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太子妃
今天是当朝第一功臣,殷将军大喜的日子。
新娘是戴尚书的女儿茹夫人,主婚人是当朝太子。
傍晚时分,谢延河倚在床头扇扇子,听见门外一大阵子杂乱的脚步声。
云初推门进来,谢三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想问,你怎么没去殷将军的婚宴,又觉得那几个字太刺耳,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来了?”最终只剩这一句。他从床上爬起来,把放置的拐角的竹凳拖到云初面前,拂去尘埃。
云初耸肩道:“你看我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是穷极无聊。借着今夜月色正好,想与谢大才子举杯共饮,怎么,不欢迎?”
说罢身子一侧,让几个一同前来的侍卫,把酒坛子酒杯,几个精致漂亮的小菜摆出来。
谢三心里有事,根本没心思喝酒。但是他生来的好脾气,甚至可以说逆来顺受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人,被云初拉着坐下,看着一桌子菜直叹气。
云初今日忽然变得迟钝起来,似是完全看不出人脸色,连连给他斟酒。
谢三看着酒杯里的琼浆玉液,喉头一阵阵发酸。
“我知道你不好过,两个人开怀畅饮,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云初仰头喝下一杯。
细瓷青花的酒杯握在手心,谢三低垂着眉眼,也跟着喝了一口。
“这样保全你二人性命,来日方长,总好过生离死别,或是双双赴死。”
云初一路帮着谢三,除去被殷景仁支使,也的确有点同情他。他喜欢看软弱的人在逆流的命运里,垂死挣扎着的桀骜。
那时候殷景仁是铁了心要带他走,如果追兵与其失之交臂,或是自己放了他们走。那谢三就不必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在刑部受苦,也不用如同今日一般被软禁。
但是殷景仁呢,殷景仁曾今几十年的所有丰功家业,都将毁于一旦。从此恶名留世,受尽唾弃。
谢三就是知道,那时候才会自投罗网的回到谢府。
在云初发呆之际,谢三下巴搁在桌子上,觉得头脑昏昏欲睡,眼前的人都重影儿了。
“云初,这,这是什么酒?酒劲这样大……”
云初闻言从思虑中缓回来,哈哈大笑,拍了他的肩膀道:“我的好兄弟,这是蒙汗药!”
谢三再睁开眼,看见的是放大数倍的殷景仁的脸,好看的小说:。
殷景仁一身火红的长袍,模样坚毅俊秀。
谢三恍惚间想到什么,推了他一下:“将军,您今日不是大婚吗?”
他撑住发软的身子,四下张望:“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茹夫人呢?”
殷景仁听了,眼圈发红,他把怀里迷迷蒙蒙的男人搂的更紧:“我不要老婆,我只要你,我们今晚成亲好不好?”
谢延河哭的哽咽了:“皇上要杀了谢家,我知道的。我不能连累你,你是本朝第一功臣,你要流芳百世,为后世敬仰的……我不能害了你!”
小马和云初贴着门框听墙脚。
听着听着,吵架变成了私语,私语变成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后来,喘气和呻吟不绝于耳,云初红着脸抬头,对上小马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谢公子的一直叫着‘不要不要’?”
“怎么了吗?”
“大人你每次都是叫着‘再来再来’的……”
云初脱下鞋子,劈头盖脸地往小马身上抽。
为了以防万一,周邺晚上留在殷府里,一直到喜宴结束,半夜里才折返回来。
周邺抓着云初纤细的手指,贪婪的吸吮。云初问:“你那里没出什么事吧?”
周邺含糊不清道:“嗯。皇上没来,谢家又没了,你说我怕谁?”
云初点点头,俩人缠了几番,都是各怀心事的舍不得睡去。
他旁观着殷谢二人,凄惨又绝望,但是这种互相之间的感情,笃定到义无反顾的地步。
他没有认真想过,人和人之间,自己和周邺之间,是否也是可以这样的。
周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从他逐渐涣散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这让人觉得很受伤。
“我觉得将军和谢三很好。”云初道:“我们也可以像那样吗?”
周邺忽然有点颤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太子,有很多人的生死拴在我身上,我们想要的东西,可能会比其他人难上一万倍,云初你明白不明白?”
云初摸着周邺的脸,周邺才活了十几年,心思已经这样深。他觉得完全看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事情有了一次,很容易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偷情,以及帮别人偷情,都是会上瘾的。
茹夫人据说长的很丑,还喜欢乱发脾气,新婚之夜丈夫不知去向,茹夫人在殷府的院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嚷嚷着要太子为她主持公道。
周邺烦不甚烦,从侍卫腰上抽了佩刀,拍在她面前,让她自裁。茹夫人终于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乖乖躲在后院里面绣花。
蒙古战事紧张起来,云初暂时不用上战场,悠闲的帮殷景仁打下手,预测形势,筹划对策。
如此一来,进出殷府如家常便饭。
殷景仁买通了看守的狱卒,让云初趁着来府上的机会,把谢三一并送来。下一回再送回去。
傍晚时分,一架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应天城小道上跑着,。
忽然迎面来了一小队人马,将马车拦下来。
为首的一个拜道:“不知车中何人?”
驾马的车夫身边坐着个锦衣侍卫,他掏出一块令牌道:“这轿子里是兵部侍郎纪修,去见殷将军,你又有何事?”
那人跪拜道:“原来是纪大人,这几日城中出了劫匪,应天府应特命我等盘查,如有叨唠,还请大人担待!”
那侍卫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谢三见外面静谧非常,估摸着是走到了人口稀少的地方,连忙掀了帘子问那侍卫:“云初,没看出来吧?”
那侍卫面无表情道:“看出来又如何?”
“兄长和父亲还关押在大牢里么?天气这么热,很不好过吧?”谢三又担忧道。
“又不是刑部一日游,你以为呢?”
谢三似乎难过了,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不是说我们谢家犯的是通敌罪吗,这种罪名按照律例,不会拖这么久都不审理的。”
云初肩上扛着佩剑,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消息怎么会不可靠?你不知道你家案子是我审的吗?”
谢三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嗯!”
云初吓唬他:“你不要命我还要呢,别老把头伸出来。我把你带出来是冒天下之大不违的。”
谢三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云初是好人。”
云初听了这个评价,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谢三却已经又开始说些别的话题了。
“云初哪,你有机会进宫吗?”
“嗯……”云初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有个姐姐在宫里,掐着日子,过几日小侄儿便要过生辰了。换做以前,是要摆出一场筵席的。如今大概也不能见面了。”谢三把腰上系的玉佩接下来:“这是我一直戴在身边的,也算聊表心意吧……”
旧时王谢,白玉为堂金作马。而今家室衰微,姐弟之间连一块玉佩,都难以亲手送达。
云初叹息道:“好,你把东西给我,在哪个宫里?”
谢延河掩着袖子,在里面笑嘻嘻的:“云初莫不是又要翻宫墙进去了……”
“说不说,不说算了啊!”
“好好我说,我姐姐是太子妃,住在东宫的宁寿宫里。”
云初懒腰伸到一半,佩剑还抓在手里,一脸茫然的重复:“太子妃。”
谢三道:“她一个女流之辈,深居宫中,我也不是指望她做什么。只愿知道她过上好日子。”
云初心不在焉道:“是么。”
走到大门外,云初搀着谢三从轿子上下来,低着头,面目沉埋进苍茫的夜色中,语气似乎有些犹豫:“你方才说的太子妃,是哪个太子妃?”
“云初说什么笑,太子妃这世上还有第二个?”
云初听罢,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