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界限
“不可以！”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保姆车的宁静。
“你想吓死谁？”任谁在熟睡中被吵醒都不会有好心情，更别说是在好不容易挤出的小憩时间。
“景……鄂景修？”沈呈儒显然没从噩梦中缓过来。
“你平时不是没事就背书吗？还怕自己考不好？咱是艺考，分比你想的低很多，我都不怕你矫情什么？”鄂景修早已对立场不同的沈呈儒失去了客气，偏偏现在还有队友之名，高考还被安排到同一学校，不得不坐同一辆保姆车去。
“我不是怕……”沈呈儒的声音很弱，显然有些心虚，不过不是因为鄂景修在意的立场问题，而是他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空间狭小而暧昧，也因为屋小且布置得当，置身其中倒是很容易感觉到温馨和浪漫。
沈呈儒很快就认出了小屋是练习生们闭门思过的地下室，也很快注意到了围绕在床边的两人。
仰躺在床上的韩央沉沉的睡着，原本的仙姿玉质没有因为紧闭的双眼而破坏，反而整个人像是被一层迷离的雾气镀上，连带着陈设庸俗的小屋也升级成了仙气飘飘的琅嬛福地。
而跪在床边满面痴相的则是自己，再走近些还能清楚的看见垂在床边的手被自己紧紧握住，好像一放开韩央就会与雾气融为一体继而飘然远去。
沈呈儒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身在为练习生安排的地下室？为什么自己会身着不在审美范围的肌肉衣？为什么自己要掏出一个只露眼睛和嘴唇的头套戴上？就听见了一些不敢相信却又莫名熟悉，仿佛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千遍的话。
“哥~对不起，是我找人怂恿延辉哥告的密，也是我危言耸听吓唬胆小的江善哥，更是我在你的专用餐具上涂了药，接下来我还会把我们……录成视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沈老师这回捏着的是我爸爸，我不能不管我爸爸！还有……我真的好想和哥一直……我……我真的是害怕而哥又那么坚决所以我才会说昨天那些混账话我……这是最后留住你的方法了。哥~不要怪我~这不能怪我~是哥……是哥把我惯成了只能依附哥的巨婴，哥你也有责任，不要怪我……不能怪我……”
“哥~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视频的保密性会做得很好的。”
“哥~就这一次，真的，以后我会补偿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哥~嗯哼呼……我爱你……”
“哥~你真的好棒！好希望就这么把你藏起来。”
伴随着言语的自然是比言语更露骨的行为，如果这些言语行为只是在脑海中过一遍沈呈儒倒也不会心虚，毕竟感觉再真实也是梦。
真正心虚的原因是对着这么龌龊肮脏的手段，这么黏腻恶心的的面目，沈呈儒不仅不加以排斥，还在一瞬间生出了得偿所愿的欣喜，以及梦醒时发现裤子上沾染的尴尬液体。
再联想一年前那个沙发偷吻，那时还能推脱韩央留了长发，面目雌雄难辨，也能安慰自己初次喝酒，没有抵御酒精侵蚀的能力很正常。而现在呢？现在这个梦，这个液体，算什么？难道对韩央是真真实实的产生了那种感情吗？这怎么可以？那是个男人，再漂亮再温柔也是个男人啊！男人和男人……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
跟着鄂景修回到宿舍的途中，沈呈儒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心虚中。
同三年前庆祝沈呈儒和鄂景修中考结束一样，韩央准备了一大桌菜，不一样的是，当了三年的团内御厨，韩央的厨艺早就精进了一大步。
餐桌上的菜极其丰盛，比起三年前七人都只吃了半饱的中考宴，这回的高考宴哪怕邀请FOX9全员，也不一定能完全解决。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高考比中考重要，而是七人的一种心照不宣，这顿饭……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散伙饭了。
“后天是五周年fan meeting，我们跟任老师说一声，主题用forever好不好？”进门对上韩央迎接的笑脸，沈呈儒心里的复杂感情顿时被洗刷干净，只留下了forever，也只想要forever。
“呈儒~先吃饭，都是你爱吃的。”最敏感细腻的江善总能率先发觉成员不对劲的地方。
“哥~”沈呈儒似乎听不见江善的提醒，盛着乞求的小鹿眼只锁在韩央的身上。
