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傅灵都懵了，看着突然暴跳如雷的温父，突然记起他就是在请了全公司下午茶的法务大佬。
温玉成闻声，慌忙赶到了玄关附近，一脸惊愕地看了看傅灵，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在温玉成要说些什么之前，温父抢先挡在了二人中间，对着傅灵厉声骂道：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些败类，缠着温玉成，就别怪我翻脸。”
说完，便一把拉过门，作势就要将傅灵关在门外。
“等等——”傅灵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愣是用身体撑住了即将要关住的门。
“你说什么......”看见温玉成站在身后，傅灵愣是把话换了个说法，“......温叔叔，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这时，温玉成也走上前，拉住了温父的手臂，“爸，她不是——”
“不是什么？！”温父猛地甩开了温玉成的手，“你是我温哲的儿子，我不会让你和以前一样，再和这群混混浪费时间。”
说罢，温父似乎也冷静了一点。转头对傅灵说道：
“这位同学，我请你自重，不要老是想着倒贴。人和人是不同的，你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想通过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爸，你不要胡说，她不是——”
“什么不是？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当年被那些人害得还不够吗？”
温玉成不耐烦地别过脸，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叛逆味道，语气坚定得不容反驳，“我说了，不关他们的事。”
“啪”的一声，温父在温玉成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轮得到你来教我？！”
傅灵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场景，本来应该觉得不知所措，但不知怎么得，就突然笑了出来。
温父转头，一脸高傲地看着傅灵，“你笑什么？”
傅灵摇摇头，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这个破防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正色道：
“没笑什么。”
温父嘴角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还是恢复了冷漠又高傲的样子，冷笑着说道：
“也是，像你们这种不知羞耻、没有底线的人，讲道理是没什么用的。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但我不喜欢接触人渣。在我叫警察之前，请你离开我的——”
“叔叔！”傅灵打断了温父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必须说明一点，他是东陵大学的研究生，我是东陵大学的本科生，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是他的校友。”
原本，对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傅灵下意识地会选择避开。但在处理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挂人事件后，傅灵明白了一点，没有底线的道歉只会被人当成可以进一步伤害你的武器。
“其次，你要是想叫警察，那就叫。现在，是您莫名其妙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还摔坏了我的碗——你得赔我一个碗，谁对谁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警察来了，我也不怕你。”
“你不怕我？”这些年来，温父习惯了呼风唤雨，习惯了虚以委蛇的商谈。但好在经验老道，面对傅灵，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
听了傅灵的话，仿佛是听见了笑话。
“小同学，碗我会赔你，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否则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完，用劲一推门，死死地将傅灵赶出了他的领域。
傅灵看着散落在门外的炸果，愤愤地朝它踩了一脚。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碎裂生，小巧的炸果仿佛被丢弃的口香糖一般，只会令人生厌。
妈的，怎么在哪都能碰见装逼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温父最后的那句话激到了，傅灵突然觉得，自己并非池中之物。若是仅仅就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吊死，那岂不是可惜了？
以往，傅灵是一个知足的人。考试八十分就行，偶尔拿个九十分也很开心；工作实习只要有就行，不求多好，只求不要和别人差距太远。
傅灵也问过自己，真的就喜欢现在这个职位吗？
但是想着想着，傅灵就决定不想了。傅灵觉得，自己不过是想得太多，而又做得太少了。或许等自己真的熟练了，自然会发现这件事的乐趣吧。
就像当初报志愿时，一腔热血报了中文系，结果被调剂到八竿子打不着的考古。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任性并没有错，傅灵一直都在试图从枯燥的类型学与地层学中找出乐趣。
应该抓住现在拥有的。
但结果就是，中文系的课也没听，考古的专业课也没好好学，浑浑噩噩得混到了现在。
而就在刚刚，竟然有人敢瞧不起自己？！
傅灵心中憋着一股气，偏要让别人好看。
从303回来后，傅灵也不顾厨房还没收拾，便一股脑地钻进房间，捣鼓了一下自己的简历。
这一次，她不仅要做好现在的，还要试试那想也不敢想的，与写作有关的岗位。
不过，在还没收到简历回复之前，傅灵就在调查问卷上出了岔子。
周一，傅灵刚打开电脑，美滋滋地吃完了早饭，准备开始研究一份调研计划要怎么写的时候，杨导的消息突然来了：
“问卷写得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太高期待，还是杨导的语气，被傅灵脑补地太过咄咄逼人。傅灵在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心脏也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在准备写调研计划。”
“计划？那是什么东西......不管了，你自己抓紧点，问卷明天能不能看到一版？”
傅灵看见杨导回复的瞬间，脑子就开始抽丝剥茧地推理起来。杨导的意思，是不是觉得写调研计划很浪费？明天就要看到问卷，我现在写还来不来得及，要是做不完怎么办......
