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斯曼妮深知自己和基恩在力量上存在差距，不能和他打持久战，想赢必须速战速决。
斯曼妮也这样做了。
箭步向前，先发制人，一剑横劈，基恩下意识挥剑去挡。斯曼妮顺势挽了个剑花，剑锋在基恩剑上借力一转翻到内侧，剑间便抵住了基恩胸口。
其时基恩格挡的力气还没用尽。
斯曼妮抬眼看他。
这一眼看的基恩面皮涨红，大力挥剑格开斯曼妮的剑，在斯曼妮说出“你输了”之前，正握剑柄，使出全力对着斯曼妮劈下。
城主脸色一变，喝了一声：“基恩！”想叫停他的举动。
但这一下势大力沉，基恩哪里停得下来。
赛维在一边看得心焦，感觉到无力。他非常想帮斯曼妮的忙，但这是是外人无法参与的决斗，他只能站在圈外干看着。
赛维看的难受。这种无力的焦灼深深烙印进他的脑海，他发誓今后一定好好练剑，不要让曼妮在战斗而自己只能旁观的情况再次发生了。
场中决斗还在继续。
基恩这一下来势汹汹，斯曼妮不及后退，双手横剑，硬挡了这一下，但是剑身还是重重下落，在她额头磕了一下。
斯曼妮没时间痛苦，发现自己和基恩的距离刚好，立刻抬腿，直踢基恩□□。
这一腿斯曼妮很用力，用力到她几乎站立不稳，还用剑在地上撑了一下。
基恩胯间被斯曼妮的小腿迎面骨狠磕了一下的，也不用城主出手了，当场放开手中剑，捂着裆蜷在地上哀嚎。
男孩子们看基恩的目光沉默且同情。
除了赛维。
赛维看见这个场景，明白胜负已分，眼睛一亮，大叫着斯曼妮的名字冲到她身边，满眼星星地仰头看斯曼妮，夸她厉害，还很担心地看她额头上微微隆起的包，伸手想给她揉揉，手伸到一半又怕揉揉也会痛，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关切地问：“痛不痛啊？”
斯曼妮摸着额头，对他微笑摇头：“不痛。”
城主重重咳了一声。
赛维和斯曼妮看向城主。
城主在除了基恩的所有人的注视下步入决斗场中，高声宣布：“斯曼妮胜。”
围观人群中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赛维听见了，立刻在斯曼妮身边用力鼓掌。
在此期间，基恩一直勾着身子，痛苦哼哼。
掌声大了许多，响了一阵后。城主勾着基恩的手臂让他勉强站起，把他带到斯曼妮面前，庄重宣告：“你已用自己的忠诚与勇气，维护了你和你朋友赛维.莱尔的尊严和荣誉。”
这句话像一根引线，幸福像盛放的烟花击中了赛维。
赛维甚至有些恍惚。
如此正式而重大地将她和我的名字一起说出，如此庄重地宣告我是她的朋友，她在维护我，这种感觉……
很神奇、很梦幻、很荣幸。
城主说：“基恩。”
基恩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脸，声音很低地道歉：“对不起，斯曼妮。”
斯曼妮目光平静：“还有赛维。”
这个世界，强者拥有力量，自然也会拥有权力和荣誉。
输给斯曼妮，基恩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提出决斗和斯曼妮再打一次，他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斯曼妮要再给他来一下，他可承受不起。
给斯曼妮道歉基恩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开口，不过给赛维那个臭小鬼……
“嗯？”城主抓着他手臂的力气大了一些。
“对不起赛维。”道歉立刻出口了。
赛维根本不在意他的道歉，目光盈盈地看着斯曼妮。
城主又说：“还有，基恩在第一招交锋时已经败落，却没有遵守决斗的规则，继续向斯曼妮出手。这么做不仅是在挑衅决斗场的规则，也是在不尊重我作为公证的威严，如果你已经是一个战职者或者佣兵，这样的行为足够你失去原本的身份。”
“就算你不是，作为韦尔兰的城主，我也要惩罚你。”
城主的威严让基恩有些惶恐，辩解道：“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再给斯曼妮道个歉……”
“这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过错。”城主道，“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只罚你打扫韦尔兰街道的卫生一年，并不剥夺你在城内居住生活的权利。你同意吗？”
这时候哪还有基恩说“不”的份呢，他低声说：“我同意。”
城主语气温和了一点：“除此之外，你也要对斯曼妮做些补偿，斯曼妮，你想让他做些什么？”
斯曼妮看着基恩。
基恩看她的目光带着些可怜。
斯曼妮看看围着的一圈人，主要是基恩的同伴脸上的表情，觉得用实力维护尊严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后轻易不会有人敢找自己和赛维的麻烦。
未来的骑士小姐把问题解决得很好。
斯曼妮说：“以后不要冲动了……你打扫我和赛维家门口时用心些。”
斯曼妮轻轻放过。
基恩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生出些许的感激来，应了下来。
此时时间尚早。
斯曼妮上午的任务还要继续。
忽略别人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管大家还沉浸在刚刚的决斗中的热议，回到她习惯的位置，继续练剑。
赛维也是。
这一次，他终于把视线从斯曼妮练剑的身影上挪开，强迫自己专心练剑。
.