“呈儒……”直视着沈呈儒泪水也掩盖不住炽热的双目，韩央抿住了唇，有些不忍直言回应。这些年，与其说是他疼爱沈呈儒，倒不如说沈呈儒圆了他想要弟弟的心愿，满足了他做哥哥的幸福感。
“哥~”见韩央有了不忍之色，沈呈儒眼里的乞求也随之被希冀取代。
他会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他哪次拒绝得了这个眼神？
“我们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见面啊~”沉默了许久，韩央终于僵笑着给出了回应，敷衍，显而易见的敷衍。
当然，韩央也清楚就算耐心十足、温声细语，沈呈儒受伤的世界也终会达成。
果然，话音才落，又一声“哗啦”紧随而至，原本食指大动的佳肴顷刻间变成了地上的狼藉。
“说得真好听，什么追求自由，什么反抗压迫，归根究底不就是钱吗？原来……原来在你眼里，我们五年多的感情还没钱来得重要！”大脑空白的沈呈儒在这一刻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自己说出话是否可笑，是否符合逻辑。他只知道韩央真的要走了，态度坚决且毫无余地。
“够了！你有资格讲感情？当初是谁巴巴的跟在我们后面咨询律师的？又是谁怂了吧唧中途反水的？你想当巡演男奴我尊重你，但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拉我们下水不成就用感情绑架，你算什么东西？”彭喻宸最烦的就是S.C那副需要艺人挣钱的时候是家人，艺人讨要薪酬的时候是公司的嘴脸。沈呈儒说这番话的样子在他看来与这样的嘴脸高度重合。
“好了！呈儒你别闹了，是去是留只是个人选择的问题，我实在想不到跟我们的感情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聚聚的呀！”江善赶紧横在两人中间，防止两人发生肢体冲突。
“聚？谁跟背叛者聚！既然离开了，就通通滚！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彭喻宸的话也许无心，却实实在在的戳中了沈呈儒的痛点，江善的劝慰对于沈呈儒而言也是变相的火上浇油。沈呈儒骗不了自己只满足于跟韩央聚聚，更不敢承认请求韩央留下对韩央来说是一种伤害。
“呈儒，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了。”面对沈呈儒的无理取闹，韩央不像彭喻宸愤然斥责，不像欧宏光一样怒目而视，也不像鄂景修一样冷漠不屑，只有湖面一般的平静温和。
——
十月初的天气最扰人的不是温度骤降，而是昼夜温差，一出摄影棚，沈呈儒就被无孔不入的凉风坏了心情，真是的，白天还嫌弃这卫衣厚呢。
好在助理苏密很快赶来，温暖的保姆车也省去了加衣服的必要。
“你跟李哥说一声，我回公司有私事处理，不会耽误拍摄。”看着后视镜里的苏密满脸写着难开口，沈呈儒也不想无辜了人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受到领导的责骂，便给了一个说法。
“好的好的！”得到了汇报内容的苏密瞬间如释重负，也不再细究，爱豆在任何地方处理私事都会有危及到事业的风险，但处理地点在公司就会小很多。
沈呈儒也仿佛治好了一块心病般悠闲地翻出手机。
点开最常用的社交平台，想在搜索栏里搜索明夏的名字，却发现连写法都不知道。最后还是首页跳出的《画缘》宣传海报提醒沈呈儒可以翻剧组官方账号。
由于李慕华的扮演者是最后官宣的，所以沈呈儒没翻多久就找到了。
没出道就能出演电视剧在任何粉丝眼里都是顶级好饼，拥有同样待遇的元祖前辈柳菱菱凭空多了名为S.C的父母，同辈徐宝贞被册封为公主，后辈一代林孝珠被带上皇后凤冠，后辈二代宣梨更是被尊为皇太后，除了这些阴阳怪气的皇族帽子，还有数不尽的dang妇羞辱。
所以在点开剧组@的账号之前，沈呈儒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相比规规矩矩且出演电视剧时已经是公开练习生的前辈们，没公开又闯过祸的明夏说得上“罪恶滔天”，这舆论环境……不敢想象。
有时候沈呈儒自己也觉得奇怪，作为一个殴打粉丝（私生）的“污点”艺人，明明早就习惯了网络上的各种辱骂，习惯到偶尔翻翻还觉得好玩，为什么还是看不得针对女艺人的dang妇羞辱呢？难道那句“我们不容易，女艺人比起我们更不容易。”真的那么深入人心？他都离开三年了，何必还要听他的话？
脑中又出现了那个不愿意想又忍住不去想的人，沈呈儒像丢炸弹一样把手机扔到一边，有些后悔为什么跟来？为什么就那么自然的去好奇明夏用琴的目的？为什么一接触明夏就上了头的想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任沈呈儒想了多少个为什么，最终的原因还是指在了那个人身上。
