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
时隔多年,沉底的消息框突然浮了上来,大二暑期班遇到的漂亮女孩——往近的关系说我的前任,发来了一长串消息。红色气泡的数字咕噜噜往上跳动,出于好奇我决定等数字停下来再打开。
小傅同学,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在好奇被解答之前,我决定先猜猜可能的方向。
——
2170年的夏天,我报名学分辅修活动,参加了穹顶大学的暑期班,主题是“语言与乐观思维”,时间有51天。
宿舍分配的方式很简单——抽签。我第一个抽且出于一贯的好手气抽到了双人间,50人的女生里唯二的双人间,金色的号码牌翻过来显示A306,身后的人看到“A”为我发出欢呼,我站到前边等待缘分送来的室友。
第二位抽到双人间的幸运儿出现在第五分钟,大约是第15个,同样金色的卡牌与其他人的白卡区分开来,利落短发的女孩子对我笑笑,房间号是A305。
第三个金色卡牌的拥有者就是小傅,我的室友,她出现在我等得快要不耐烦前的最后五秒,在我构思拿出手机准备往群里发“走先一步事后找我”,的摁亮屏幕阶段。
带着月亮项链的女孩径直向我走来,长发在空调风下荡起波浪。她握着金色的卡牌,把数字那面翻给我看:“我是A306,请问你——”
“我也是,”我回答,然后告诉她我的名字:“我叫成阳。”
“我叫傅虹晴。嗨,室友。”
“嗨。”
标记着同样数字的两张牌叠在一起,我拿出蓝色的正式门卡给她看:“我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要放你那里吗?”
傅虹晴摇了摇头:“不用,我应该也没有。”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读心术似,笑着跟我说:“要不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我做好了要先安顿行李然后结伴才去吃饭的准备,因为自知四点半吃晚饭确实对大多数人来说早了点,听到这话我蛮意外:“好啊,你想去那个大雕像旁的面馆吗?”
“嗯,就去那吧。”傅虹晴回答。
后来她告诉我,因为那天她看着我逐渐散发负能量,排除其它可能的原因,我大概是饿了。
真是心细如发。
这就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天。
在第50天,她给了我一封手写信——在科技突飞猛进的时代,我第一次收到纸上的表白。
【成阳:
你好啊成阳。
手指打出你的名字时我嘴上也会跟着默念一遍,两个字的名字简短,尾音却上扬,唇角也是勾起。
念出你的名字,表情像笑起来一样。
就像你给人的感觉,你名字给人的感觉。
看到这里其实我猜你会对我说“谢谢”,谢谢我对你的夸奖,哪怕只是无法选择的名字,哪怕你可能还不清楚我要说什么。
对不起噢下意识就下了定论,这是我印象中的你,暑期班51天的你。
温暖有礼,灵秀随性。
我喜欢你。
对不起这句话我要先在纸上写下来,第一次表白不是当面开口。你是我此刻心中最珍贵的女孩,我的表白却不是最坦率的方式。
但我又实在想说,想写下你的美好、你的温柔、你在阳光下狡黠的笑……你种种吸引我的一切和我受触动的心情。
阳啊,其实我一直有点bi(双性恋bisexual)的倾向,遇到你之后我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我有过男朋友,但此刻我对你很动心,是那种想谈恋爱的动心,是很认真的喜欢。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完全的顺直,又有没有考虑过和同性别的女生在一起。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突然的冒犯,从天而降的攻击。
暑期班的相遇美好得像梦一样,但我不知道梦里人在入梦前的故事。
“我能直接问吗?问完之后呢?你会介意吗?你会难受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在下决心前令我辗转反侧,尝到苦味的问题是这些。
我将[后悔没做]与[遗憾做了]反复做比较,最后的结论是前者给我带来的恐惧远远大于后者。
我希望你至少至少能知道,你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孩子。有人很感谢你的出现。
我喜欢阳。喜欢你对我说“看到你扎起高马尾的样子感觉好惊喜,后来很开心意识到原来是我的朋友”;喜欢我赖床往床沿伸出手时你轻轻握住、我们掌心短短交握的温暖十秒;喜欢我手机即将掉进缝里时,你突然丢出一本书堵住轨迹的快速反应……我喜欢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的笃定,喜欢对你说晚安时的平静。
阳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不是答应我请求的机会,是小傅同学和成阳单独相处一天的机会。
那一天,我们一起去公园散步,去书店里逛新书区,在摇摇晃晃的公交后排听一首歌,前往新开的艺术展和一起吃三餐。
暑期班的时间太短太短,遇见你是我今年很幸运的一件事,更幸运的是我们是同校,在我还没察觉自己的心动时,我们已经在同一块地方晒月亮。
不可以的话,请在消息框里给我发一把小小的雨伞,然后星期五的下午我会在你的午饭时间收拾好我的行李。不管结果如何,我始终对这场相遇保持感谢。
小傅同学】
课程在第48天就接近尾声,剩余的时间基本都在一起玩游戏,从纯游戏局到一些真情实感。第二天其中一个活动是“给我的室友写张小纸条”,那天晚上她眨眨眼说没写完,我以为是不感兴趣的委婉表现……没想到是很感兴趣的酝酿表达。
第二天下午我午睡起来后看到了手机下漂亮的信封,暑假大学的快递不营业,文具店倒还是开着,烫金色的“穹顶大学”logo印在右下角,不仔细点看不出来。
因为旁边有手绘的蓝色玫瑰花,与别人大学的校徽和谐的融在一起。
锁屏页面显示【小傅:希望你看】
点进去:
小傅:阳啊,昨晚的小纸条我写好了
小傅:或者说是信
小傅:希望你看
……
在那样真挚的感情面前,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轻飘飘的一张纸,连被放在桌上都会被往前吹起一小截,里面的情感好像有万钧之力。
我想起来之前听到拒绝后的双眼微红的女孩,想起遗憾表情的少年面孔和点点头后转身的修长背影。
我想不出小傅的反应。
她五官大方漂亮,气质却可爱。喜欢抱着我的手臂软软撒娇,给我画简笔画,爱夸我的论文好读结构也漂亮。我见过她发呆神游、抱着枕头给我讲童话的小孩样子,也感受过她脱稿讲解小组作业的魅力。
在这封信下,我又见到了另一个敏感细腻的她。
读完信的第二十分钟,我拿出手机。
【成阳:(sun.jpg)】
【成阳:小傅同学,明天一起去公园吃早餐吧。】
我发出消息后的五分钟内,小傅打开了房门,耳朵微红,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
“阳啊。”她语调上扬,带有明显的笑意,“谢谢你。”
小傅同学和成阳单独相处的一天由阳光、照片和漫无边际的闲聊组成。
晚餐后的消食时间她再一次对我表白,言语上的千转百回比纸上的文字还缠绵温柔。
在我说出好的时候,她几乎要在瞬间流下泪来,转身用纸巾悄悄擦去透明的泪珠,然后若无其事地牵着我的手说:“其实那封信我删掉了一段,太好了,现在我能念给你听。”
少女清甜婉转的声音在月色下响起:“……前往新开的艺术展和一起吃三餐。
如果,如果阳不反感的话,能多给我一个机会吗?给我近距离了解全面的你,让我在你丰富温暖的世界拥有一片小草地的机会。”
我又回答了一次好。