斯曼妮练剑结束回酒馆时，额上的磕碰已经由红转紫，微微发肿。
路上遇到街坊邻居，看见了不免关心几句，斯曼妮只说不小心碰的，旁人也不会太寻根究底。
但乔娜肯定会。
韦尔兰的酒馆基本上是做晚间生意，早上乔娜不紧不慢。睡到自然醒以后，在梳妆台前慢慢梳头，梳到真正清醒再选今天穿的漂亮衣服，接着就这件衣服的搭配编好头发，才去洗漱，早餐总是可有可无。
她挎着篮子出门，要去城门口看看乡下的农户今天拿了什么菜来卖，路上有很多人同她打招呼。
在韦尔兰这样的小城里，稍有点出挑的话，所有人都会认识你。而乔娜带着异域风情的容貌和她酒馆老板的身份，在小城与众不同。
她在韦尔兰呆了十年多，时间很长，她也并不知道所有同她打招呼的人的名字。
她只是微笑回应。
如果是从前，她还是一位盗贼小姐的时候，她连微笑都不会给，会自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欢迎，并吝于给予回应。这是一位美丽小姐应得的荣耀。
但现在她是一个酒馆老板。开门做生意，总得笑脸迎人，否则就是在赶客。
现在她可以一直维持完美的微笑，直到她买完今天的食材仍觉游刃有余。
回到酒馆，乔娜系上围裙走入厨房，制作午餐还有收拾昨天晚上没洗的杯盘。
等她把杯盘洗完，午餐端上餐桌，差不多也是斯曼妮回家吃饭的时候。如果没有或者斯曼妮回来的早，前者的话乔娜会把酒馆大门全部打开，算是开张，然后站在吧台后边擦杯子边等斯曼妮回家；后者的话斯曼妮会先打开酒馆大门，再进厨房帮她洗杯盘。
乔娜把烤蔬菜串、腌肉、黑面包都端到了店里的餐桌上。她们没有自己专门的餐桌，招待客人的餐桌也是他们吃饭的餐桌。
斯曼妮还没到家，乔娜解下围裙，走去门口，把大门完全打开。
斯曼妮就在这时候到了。
母女对视间，乔娜看见了斯曼妮额头的紫色，不过她没有现在就过问此事，先和斯曼妮一同把酒馆大门打开。
乔娜坐到餐桌前，斯曼妮还要等一会。
解下剑、洗手洗脸之后，斯曼妮坐到了乔娜对面，两人开始用餐。
吃了几分钟以后，乔娜边给黑面包抹酱边问：“曼妮，额头是怎么回事？”
斯曼妮慢慢嚼着腌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乔娜也没催促，耐心等待后续，她的女儿不喜欢在吃东西的同时说话。这个习惯有时会让喜欢在餐桌上和人交流的乔娜觉得火大，但乔娜并不是位喜欢太干涉孩子的女士。因此斯曼妮这个习惯也没有被母亲强行改变，一直保持了下去。
斯曼妮把一口面包嚼得很彻底才咽下，说：“我和基恩决斗时弄到的。”
乔娜瞬间坐直，显露出一点面对猎物时的昂然战意，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位盗贼小姐：“你赢了吗？”
斯曼妮沉默了。
乔娜感觉不妙，已经开始想如何安慰女儿了。
谁知斯曼妮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当然是我赢。”
乔娜的背松了下去，战意无声无息消弭了，心情愉快地做出决定，不会在晚上找时间去把基恩打一顿。
在追究斯曼妮刚才故意停顿一下的卖关子和她是怎么赢了比她大几岁的男孩之间，乔娜选择了后者。
“曼妮，给我讲讲你的决斗，怎么赢的，我知道基恩是比你大的孩子？”
斯曼妮于是开口和母亲详细描述了今天早上发生的决斗。
斯曼妮说完，乔娜也差不多吃完了，确认她除了额头被剑磕的一块没有其他伤，将最后一口蔬菜塞入口中，乔娜微带调侃：“原来是我们的骑士小姐在维护尊严时留下的勋章。”
斯曼妮嘴上没有说，心里对乔娜这句话十分受用。
乔娜问：“你当时有必胜的把握吗？”
“没有。”
“那如果输了呢？”
“我会继续挑战他，和他决斗，直到我取得胜利，证明我的勇气和忠诚。”
乔娜有些头痛斯曼妮的不知变通：“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剑是骑士的意志。”斯曼妮很坚持，“骑士精神只能用剑捍卫。”
乔娜看她一脸坚决清楚没办法动摇她的坚持，没有再白费力气，端着餐盘离开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这么认死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出在那些吟游四方，喜欢在各个城邦酒馆停留，喜欢讲述阿多纳斯的故事、吟诵史诗与艳诗、传扬强者名声的吟游诗人身上。
都怪吟游诗人讲的骑士故事让斯曼妮心醉神迷，让她小小年纪就决定今后要离开韦尔兰，四处冒险，成为一名骑士。
做出这个决定后，她更喜欢听骑士故事，常常要求吟游诗人讲她没有听过的骑士故事。她从这些骑士故事中，总结出她认为的骑士准则，并依此行事。
曾经的盗贼小姐想并不是那么认可骑士准则，但她爱她的女儿，尊重她的选择和坚持，也乐意为她提供帮助。
但酒馆老板也有她的选择和坚持。
下一次再有吟游诗人进酒馆的时候，乔娜会把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