“啪！”沈呈儒重重的拍着窗户开关，由着窗门开到最大，想借由强风将脑中不断重合的两抹身影驱散。
可惜，强风并没有如沈呈儒所愿。
“苏密哥……”受不住精神折磨的沈呈儒刚要开口，却发现保姆车已经驶进了公司。
“冠星在吗？”见木已成舟，沈呈儒也不好再麻烦苏密什么，按照规定的工作时间，苏密早就可以下班了。
“走的时候说是去琴房。”沈呈儒和赵冠星虽然不是一个团体，但由于是同窗，感情反而比一些队友好，助理共用是常态。
“琴房？知道了。”沈呈儒背过苏密，自嘲的冷笑。白天一直盯着钢琴的明夏现在最有可能在琴房，脱口而出的借口也在琴房，挖坑挖到自己身上可还行？
能怪赵冠星吗？队友作死酒驾，团内老大裴立则为此去服最苦的军役也没能挽救名声，作为团里唯一能写歌的人气成员此时再不努力展现才华博好感，只怕FOX9会一蹶不振。
到底要不要去？既然来了总要做什么事吧，去练习室……接戏的目的不就是想逃避出现精神问题的张延辉和聒噪絮叨的沈国安吗？怎么能自投罗网？徘徊在通往琴房路口的沈呈儒颤颤的摇头。
算了，不去想明夏直接找赵冠星是什么难事吗？说不定过了这一关就能轻松一辈子，毕竟明夏不可能跟那个人一样没有机会，将来总要见面甚至合作。
这样想着，沈呈儒加快了去琴房的步伐。
从前S.C为了给请来的作曲家提供良好的创作环境，空出一栋楼并在每个房间都摆上创作设备，起名琴房，后来财力不断雄厚的S.C学习D国经纪公司，也专门为艺人和练习生设立一栋楼规模的公共琴房，通常预约申请就可以使用。
沈呈儒很快就走到了楼底下，抬眼一望，发现只有一个窗口亮着灯，心底不禁庆幸：看来小姑娘不知道琴房需要申请，碰钉子走了吧。
电梯门打开的一霎那，婉转连绵的琴声随着空气的流动悠悠飘来，旋律动听而陌生。
“唉！这家伙也是拼了，为了迎合观众不得不在公司要求下写抒情曲，到底哪里不对呢？喜欢重金属野兽派的人偏偏靠翻唱抒情老歌实现人气逆袭。”悠扬动听的音乐并没有起到治愈作用，反而激出了沈呈儒的怨气。
一定要尽快solo，只有在约满前打出个人名声了才能在离开后继续发展，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音乐，才能底气十足的跟……跟他谈什么才是真正的追求自由。
“叮~”正雄心勃勃的构建着美丽未来，手机的提示音适时的把沈呈儒拉回了现实。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木门，沈呈儒十分感谢手机的“贴心”，笑吟吟的打开界面，满以为是赵冠星回复了消息，一下滑，提示的却是令人脸黑的内容。
沈呈儒的手在屏幕上划了又划，又看想又怕看了堵心。
“沈呈儒啊沈呈儒！你要真怕堵心又何必用专用小号关注？”纠结之中，仿佛听到了心里某一处声音不断的嘲讽自己。
是啊……都关注了，沈呈儒最终点开了内容：HY-0128：为什么要跨过朋友的界限？
朋友的界限？似乎想到什么痛心的事，沈呈儒死死的咬住嘴唇，仿佛没了痛觉。
哪怕过了三年，一想到那个莫名奇妙的梦，沈呈儒还是会深陷“为什么明知道留住他的方法却还要放走他？”和“我怎么可能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留人？还是个男人！”的矛盾之中。
朋友的界限……真是够公开的，这是等于全网宣告断绝关系了？真狠啊！用这样的方式去惩罚跨越界线的人，所以是不是说明他完全不接受？
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已经点进了关注列表，果然，原本五位特别关注变成了四位。由于这四位分别是三位队友和公司官方，所以谁被取关对熟记关注列表的沈呈儒来说十分明显，找起来也很容易。
都说粉丝站如何敬业强大，可以实时更新爱豆的新消息，也可以把爱豆的所有物料汇集起来，给追星的人提供了极大的便捷，沈呈儒也十分感谢粉丝们组建了这么一个可以随时追忆过去的地方。
可是这个账号……明明是认识六年的亲密朋友，为什么搞得比粉丝站还粉丝站？内容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不是他的物料就是无比肉麻的赞美，如果对方性别为女，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舔狗？不……应该是痴汉？
“你说了什么？”看着一条比一条露骨的赞美，沈呈儒不禁对着手机冲口而问：“或者……你做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下场吗？不管是说是做都是连朋友都没得当的结局吗？
——
“前辈！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