头打量了前方,“这还需多久的路程?”
“快了!”卫怀筱无奈扯着倔驴走。
绾陶见罢也翻身下了马和他同行。
“李虔兄~你是朝音人,为何入亓?”卫怀筱问着。
绾陶已经不下几遍听见这个问题,转眼看着他,“很好奇?”
他点头!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绾陶摸上了腰间的错金匕首。
卫怀筱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打算知道了!”
一炷香尽二人才抵村口,见了卫怀筱这小子来几家陆陆续续关了门仿佛见了讨命鬼一样,也难想有一日她堂堂大周叱咤风云的长公主会随着一个小巫医一家一家收债。
许久……
卫怀筱将手中的钱袋子一颠一颠的出了村子。
她捂紧了身上黑色的披风,突然一支箭从二人中间穿梭而过,卫怀筱只觉一阵风撩过他的脖颈,绾陶回首一片空旷顿时对面的山头又射来几支,她脱下披风一甩将箭全部卷入其中,真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暗处
风,雨二人蠢蠢欲动,风正欲下去救驾却被雨给拦下:“主公说过未闻哨声不可轻举妄动,不能暴露!”
“难道你忘了前几日主公差点死于贼人刀下?”风挣脱着。
“军令如山!”雨还没呵斥完,只见得风已拿起弓弩一箭射中了正对绾陶痛下杀手的黑衣死士。
绾陶看着左侧山头的方向,嘀咕了一声:看来他二人已经暴露。
她趁着间隙翻身上马找了一番才见到草丛后的卫怀筱,定睛一瞧,他缟素肩膀鲜红一片,她弯腰将他拉上马来,紧张的喊了一声,“抱紧我,可别睡过去了。”
正此对面伏击在林中,看着逃跑的二人,着着玄衣的男子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眉眼的疤尤是那般醒人
“还请卫将军降罪,我等未能缉拿那两暗士!”黑衣死士跪地抱拳禀报,支吾:“那二人武功不错,先我们一步跑了!”。
那叫卫骋抬手一挥,“自去领罚十鞭,将这里收拾干净,主公有令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杀她!”
“是!”黑衣死士抱拳。
卫骋是卫国南伯侯大将卫顾人之子,卫顾人随南伯侯战死沙场,其子卫骋却成了那场大战的幸存者之一,他脸上那道醒人的疤便是败姜绾陶所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恩赐”!
回去的路上,绾陶回首并没有看到那些黑衣人追来很是困惑,“这群人究竟是在和她玩什么花样?”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卫怀筱靠在她的背上昏昏沉沉,语气虚弱无力。
绾陶只好先将他扶下马来看着贯穿他肩膀的箭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你轻点!”卫怀筱瞧着咬紧了牙关,将衣袖揉作一团塞入了嘴里。
绾陶手起刀落简易包扎,“药箱也落在了方才的地方,先给你止血待回去了在说!”绾陶又将他扶上马。
回到院子时,卫怀筱只将绾陶赶出了屋子,自己在里面处理伤口,她蹙紧眉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好生无语,“你这身子是有多金贵?”
绾陶站在院中不知在思量什么,不会儿她来到了一处密林里,骨哨一响,风雨二人迅速来见。
“主公,我等二人听凭主公责罚!”
“风继续潜藏,雨立即追查太叔氏!”她将箭头交给到了雨的手上。
回去时卫怀筱已经睡着在了屋里,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捏紧了手,心里几般纠结。
卫怀筱~你希望我觉得你是谁!
我没有办法怀疑你,也没办法不怀疑你!
此时她捏紧得拳头一松,长叹一气,你想我觉得你是谁,你就是谁吧!
她也不在纠结了,这场戏已经登场,他想演,她奉陪!
他日醒来时,卫怀筱只觉整个上半身散架重组一样,看着桌上一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汤他倍感暖心,正当端起来时他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哪来的鸡?
正此院子外绾陶拖了只野猪回来,见他醒来将野猪扔到他面前,拍了拍手十分得意,“给你补身子,算我对你的赔偿!”
他端着碗跑到鸡圈里去,看着空荡荡的鸡圈摇头,晴天霹雳,一道道雷击在他的心上,“我鸡呢?”
“这不在你碗里~躺着嘛!”绾陶指着他碗中喷香四溢的鸡汤道。
“那可是我唯一下蛋的鸡,我得捡蛋卖钱的!”卫怀筱含泪喝了一口,泪眼婆娑气呼呼的回了屋里,“你太过分了!”
“你别不识好歹,我病时你可只给我喝了点儿蛋花汤,如今我好心好意照顾你,你在吭叽半声我将你嘴缝起来!”
她姜绾陶这辈子头一次如此照顾人,他还是天下头一个喝到她亲手炖的鸡汤的男子,旁人还求不来,而且她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唧唧的男人,况且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只鸡哭哭唧唧,真想抽他!
绾陶将身上的弓与箭袋恶冲冲的拍在几案上侧对着他坐下,气不过,“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还气哄哄地?
他还委屈呢!
“你~你也是好意,没想怪你的意思。”卫怀筱道歉,他扭头一看外面被困住蹄子还挣扎的野猪立即又笑了起来,抱拳谢道:“感谢李虔姑娘的赔偿。”
这算是他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不过李虔姑娘,昨日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你,你前些日的伤口也是他们弄的?”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绾陶向来吃软不吃硬,瞅他这么一示软反倒消了气。
“这辈子造孽太多,遭了人报复!”绾陶讲。
“哦~”他云里雾里的应了一声,没敢在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