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尼斯塔罗平原上分布着上万个城邦,韦尔兰是其中之一。
像这片平原上的很多小城邦一样,韦尔兰也有不算宽敞的街道和供居民消遣的酒馆。
塞西酒馆是韦尔兰生意最好的酒馆。
塞西酒馆的麦酒不见得比别家好喝,但塞西酒馆的老板是个女人。
女老板在酒馆忙里忙外和客人聊天,总比另外两家男老板的酒馆更招引顾客一些。毕竟异性相吸,而酒鬼中男性居多。
何况塞西酒馆的老板乔娜,是个好看的女人。
乔娜有一头波浪卷深棕长发,深邃眼窝里的绿眼睛异常迷人。韦尔兰土生土长的女人可没有这样的风情,她们都是一头浅色头发,眼睛是蓝色或灰色。
这样特别的风景,不仅常来酒馆的男人爱看,韦尔兰的女士也爱看。
塞西酒馆开张之后,闲暇时也爱喝几杯的女士也愿意在晚上出门,到基本被男人占据空间的酒馆中坐一会。
不过她们乐意光顾的酒馆只有塞西。
其他酒馆可没有一位三级的盗贼女士镇场,替她们抵挡醉酒男人的骚扰。
乔娜的实力足够阻挡所有的恶语与骚扰,她也乐意守护女士们在酒馆消遣时的清净,让大家在自己的地方安心喝酒。
招待女士们时,乔娜更多几分贴心和关照。
她会柔声问女士们,今晚想坐在哪里?
得到回答后亲自为光临的女士领路。
斯曼妮给女士们端上酒的同时会在桌上放一盆紫罗兰。
是乔娜养的花。
乔娜希望紫罗兰为来喝酒的女士们带来好心情。
斯曼妮是乔娜独身带大的女儿,生父不详。
斯曼妮在不久前刚过了十岁生日。她有一头和乔娜相似的深棕色头发,眼睛的颜色和发色如出一辙。一双棕色眼睛注视别人的时候,总带着微微暖意。
晚上,斯曼妮睡在酒馆狭小的阁楼里。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床边窄窄的走道上,挨着床头放着立式衣架,挨着床尾是上下阁楼的梯子。
乔娜自己则是住在二楼宽敞的房间里。
并非乔娜苛待女儿。
韦尔兰是个小城邦。
更具体一点,是个主干道只有两条直街和两条横街的小城邦。道路简单,地方很小,居民在城邦活动,用两条腿就已足够。
韦尔兰有一个不大的广场,在广场中心设有日晷,日晷分十二格,以晷针的投影指示时间,这是现在的城主设置的韦尔兰最精准的计时器。
但就算是居住在广场附近的居民也很少用到日晷。
韦尔兰的居民更习惯看天色做事,用天亮、上午、正午、下午、傍晚这些词汇来划分时间,而不是确切的点钟。这样做划分时间虽然模糊,但是够用了。韦尔兰很小。约在傍晚见面,没看见人,可以直接上家或者酒馆找人。
同时韦尔兰生活节奏也很慢。大家都习惯今天不想做明天做,明天做不完还有明天的节奏。没有特别的事,睡到自然醒是韦尔兰居民的常态。
城主设日晷,韦尔兰居民没有反对,城主让人按晷针的指示准点报时,居民们也没有反对。但第二天上午,居民议论纷纷,下午大家就聚到了城主家门口,要求他停止让人报时的行为,因为这非常打扰大家的睡眠。
城主也察觉到了报时人在韦尔兰的水土不服,但为了城主的面子没有立刻答应撤销报时人,只说他要考虑一下。
到晚上的时候报时人就停止了工作,大家继续不紧不慢地继续原有的生活。
没有报时人,也没想到其他方法可以让自己每天都早早醒来的斯曼妮搬到了阁楼上住。
这样,清晨的第一缕光可以通过楼顶的玻璃,直接照在她脸上。
今天她也被阳光唤醒。
用手挡了一下光,斯曼妮从床上坐起,而后起床,换上练剑穿的衣裤。
木质结构的房子稍有动作听起来都惊天动地。斯曼妮动作很轻,踩梯子下楼的时候也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点让人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感觉吵闹的声音。
乔娜还在睡觉。
她不想打扰女士的美梦。
到一楼开门取走天不亮就送到门口的牛奶,进厨房点燃炉子,把牛奶倒进专门煮牛奶的锅中熬煮。
等牛奶煮沸的时间,斯曼妮去盥洗室洗漱了一番,对着镜子梳通头发,用发带绑好。再去厨房的橱柜里拿出果酱和昨天买的黑面包。
将黑面包放在案板上,切下足够自己早餐的分量以后,斯曼妮就拿着用来隔热的抹布,站在炉边等牛奶煮沸。
牛奶煮沸的那一刻,斯曼妮隔着抹布端起了奶锅放到一边稍微晾凉。
先熄灭炉子,再把用黑面包抹上果酱,蘸着牛奶慢慢吃。黑面包吃完牛奶也不烫了,就可以端着锅一气喝干。
最后洗干净奶锅,放回原位。背上木剑,去韦尔兰的广场练习剑技。
城主或是韦尔兰卫队的队员每天早上都有人在广场教习剑技,大雨或者打雷的天气除外,节日也除外。
韦尔兰的居民都可以去广场和他们一起练剑,学习剑技,免费。