秉持着“先完成再完善”的学术论文写作理念，在杨导发来消息后的五分钟，傅灵回了一个“好的”。
现在想来，这个“好的”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傅灵当时只要多说一句，说明这是张阳的安排，就可以了。可当时的傅灵不明白，以为杨导既然安排下了任务，就应该知道张阳是什么安排。
但实际上，领导真的可能，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于是，在回复了杨导的消息后，傅灵赶紧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打开了之前总结的玩家评论，对照着之前张阳给的问卷范本，开始敲打琢磨起每个问题的描述、选项了。
当天愣是主动加班到了晚上十点。傅灵起身伸懒腰的时候，还和下班的杨导对视了一下。
不过心虚的傅灵，很快就移开了眼神。不过好在，经过了一天的奋斗，傅灵终于完成了问卷的初稿。
到了第二天，傅灵来到公司，趁着大家都还没上班前，又看了几份其他游戏的问卷，然后对照着修改了几个问题的描述。
等到大家都来了，傅灵才深吸一口气，将写好的文档发在小组的工作群里。
“先写了一份，请大家看看有什么问题。@杨导@张阳”
杨导很快就回复了。
“张阳你看看，我在开会。”
结果张阳发了个问号。
“我们不是讨论好，先写个调研计划吗？怎么就直接写问卷了？？？？”
“没有计划，没有调研目的，不知道怎么抽样，这个问卷没用啊！而且写得也不好......”
傅灵直接就懵了，满心都是自己做错了事，完蛋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于是工作群里的对话，就停留在了张阳的“咆哮”上。
开完会的杨导看见了，直接找到傅灵的工位上。虽然语气还是如平常一般没什么起伏，但此刻的傅灵，听着就仿佛死刑犯在聆听关于自己的死刑宣判。
“我之前说的是让张阳带你，而且你之前也没有调研的经验，所以不要自作主张。这样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成果。
“我看你昨天也搞到很晚，但是出来的结果不好，我知道你现在也很不开心。但是，我身为领导，我给你这个任务，肯定是有我想要的结果的，我不想看见你努力了还没有产出，这样对我们都不好。”
说完，杨导安慰性地拍了拍傅灵的肩膀，道：
“赶紧去问问张阳，接下来要怎么做，别浪费时间了。”
傅灵呆呆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张阳的聊天框，傻傻地又问了一句：
“有没有之前的调研计划可以参考？”
张阳过了好一会，才给她发了一份，然后叮嘱道：
“有什么不懂的，记得问我。”
后来，傅灵回想起这一段的时候，都怀有真诚的感恩之心。如果自己能再好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经此一役，傅灵再看张阳给的调研计划时，竟也看出了一些不同的信息来。
在写调研问卷的问题时，傅灵曾经疑惑，到底要设计什么样的问题才好？当然，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看别人的问卷自然便成了一个“捷径”。
但是，问题在于，别人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呢？
原来，这一切都和最初的，调研目的有关。傅灵回忆起杨导在会议上说的话，调研是想看看玩家对我们游戏的看法。
那么，调研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傅灵向张阳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感觉这个目的好像有些笼统？是想看通关的玩家对游戏的评价？还是看中途放弃的玩家，为什么没有玩下去？”
张阳回复道，“你可以找杨导确认一下。”
于是，傅灵按部就班地将问题丢给了杨导，杨导的回复也很简单。
“全都要。”
真不愧是领导，傅灵暗自腹诽道。
那么，调研目的就是上述提到的这些。确立了这个，调研的人群就分成了两个部分：已经通关的玩家，和中途流失的玩家。
有了之前埋头苦干却毫无成果的前车之鉴，傅灵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和张阳又说了一说。
张阳回了个[OK]的表情，并说道：
“确定了调研人群，你可以先简单罗列一下，你觉得玩家会更关注哪些方面。你之前不是看了很多评论吗？可以先总结一下。”
得了指示，傅灵又埋头思索去了。
这时候，傅灵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目标与信念。单凭意志力是无法做成一件事的，除了运气，或许最重要的，便是在过程中，克服每一个小困难所获得的成就感。
只要体会了赢的感觉，就会一直想赢下去。
在这些忙碌的时间里，傅灵似乎完全忘记了温玉成，也忘记了温父当时说的那些话。但在这高涨蓬勃的情绪之下，傅灵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有一天，傅灵终于搞清楚了这种危机感的来源。
是竞争。
杨导之前说要找一个新的实习生，今天由hr带着入职了。
傅灵想起杨导之前发在群里的简历。在空闲的时候，跑去洗手间，偷偷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次，傅灵一眼就看见了重点。
她有做问卷调查的经验。
而杨导很快又带着这位新实习生四处打招呼，来到傅灵这里后，顺带和傅灵嘱咐了一句。
“你不是在做那个调查问卷吗？可以找她一起商量，这样快一点。”
眼前这位身形较小，但是拥有一头浓密长发的实习生，画着并不那么成熟的妆容，笑着和傅灵打了个招呼：
“我叫崔芝珊。”
名字一听也不同凡响。这是傅灵对她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