对城主来说,此举可以增强城防储备力量,避免卫队成员青黄不接;对成年居民来说,这样既可以强身健体,又让家里满地乱窜的崽子有地方消耗精力;对于小崽子们来说,去广场练习剑技是意味着可以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十分快乐;对于半大孩子来说,练习剑技意味着日后有机会获得的卫队的工作,以及离家冒险的可能……
总之,此举好处多多。
对斯曼妮来说,到广场练习剑技,是她成为骑士的必经之路。
因为一名骑士应当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守护他珍视的一切。
韦尔兰的孩子们都练过一点剑技,但坚持把剑技练下去的孩子不多,日日坚持、不厌其烦地早起练习的孩子更只有斯曼妮一个。
她总是沉默而勤奋地练习着,用汗水把长发和衣衫打得湿透。
这样不是不好。
只是沉默和勤奋帮助她的实力提升的同时,也占用了大部分她的时间,让她没有时间和其他孩子社交、玩耍,在孩子们中显得不合群。
虽然不合群,但斯曼妮去广场的路上并不是孤独的。
斯曼妮去广场的路线并不是最近的路线,稍稍绕了一点远,需要多走一个街角的距离。
她转过街角,并不意外地听到一声呼喊。
“斯曼妮。”
是有一头浅金色头发,灰色眼睛的赛维。
斯曼妮回以微笑,也叫了他的名字:“赛维。”
赛维同样穿着便于练习剑技的衣服,同样把木剑背在背上。他的剑比斯曼妮的剑短了一截,细了一半。
毕竟赛维年纪小斯曼妮两岁,练习剑技的日子也没有斯曼妮长,身高矮了大半头不说,力气也比不上。
斯曼妮走过街角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眼里只有斯曼妮,脸上是由衷的喜悦,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很快变成小跑。
斯曼妮被他的急切带着,步子也迈得大了些,两人很快就汇合了。
赛维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的时候总得仰着头看她。
斯曼妮的话不多,多数时候是赛维在说。
赛维知道斯曼妮不太说话,但并不讨厌听别人说,因此放心大胆地在她面前说个没完,沉默的斯曼妮是很好的听众。
“昨天爸爸让拉胡尔看店,他看着店睡着了,妈妈午休结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妈妈把他叫醒,问他柜台上的钱是卖了什么东西,拉胡尔迷迷糊糊,一问三不知。妈妈生气了,把拉胡尔这几天做的错事全部拿出来,骂了他好久。”
“玛丽大婶听见了,过来说不怪他不知道,是她看拉胡尔在睡觉,不想打搅,就拿了东西把钱放在柜台上了。妈妈还是继续骂哥哥,说不单为了这件事,哥哥没有做事的态度。”
赛维仰头看了一眼斯曼妮,只见她神态沉静,听得认真。
倾诉者希望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之外,也希望对方有所反应的,这一点斯曼妮做得比较差,但赛维并不苦恼,主动把她拉进自己的话题。
“你就很有做事的态度,妈妈骂哥哥的时候,有时会提起你,要拉胡尔学你。斯曼妮,乔娜骂过你吗?”
这个问题无需多想,斯曼妮的答案非常肯定:“没有。”
“我想也是……”
去广场的路不长,赛维每天和斯曼妮走这段路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快。
到了广场,今天他们又是最早的。
斯曼妮解下背上的木剑,在自己习惯的位置站定,拉开架势,开始练习剑技。
赛维也握上了木剑,站在离她不是很远的地方,同样拉开架势,开始练习。练习的时候,眼神总往斯曼妮那边飘。
练剑枯燥甚至难捱,赛维不喜欢练剑。
他每天让人到中年觉变少的父亲把叫自己起床完全是为了斯曼妮。
他想和斯曼妮呆在一块,一起玩耍,一起说话,或者什么都不做,单纯看着斯曼妮他都觉得有意思。
但斯曼妮平常要练剑,练剑之外要帮乔娜打理酒馆杂事。他想和斯曼妮呆在一起,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她去哪他就跟到哪,跟了两年。
围着斯曼妮转的日子里,斯曼妮渐渐占据他大部分的生活,也带着他和原本的玩伴渐渐疏远。
斯曼妮一个人的不合群变成两个人结伴离群。
或许也可以说是两个人结伴同行。
在别人眼中,在赛维心中,赛维和斯曼妮已经是一对好朋友了。乔娜偶尔也会在赛维没有跟着斯曼妮的时候问,赛维呢?
可跟着斯曼妮,把斯曼妮当自己的好朋友全都是赛维单方面的行为,斯曼妮又如何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